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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人场已散 作者:淼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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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年下

  这时自打张端弈出现便没说过话的张锦知忽的发了言:“这次是我错怪人了,那么,你以后有什么字不识得又找不到我大哥人时,你就来问我吧,我会教你的。”
  “这怎么敢劳烦小姐。”陈立福推脱。
  张锦知摇摇头,打趣着笑道:“你都敢麻烦我大哥了,怎么反倒不敢麻烦我了,没事,你有需要了话,只管来问。”
  陈立福还想推辞,但看着要张端弈在一边候着更是不好,便应承了下来。
  陈立福跟着张端弈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便瞧见那姊弟二人又在一起说什么,似是张锦知在教育张仁兴些什么,只是隔得有些远,听不分明。
  “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张端弈缓下脚步,回头看了眼陈立福。
  “小的不明白。”
  陈立福原先还道张端弈是去找张小妹的,如今才知不是,他心下岔怪,却没有问出来,幸而张端弈没卡着痛快地接着他的话说了原因。
  “我是要让你认识个人,那可真真是个妙人。我记得你与他是有一面之缘的,你可还有印象?”
  有一面之缘还是张大公子在意的人?陈立福低头仔细想了想,“可是方公子?”
  “就是他!”张端弈见陈立福答上话来,心情似乎好了些许,嘴角勾起了几分笑意。
  府中路径弯绕,绕来绕去的走了好些时间才回到张端弈的书房。
  而此时的书房内早已有人坐在那,此时见有人来,那人便站起身来。
  方四一身儒生青衫,看着不像是个戏子倒像是个通身书卷气的学子。他挂着幅和和气气的微笑向陈立福走去,开口却是向张端弈问的话:“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兄弟?看着是挺伶俐的。”
  张端弈点点头:“就是他。”
  方四绕着陈立福走了一圈,细细的将他的全身都打量了个遍,玩笑了句:“这底子看起来似乎不错,可惜了年岁大了不合适,要是再小些去班子里练个几年,说不定将来还能成个角呢。”
  戏子这行当说来到底不高贵,这下方四说陈立福适合当个戏子,他心里到底有些不舒坦。
  不过方四并没有再纠结于当不当戏子的问题,而是弯了弯腰,用哄小孩的口吻说道:“我教你几句戏,好不好?”
  陈立福看了看张大公子,见他没有表态,便紧张起来,不敢答应,也不敢不答应,就那么僵在那里。方四看到陈立福如此拘束哈哈大笑起来,他拍了拍张端弈的肩,笑道:“你看看你把人给祸害的,没你的意思连话都不敢说。”
  张端弈这才发了话,话中有几分无奈:“你想答应就答应,不想答应就拒绝,别看我,我不能替你做决定。”
  陈立福得到这话,忽的想起了小时母亲轻哼的戏曲,悠悠扬扬的好听极了,便小小声的应了句:“好。”
  方四却又得寸进尺起来:“既然你要和我学戏,那你得先叫我声师父,先对我行个拜师礼,我才教你。”
  陈立福不言语了,张端弈叹了口气,说道:“行了行了别捉弄他了,之前来时我刚和他夸过你现在你就这么个样子,我真是白说你的好了。”
  方四嘿嘿的笑了两声,“白说便白说吧,总不能只让他认识那个你口中的我,而不是真正的我吧。好啦好啦小兄弟,我不逗你了,你要想学戏我便教你,只是我唱的是正旦,不好学,别的我会的也不精,只能教你个皮毛,你介意吗?”
  “不介意,不介意,方公子愿意赏脸教小的,已是小的福分了。”陈立福赶紧摇头示意。
  其实方四说正旦什么的,陈立福完全听不懂,他只是一门心思的想多懂一点戏,这样,似乎就能让和他和他亡母的距离,更近上一步。
  方四说是要教陈立福戏,但却并不是怎么认真正经的教,记得起来的时候把陈立福拉过来叫他跟他唱几句,唱的也杂,从花旦到武生,从《西厢》到《贵妃》,想起什么就唱什么,随意至极。
  但要是方四真那么细致得从吊嗓子开始教他,他估计也没心思学下去,他想要的,也不过是开口能唱上那么两句罢了。
  一般方四教的时候,张端弈就在边上看着,只会在陈立福唱错了的时候,轻飘飘的来上一句:“错了。”这时候方四就会佯怒道:“我这师父都没发话呢,你这门外汉嚷嚷什么,别说话,安生看着。”
  但事实上陈立福明显更听张端弈的话些,张端弈一说错了,他便立刻停嗓子重来,不带一点犹豫的。
  有时方四有时会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感叹说,这要让别人看见,准得认为陈立福的师父是张大公子,而不是他方四。
  张端弈想了想,从某种角度来说这话其实也没说错,他可是指点过陈立福读书的,也就没有反驳。
  陈立福就这么过了挺长一段时间的舒坦日子,跟着张端弈身边没活时拿几本书看,有活时也是一些铺纸研墨文雅的轻活,至多不过帮大少爷拾缀拾缀书房,而方四来的时侯则更好了,人大少爷直接把他的活给免了。
  自那回张锦知轻信张仁兴的话误会了陈立福后,许是因为心怀了几分愧疚,对他开始有了好脸色,偶尔遇见,还会笑着打个招呼。
  府中的人在把大少爷和大小姐对陈立福的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张大小姐早晚是要嫁出去的暂且不谈,人张大少爷可是嫡长子他日长大成人了是要继承家业,做这一家之主的,他的态度于这些下人的未来而言可是至关重要的。
  由此,在这府中陈立福不仅没有再见到他露出嘲弄的神色的人,而且就连管事的同他说话都会稍稍客气那么一些。
  只是陈立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明白张端弈对他那么好,到底是想做什么,直到他看到张端弈眼前的那本账本,又听见他提的几个考验他的问题,陈立福才明白过来,张端弈是把他当心腹栽培,想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左右手在将来帮衬自己。?
 
☆、捌
 
?  张端弈屈起食指,指节轻敲桌面,“来,你看看这几笔绸缎庄的帐,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陈立福之前为了表明自己的安分,在张端弈看账本时一直都是老实的在边上站着,低着头连眼神都不怎么敢往桌上飘,而现在是张端弈自己发话要陈立福来看,再加之他本身对那些账本也有些好奇,便没怎么扭捏,大大方方得靠近了些往那册子上看去。
  白底黑字的一笔笔账记的分明,可这是陈立福第一回看账本,几行密密麻麻的数字看下来,着实让他有几分眼花犯晕。
  陈立福硬着头皮把那五六行记着收支的字看了又看,才猜测着说了自己的看法:“这几笔的收和支都不太对。”
  张端弈听了这话,也没说对还是不对,只是接着问道:“何出此言?”
  “小的认为,绫罗绸缎之流的,除了冬季勉强可以说是销路少些以外,这收益应是没有什么季节性可言的,可若是这家庄子向来都是这般入不敷出了话,怕是早就支撑不下去了,所以这情况应是近期才有的。”
  其实陈立福觉得这几笔账有问题,主要还是因为张端弈特地把这几笔账指给他看,总要有些目的的缘故。现在怕多说多错便只胡诌了两三句话就停了声。
  张端弈还是先前那副不说好不说坏的样,端起案上的白瓷茶碗,用碗盖撇了撇茶叶末,慢悠悠地呷了口清茶。
  陈立福看着张端弈喝茶,心里想着打小教养的好就是不一样,同样是茶,张大公子就可以喝的斯斯文文的,而换做他,估摸着就是不讲究的直接一口气牛饮个干净了。
  “那家庄子的人跟我说,和他庄子隔了一两条街距离的地方最近新开了家绸缎庄,抢了他不少生意,而近来天气也不怎么好,桑农欠收有人趁机抬价,导致成本走高。”
  陈立福又低头思索片刻,摇摇头,“不对,就算真是新开了家铺子,旧的庄子也早就攒好了口碑,大部分人还是会选择更老些的店买货以图个心安;其次最近只是连日阴雨,桑树也并不是什么娇贵的树,小的想不至于到被水泡泡就减了收的地步吧。”
  “你家原先养过桑树吗?”张端弈突然问了句和前言不怎么相干的话。
  陈立福虽是心存疑惑,却也照实做了答:“不曾。”
  “那你的邻家呢?”
  “亦不曾。”
  张端弈闻言轻笑一声,指尖轻敲了敲木案,“那你是怎么知道桑树不娇贵的?又跟锦知一起看了什么闲书?”
  陈立福听张端弈的话虽是问句,却并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便也带了笑回答:“是本讲养花养草的书,大小姐前些天把那书给了我说是那书看着解解闷挺有用的,小的便时不时翻翻,不曾想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锦知那丫头,愈长大看的书愈不肯看好书,前两年还爱读诗,现在却对着些杂书有了兴趣。”张端弈虽然口里说着着妹妹的不是,但却在自己的不经意间话里含上了几分纵容宠溺的意味,陈立福听着心里有些不快,却不明白是为了什么,还没待他细想,张端弈便话锋一转,“只是你们现都大了些,你再如原先那般穿堂过室毫不避讳已是有些不妥当的了,你们之间还是多留些距离的好。”
  陈立福有些不以为然,他是男子要避嫌,可张端弈也是男子,就算有兄妹关系彼此也是不宜那么亲近的,而他一想到张端弈与张锦知谈笑甚欢的画面,心下的不快就不禁变得更厉害起来。许是最近张端弈没怎么说重话,陈立福的胆子被养肥了些,鬼使神差,他竟对主子的事开了口:“大少爷说到底您也是男子,可您与大小姐也没怎么留距离啊。”
  这话一出陈立福就觉得不对味想改口,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得到了句意料之外的回复。
  “你说的倒是在理,这点我竟是差点疏忽了。”张端弈这话说的诚心诚意,而原先满心以为要挨罚的陈立福却懵了懵,他自以为那话已经可以说是有几分不敬了,张大公子却全然不放在心上。那这是不是可以说明,人张大公子看他陈立福,并没有他自己所认为的那么低呢?
  陈立福这厢的心绪浮动,张端弈没有察觉分毫,待他开口又把话拐回了最开始的那账本,“好了,现在先不谈锦知的事,你对着账本的看法和我差不多,我也觉得这帐不太对。”
  张端弈说完这话便收了面上原先的温和,冷笑一声,神色透出几分不屑:“那庄子的人八成是看我年纪轻,想随便糊弄糊弄我捞点油水。那些人也够轻看我的,竟然以为随便找个这么不像样的理由就能过关。我不过对他们好声好气些,那些人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的,竟就把我当成个好欺负的了。”
  陈立福偷偷抬眼瞅了瞅显然是动了怒气的张大少爷,跟在张端弈身边久了他也意识到张端弈没有迁怒人的习惯,于是现在他看到张端弈生气时的第一反应不再全是找借口躲避,有时候也会视情况而定的说些什么。
  “那大少爷您的意思是……”
  “不能赚钱的铺子关便关吧,没用的恶仆走便走吧,既然他说现在绸缎生意不景气,那我就做别的景气的生意。”张端弈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是要砸了那些庄子的人的饭碗让他们另讨生活去,陈立福为之咋舌,在他看来张端弈要辞了哪些人不过是意气用事,另开铺子招人进货卖货都要重新摸索,那是那么简单的事,只是有些话不是他该说的,有些话不是他能评价的,他也不好说什么。
  张端弈看着陈立福有些纠结的面色,心下明白了几分眼前这人的所思所想,却并不责怪什么,偏了头看着穿过支起的窗户透进屋内的的几缕阳光,又恢复了温和的语调:“我想停了这家绸缎庄已经想了很久了,这回只是正好寻到了由头而已,就算那铺子的人没有乱来,过段时间我还是会主动去找些错处关了这铺子。那屋子周围我已经看过一遍,适合新做什么生意我心里也有了打算。”
  他回头看向陈立福,微笑着吩咐道:“过两rì你同我一起出一趟门,去收一个地方的租。”?
 
☆、玖
 
?  张家有一块不怎么陡的坡地,先前租给了一户姓赵的农家做茶田。那农户耕作勤劳,之前交租子向来不少不拖欠。只是近几年不仅不逢天时收成不好,人还不怎么和,前年老赵害了急病,而嫌弃自家男人已久的赵娘子,又在一个无风无月的夜晚,跟着不知哪来的野汉子卷了些家当偷跑了,老赵儿子的年纪则不够实在干不了太多活,赵家的劳动力就这么减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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