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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楼下 作者:江南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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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因缘邂逅 民国旧影

  晚上,顾宝生回到家,还没来得及上楼,早被阿全一把拽住。顾宝生吃了一惊,又见逃是逃不脱的了,便对阿全道:“无论怎样,我都不要回去!”说完便在墙角站定了,死活不再开口。阿全跟他讲道理,他捂起耳朵不听,跪下来求他,他也置之不理。徐太太因是被收买了的,也在一旁劝慰道:“到底是一家人,何必闹这么僵,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到底、到底是一家人么……”顾宝生苦笑道:“徐太太,你一直照顾着我,我很感激,但今天这事谁来说都没有用……要回去,除非是我死了。”
  阿全无奈之下,只好撩起袖子来捉他。起他初还奋力挣扎,可一听说阿全把事情告诉了姜若云,他就像被人抽掉了三魂六魄,身子抖得跟筛糠一样,望着徐太太道:“他在?”徐太太道:“在啊,一直在!”顾宝生呆呆地瞪着姜若云紧闭的房门,喃喃自语道:“他都知道了……那他一定不会原谅我了!”说到这里,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徐太太吓了一跳,慌忙伸手扶他,可他依旧颤抖的厉害,令她几乎扶不住。他又扑在姜若云房间的门前,一边拍门一边哭,徐太太和阿全两个人都拉不住。他语无伦次地向他道歉,求他再见他一面……但那扇门一直关着,任他哭得肝肠寸断,姜若云也始终没有开门。
  后来,徐太太对徐先生道:“这事情闹的,你说说怎么好!宝生哭的我见了都心疼,姜若云也不知是怎么了,死活就是不搭理!”徐先生皱眉道:“人家的事情,你管来做什么。”徐太太叹道:“平时好的跟什么似的,亏他硬得下心肠,说走就走!”徐先生沉吟道:“早把事情说开,也不至于到这地步。”徐太太道:“你说的轻巧,这事能随便说吗?又不是光彩的事!宝生这孩子也是可怜……你没见他那个爹,真能狠下心来打!板凳条都打折了!要不是有你在,我看真要出人命!”徐先生摇头道:“算了,都过去了。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你能一个个都顾的过来?……”
  徐太太不说话,背对他立着,像是在生闷气。徐先生知道她是想起了过去的事,但过去就是过去,无论好坏都只剩下个影子,未来却不一样……多少的日子要过,都得从现在开始。他摘下眼镜,一边用衣襟擦着,一边道:“……该吃饭了。”
  徐太太迟疑了一阵,匆匆叹了口气,转身下楼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结束!
 
  ☆、四
 
  姜若云搬进了学校的单身宿舍。顾宝生走后,他去找徐太太结过一次房租。因为走得急,晾在晒台上的衣服还没有收,他打算告诉徐太太一声,好上去拿。然而徐太太一反常态,对他十分冷淡,话还没说完就把大门关上了。过了一阵,头顶上飘下来几件衣服,徐太太的影子在晒台上一闪,像是呸了他一口。他急忙用手捞住徐太太扔下来的衣裳,摊开一瞧,竟有一件是顾宝生的。
  洗得发白的青布褂,肩肘上打着两片歪歪斜斜的补丁。姜若云猜测这大约是他刚离家时缝补的,针法还很生涩。等到他给他缝补衣服的时候,已经是平平整整的一块了,那时他还夸他手巧,他也不说话,只看着他微笑。他用两根手指抚在上面,微微发了一会儿呆,眼眶仿佛是有些湿润的,但他终究是忍住了。那件衣服一直被他收在柜子里,他把它当做一个回忆……记录过一个断了的故事,一个他曾经很爱的人。
  晚上他坐在灯下,批改学生的作业,遇到有人写错了字,他也会想起顾宝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也许已经回了乡,做了某个女人的丈夫,几个孩子的父亲。像他那样温柔的人,必定会是一个好父亲,也值得一个完整的家……那才是他应该过的生活,而不是像他一样,孤单的困在一座城市里,把精神耗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时间到了一九三七年八月,日本人的飞机把炸弹扔在了上海县城。当月,母亲和继父一家从昆山搬到了法租界。姜若云不愿意跟他们同住,仍旧留在宿舍。九月,战事愈发危急,学校预备迁到成都去。校长在大会上作了动员,凡是愿意跟去的教职员,当月月底之前就要动身;不愿意去的,也可以凭介绍信转到租界内的学校去。姜若云思忖着留在上海也没什么意思,便决意要去成都。他收拾好行装,准备知会母亲一声。一路走到曾经住过的弄堂,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敲开了徐太太家的大门。
  两年多未见,徐太太仿佛瘦了一些,一头烫染的卷发也变成了黑色童花头,反倒显得年轻了。听姜若云说明来意,她道:“去内地也好,你们年纪轻轻的,总还能做点事出来。我可是老了,根也在上海,想走也走不了了!”见姜若云欲言又止的,她埋怨道:“别吞吞吐吐的了,你想问什么?尽早说!”姜若云问她道:“宝生他……可有消息么?” 徐太太斜睨他一眼,冷笑道:“这会儿要走了,倒想起问他,早干什么去了!”姜若云苦笑道:“徐太太……我……”徐太太打断他,又道:“你们那点事,真以为我不知道么?姑奶奶我什么世面没见过!宝生也是倒了霉了才遇上你!”姜若云一愣,嗫嚅道:“你……你知道?”徐太太白过他一眼,闪身让出道来,对他说:“行了,你过来吧,这儿有你的东西。”姜若云莫名其妙,茫然道:“东西我都搬走了啊,还有什么?”徐太太朝墙角的一只箱子努嘴道:“喏,在这儿。你自己打开看看吧!”
  姜若云掀开盖子,见了满满一箱的信件,不由大吃一惊,抬头问道:“这些……都是我的?”他拾起最上面的一封,认出右下角的落款赫然是顾宝生三个字。他急忙又在箱子里翻出了几封,每一封都是写着“姜若云收”。他捧着信,颤声道:“是……宝生写来的?”徐太太道:“可不是!宝生就是心眼实,一个劲儿地往这写信,两年了,也攒了几十封了,今天你来了,都拿走吧!”姜若云捂住了嘴,眼泪从胸口一路冲上来,一滴滴的掉在信封上,把字迹都晕成了一团。徐太太道:“他地址写的不清不楚,我也没法回信,这两年兵荒马乱的,能邮来的就这么些,其他的散在路上的有多少,我就不知道了!”
  姜若云发了疯似的拆信,一封封的读……顾宝生这两年来的生活全在信上了。他没有回家……顾老爷押他上船,要从水路回镇江。船快到江心的时候,他发狠跳了下去,好在没有淹死。他在江边躲了两天,确信顾家人离去之后,才悄悄转回上海。他一路朝内地跑,先是到了无锡,一个月后又辗转去了合肥。他在合肥停了大半年,在这段时间写来的信也最多。其中一封是这样写的:
  “姜先生:上次提到的纺织厂,已经答应收我做工,薪水不多,但每天只需工作八小时,晚上亦有闲暇读书看报。最近我自觉文字程度提高不少,除个别字还要查字典以外,都能够顺利写出来了。……不知你在上海过得好不好?我希望你很好,而且一直好下去。也许你不会看到我写给你的信,所以我才敢把话说在这里。能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事,虽然你已经不喜欢我了,但我还会一直喜欢你。我每天都好想见你,但你一定不想再见我了罢?我今天在报纸上看到如隔三秋,我查了字典,晓得这是在说一个人思念另一个人的时候,一天就像三年那么长。这样算起来,我已经有好几百年没见你了!……但愿你一切都好。顾宝生。”名字却是拿印章盖出来的。
  姜若云读到后来,已是泣不成声,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到他身边去。他把信件按照时间排好,最后的一封大概是三天前到的上海,邮戳上看是武汉寄来的。他当即下了决心,告别徐太太,匆忙回到学校请了一个月的假。这时日本人已经炸毁了上海南站,火车不通,船票也买不到,他只好四处托人,等了两天,终于求得一张去南京的船票。好不容易到了南京,他又想方设法买了去汉口的船票……折腾了十来天,总算是到了武汉。
  他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拎着箱子走出汉口码头。看着街上昏黄的灯光,忽然就想到了和顾宝生一同踩夜路回家的日子。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一些去找徐太太,早一些看到他的信。他们认识不过半年多,分开却已经有两年——最冤枉的两年!这次他一定要找到他,然后再也不要分开!他要带他去成都,现在外头虽然开战了,但未必会打到成都去,即便真的打去也不怕,将来他死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他记得他在信上说,是在一家卷烟厂打工。汉口虽大,卷烟厂却只有一家。姜若云问清了路,片刻不歇的赶了去。工厂正好是放工的钟点,里里外外人头攒动。他没费多少工夫就打听到了顾宝生的住址,又急急忙忙的寻过去。
  待他找到那地方,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顾宝生还没回来,屋里黑灯瞎火的。他放下箱子,靠在墙上等着。恍然间像是回到了上海,弄堂口一盏闪烁的电灯,夏夜里四处乱飞的蚊虫……他们牵着手走回来,遇到熟人也不怕,因为光线暗得没人能看清,这使他们有一种刺激的快乐。冬天里,他要顾宝生把手伸进他大衣的口袋里,小小的,任他用掌心包裹着。
  他温柔的笑着,眼前浮现了顾宝生的脸——圆圆的亮亮的眼睛,小而秀的鼻梁下是让他百尝不厌的嘴唇,还有他笑起来时浅浅的可爱的酒窝。渐渐的,那张脸变得越来越清晰,脸上的表情也从含情脉脉变作了目瞪口呆。他使劲眨了眨眼,看到顾宝生站在几步开外,瞪大了眼睛看他。
  他分明的瘦了,下巴也尖了,脸颊的婴儿肥也褪去一些了。他看到两行眼泪从他的眼里滚下来,仿佛全都滴在了他的心头。他听到他哑着嗓子道:“……我这是在做梦么?”
  终于,在阔别了两千多年以后,姜若云紧紧抱住了朝思暮想的顾宝生。他们攒了几箩筐的话想说,一句句的在舌尖打着滚,扭成团,栓了结。姜若云等不及要进门,就把顾宝生推在墙上,凑过去咬他的嘴。天已经黑了,一定没人看得见,就算有又怎样呢,他才不管,反正也没人认得他。欲望在他的心中膨胀,他恨不得这条街上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个可爱的笨拙的青年是属于他的。
  顾宝生手忙脚乱的开了房门,还没等他摸索到床边,身上的衣服就被姜若云扯掉了一半。灯索性就不开了,借着月光正好能看清彼此眼底的柔情爱意……蜜糖一般,溶在水里化开了,甜得足可以腻死人。姜若云轻车熟路地将他按倒在床上,笑问:“你不是想我么?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顾宝生脑子发空,哪里还分心说得出话来。姜若云捏着他的鼻尖,笑得像个色狼:“你不是娶过媳妇的人么?她是怎么伺候你的?可有我好么?”顾宝生声音小的堪比蚊子叫,姜若云费了老大劲才听清他的话。他说的是:“我没跟她圆过房。”他说完这话,浑身都发了烫,好在黑暗之中姜若云看不见,否则真可以去死一死了。姜若云一愣,忽然轻轻地笑了——满足的幸福的笑……到底他还是他一个人的!
  他心里一高兴,顾宝生就要遭罪。他紧箍着他的腰,把他拼命往身上挤,仿佛连他们之间的空气也不能够容忍。顾宝生被他揉搓的浑身像点了火,一触即发的酸麻让他伸手捂住了嘴。姜若云故意不给他机会,硬生生拉过他的手,坏笑道:“怕什么呢,喊出来,我爱听。”顾宝生又羞又怒,咬住了嘴唇,使劲推开他:“……你心眼还是这么坏!”姜若云一笑吻住了他的两片唇,又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这辈子就对你一个人坏!”
  第二天,直到傍晚顾宝生才爬起来,发觉自己无故旷了一整天的工,再看姜若云,已经神清气爽的把东西都收好了。顾宝生诧异道:“你怎么把我的东西也装箱子里了,这是要做什么?”姜若云言简意赅地道:“去成都。你跟我一道去。这两天就走。”他把上海的情况告诉他,又对他道:“现在局势这么紧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头。我一天都不想浪费了。宝生,这回我不给你考虑的机会,你必须听我的,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我!”
  顾宝生看着他,仿佛是打算微笑的,可眼睛一闪,泪水又落了下来。他哽咽着,用力的点了点头。窗外正刮着风,拨开了云雾,里头是一九三七年灰蓝的天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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