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雪楼·万象心印+番外 作者:雅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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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象舟看着地面,声音依然很轻,“只是想回家。”
“你……”
辛佩祯拍桌而起,伸手准备扇他一耳光,守在一边的晓月赶紧过来,拉了辛佩祯一把,陪笑道:
“象舟哥哥是想家了啦。我想家的时候也吃不下饭呢,爷,您别生气,我找韦湘说说去,看能不能寻到人做些燕南的菜式来。”
被晓月劝住,辛佩祯咬着牙,喘着粗气,一甩袖子出门去了。晓月一边收着碗盘,一边小声劝说象舟:
“象舟哥哥,你想家我们都知道,但你不能总这样跟爷对着干。这些日子,爷天天宿在你房里,韦湘说,看样子,爷怕是对你用上心了。我晓得,你根本看不上爷,毕竟,方先生那种人物,神仙一样,你跟了他这么些年,当然看不进别人。但是,你这样下去,把爷惹火了,对你不好,对方先生也不好啊。你好好想想,也得为了自己的身子打算。”
象舟像是听着,又像是没听。屋里没了别人之后,他站起来,走了几步,被金缠玉拽住,再也走不动了。象舟满心绝望,只觉得欲生不得欲死不能,一口血顶在喉头,转过身来,用力拉扯将自己和床头连在一起的银线。那银线光亮如丝,却极端坚硬,象舟不要命地猛拉,来回几次后,银线勒进他的手掌、手指,血珠顺着银线滴落。辛佩祯消了气进门来,绕过屏风,看见的就是这一幕。象舟像发了狂的困兽一般拽着金缠玉,血已经在地上滴了一片。
“象舟!”
辛佩祯骇得魂飞魄散,冲过去掰开他的手,从袖里摸出钥匙解了金缠玉,丢在一边,拉起象舟的右手,用罗帕三两下缠了,看着那血痕,心里后怕不已。再晚来一些,象舟的手就要废了,那银丝可不是丝,是炼得极细的精钢,切断人的脖颈也不在话下。
“你不喜欢我捆着你,告诉我就是,我解了还不行?你何必这么作践自己!”
“我想回家。”
低头看着渗出鲜血的罗帕,象舟绝望地说道。辛佩祯的心慢慢冷了。
“你就只想回家,只想方净染?”
“快六月了,六月六,要晒书,我得回去帮忙。”被辛佩祯握着肩膀,象舟将目光投向窗外,“铸雪楼的书非常多,人手每年都不够,苌乐瀚海阁的书都是我和少爷一起晒的,我得回去帮他,要不然……”
“你清醒点儿!方净染身边有拾玉,该帮的,拾玉会帮!”
“小舒哪里会晒书,他只会吃书。”象舟竟然笑了,右边脸颊的酒窝深深地,辛佩祯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笑出酒窝的模样,有些看呆了。顿了一下,象舟继续说道,“少爷也不会舍得让小舒干那么累的活计。还是我做比较妥当,老爷临走的时候交代我要好好翻晒苌乐瀚海阁的藏书,我得赶紧回去。”
“就为了这个?你非要回去,就是为了赶六月六?”
“我想家了。”抓着辛佩祯的衣襟,象舟盯着他的衣裳花纹,眼圈红了,“让我回家……”
辛佩祯被他揪着衣襟用力摇晃,心里别提是什么滋味。方家到底给他下了什么魇?命都不要了,自己对他多好都没用,天天惦记的就是回方家去?越想越烦,辛佩祯将他一抱,扛在肩上,往床上一扔,取了伤药来给他包扎右手。象舟呆呆地坐着,眼眶里滚着泪,也不落下,像是已经离了魂。辛佩祯将他抱到怀里紧紧拥着,温言细语,好声安慰,说方家现在被于霍等人盯着,不安全,等事情解决了,就放他回去;象舟不声不响,还是充耳不闻。
“可好些了?”
韦湘守在方象舟的门外,正要打听,见辛佩祯出门后脸色发青,又改了口,“看来是没好。”
“我真是被他拿住了。”
一把捏碎了手里拿的伤药瓷瓶,辛佩祯松开手,瓷瓶化成粉末簌簌落地,“方净染这是教养出了个什么东西?软硬不吃,不识好,亏我对他掏心掏肺!我几时对人这么好过?他是谁,不过是方家的一个养子,还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种,我辛佩祯怎么就栽在他的身上!”
“爷,您消消气。”韦湘示意他小声些,“里面听得见呢。”
“气死我了!”辛佩祯怒道。少顷,他又向合着的房门瞧了一眼,忍着气对韦湘说道:
“我把金缠玉解了,你和晓月盯着他些,莫让他再胡来,伤着自己。”
“是。爷,要不,别关着他了?十天半个月不见太阳,这种关法,换了谁都受不住啊。”
“不关,他肯定跑了!”辛佩祯一想就冒火。
“把他换到后面的别院去吧。”韦湘建议道,“着人收拾一下,虽然久未住人了,打扫干净,还是挺合适的。院子里还种着点儿花花草草,能晒着太阳,总比这样好。”
“也行。”辛佩祯想了想,别院幽静,自己来了兴致要他的时候也不怕隔墙有耳了,当即觉得韦湘这个主意挺靠谱,“你赶紧着人收拾去,明儿就挪。”
被辛佩祯抱进莳花楼后面的小院,象舟依旧神思不属,连身边环境换了都不知道。院里简单除了草,看着还有些凌乱,但房里收拾得颇干净,家具也换了新的,被褥、帐子都是簇新,铺了素净些的地毯,窗前台上还放了插菖蒲的官窑天青冰纹双耳瓶。辛佩祯环视一圈,对韦湘的应急工作感到很满意,琢磨着是不是该给他加月钱了。象舟坐在床上,终于醒过神来,看了看四周。
“这是哪里?”
难得他主动说话,辛佩祯赶紧回答:“后面的院子。你不是嫌楼里不通风么,这里可好?”
“哦……”
下了地,象舟在房里走了一圈,撩起纱帘,走到院里,站在太阳下面。捡起一根还未收拾的木柴,他掂了掂,平平地递出去,拂了半圈,正是四明刀法的第一式“日出东海”。然后是第二式,第三式……缓缓地练完了一整套四明刀,象舟收了架势,有了笑意。辛佩祯没想到练个刀就能让他这么开心,要不是怕他跑掉,索性解了他的穴道钳制,让他练个够就是了。又将木柴递出去,象舟重新摆出剑诀,这次练的是滴碧二十八剑。辛佩祯更加料不到他竟然会方家不外传的滴碧剑法,站在门口,惊住了。他见方净染使过几次滴碧剑法,身姿飘逸、剑势凌厉,象舟却使得沉稳雅致;一式“碧海舟无回”,象舟连人带剑飞快地旋了几次,剑锋斜扫,带起的锐风直扑到辛佩祯面门。
“你怎地会滴碧二十八剑?”
辛佩祯沉声问道。象舟拿着木柴,看到他,惊了一下才回答:“少爷教的。”
“什么时候教的?”
“小时候。”
“这套剑法不是不外传吗?”
“少爷说我练剑比练刀好,偷偷教我的。”
“方净染他……”辛佩祯恨得咬牙,“作死的东西!改天我就告诉方鸠,让他打断这个不孝子的腿!你也是笨,会滴碧剑法,竟从来不用?你要是用了,至于被戳成筛子么?”
“我不能用。”象舟站在院里望着辛佩祯,双眸清澈,宛若透光琥珀,“少爷教我,是不想我觉得自己不如他,为了哄我。那时我还小,不懂事,若是如今,我必然不会学。对我来说,会与不会,没有什么差别。就算我死了,也不能让人对着少爷指指点点。”
辛佩祯这回是真的要气到吐血了。这哪里是榆木脑袋,分明是铁疙瘩做的脑袋!要是此刻正在鄱阳湖,辛佩祯绝对会卸了他的头,扔进铁炉里,重新给他打造一遍,让他精明点儿——方净染,赶明儿要是不寻个理由整掉你半条命,我辛佩祯,枉称“一笑三煞”!
此时,方净染哪里知道自家未婚妻的亲舅舅正在琢磨着如何料理自己,依旧安安稳稳地在四海堂院里看着舒聿练剑。舒聿反复练滴碧二十八剑中的“春燕衔碧泥”,总是差着一点,方净染也不说破,笑眯眯地靠在丁香树上,只顾着看。擦了把汗,舒聿收了剑,走过来,说道:
“你这师父当的,比象舟差远了。”
“哼,他还不是我教的……”
方净染正在自我陶醉,突然醒过神来,“等等,象舟教你?教你什么?”
“滴碧二十八剑啊。”
“什么?几时教的?”
“你在那鬼见愁岛上看人舞扇子的时候。”舒聿抱着剑,睨着他,“你丢了一卷画片儿似的剑谱就走了,指望我自学成才么?当时幸亏有象舟指点我。”
“所以,你早就知道象舟会这套剑法?”方净染忐忑不安。
“当然了。怎么,心虚了?”
“别告诉父亲。”
“哦……”舒聿微笑起来,看着他,又点了点头,“你还是有弱点的。我记住了。”
“……”
不用被辛佩祯捆着,又挪到了清净的小院里,还能晒晒太阳、拿着树枝练刀,象舟的气色比关在楼里时好了许多,有点儿像辛佩祯第一次见他时那无忧无虑、俊秀端庄的模样了。要说那四明刀法,奇就奇在谁都能学,谁都能用,但不同的人用出来,竟全然不像是同一套刀法。辛佩祯见过多次四明刀,如今靠着山墙看方象舟专心练刀,只觉得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一种练法,方净染用起来倒是雨雪霏霏、如雷如电,足够慑人,却哪里比得上象舟这份严谨秀峻?
也不管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偏心得厉害,辛佩祯满面笑意地看着他练完,走过去说道:
“累了罢?到了饭点了,歇会儿先。”
将树枝放在院里石桌上,象舟轻轻点头,抬起衣袖擦汗。辛佩祯阻了他,拿了自己的帕子,捏着他的腰让他扬起脸,给他仔仔细细地擦。要不是非得把人还给方净染,索性养在这院子里,自己家财万贯,金屋藏娇、养个小情人,还不是天经地义?偏偏不还不行,真是要气死了。辛佩祯觉得这远房表弟方净染生在世上就是用来克自己的,先是拐了自家外甥,害得妹妹辛宜到现在都不给自己好脸色看,当时自己好心好意帮他做戏,还被他戳了一剑——你就不会戳得浅点儿么?然后还不许自己在燕南那巴掌大的小城开青楼分号——老子做生意,你断我财路,可是活腻了?为了给方净染来点颜色瞧瞧,把他家的人弄上了床,现在倒好,活活把自己给坑了。
“不止十次了罢……?”
午休时,辛佩祯将象舟揽在臂弯里,一低头,从松松系着的领口看进去,正瞧见昨夜留下的一枚咬痕浮在凤翼凰翅一般的锁骨上,那如云黑发又从领口滑进了衣裳,就伸手进去把头发拉出,又用指尖抚了抚咬痕。这么一来,他又舍不得把手抽出来,干脆也不让象舟睡了,将手在他背上摸来摸去,越摸越向下。象舟不敢反抗,只稍微挣了挣,小声问了一句。辛佩祯心头火起,在那没有几两肉的腰上狠狠捏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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