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劫 作者:银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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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绝境重逢
此时天色昏黑,双方交兵,都知死战在即,早已燃起了火把来,火光映着刀光,直杀的星月无光。尔班察大喝一声,纵马入阵,巨斧金光四射,大砍大杀起来。他是危须第一勇将,阿曼手下的败军之将那有胆量与之争锋?只得四下里奔逃。尔班察哈哈狂笑,巨斧挥荡,像砍瓜切菜一般到处杀人,吼道:“把他们逼到山原上去!”
铁盾骑兵们齐声呐喊,结阵挤压劈杀,将阿曼的大部残兵慢慢逼上山原高坡。那山原地势险峻,一面是山石高坡,下临流沙绝地。另一面却土石混杂,长着高高的胡杨林,因此挡住了流沙海的侵袭,千百年来一直保护着危须国内的草原。在昨夜的火灾之中,山间胡杨树几乎全被烧毁怠尽,只剩下黑漆漆的山石与炭化的树木。在其中奔走的兵卒们一个不慎,踏碎炭木,踩空路径,便骨碌碌滚下了山坡去。山下万倾流沙,起伏如波,人马一旦坠落其中,立时陷入无底黄沙,不一时便没了踪影。逼上山顶的溃兵听着前面失足落下坡底的同伴们的惨叫,心胆俱裂,纷纷大叫道:“投降,投降!”在军阵前扔了兵器。尔班察毫不理会,斧头挥斫,劈死几名降兵,逼问喝道:“阿曼呢,阿曼那婆娘在哪里?”
阿曼已被逼上山道绝地,在残兵之中奔逃,远远看着王叔如此残忍,吓得心惊胆颤,心道:“今天我是要死在这儿了!”正想横刀自刎,忽听东方呐喊,烟尘滚滚,一彪军如黑龙一般,从东边山原中升了起来。直向阵中冲杀而来。正是昨夜的那支黑骑军!尔班察的左翼猝不及防,立时被冲得七零八落。阿曼精神一振,尖叫道:“那是上天派来杀死尔班察的神兵!”她身边的忠诚卫士们跟着喊叫道:“神兵,神兵来了!杀死右贤王!”危须军众本就害怕尔班察嗜血擅杀,当即又呼喊作乱,冒死逃生。
那黑骑军冲乱尔班察战阵,四下冲杀。夜风隐隐,听得他们正在高声呼叫道:“沈公子,沈公子!”沈渊在尔班察马前遥遥听得,胸口剧震,心道:“在流沙海中伏了数日,食水将竭,他们怎么还不走?……就是不肯死心么?”
尔班察听不懂汉话,只顾着呼喝结阵,令自家军马再战荒原。此时天穹昏黑,军中火把昏黄黯淡,三支军马混战成一团,杀声震天动地。四下里也不知谁是敌人,谁是友军。尔班察忽见微弱火光中红云一闪,立时暴喝道:“阿曼!”纵马便疾驰过去,挥斧顿扫!
阿曼吓得心惊胆裂,正不知往哪里躲避才好。忽听身后风声激荡,一个黑黝黝的身影自一侧的暗影山石中疾窜出来。尔班察身侧侍卫见他来势甚急,齐声大吼,挥刀乱砍。那黑影身法如电,左窜右晃,已经避过几处刀锋,如鹰隼扑食一般,直向尔班察马上扑来!
尔班察身经百战,临敌极敏,见此人来势猛烈,巨斧本能地便回荡掠起,向上格挡。那人在半空中一个转侧,已经避开他的斧头锋锐,沿着斧杆直滑过来,伸手就来抓他怀中的沈渊!不料沈渊早在全神戒备,右手一伸,鼓足了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磨尖的枯枝往坐下的马匹身上扎去。正正扎在马颈间的动脉之上!那马剧痛长嘶,顿时人立起来,前蹄正好阻住了黑影来路!尔班察看准时机,稳蹬立马,巨斧变掠为钩,倒向黑影背上劈去。黑影大喝一声,伸臂硬生生格住他的斧杆。暗影憧憧之间,尔班察已经听清了他的声音,大喝道:“是你,谢如璋!”
沈渊骤然狠推尔班察的手臂。他早料到了谢如璋绝不会放过自己,因此在尔班察身边忍辱偷生,诱哄他挖水破敌,为的便是这一刻诱出谢如璋之功!尔班察正在与谢如璋较力,忽然肘弯受力,斧风微动。沈渊这一推虽无多少气力,但察势极准,用力精妙,立时令他的斧头避开了谢如璋半空中借力之势。尔班察骤得神助,斧头翻转,直斫向跃势已颓,直往下坠的谢如璋腰际。谢如璋大惊失色,拼力在半空中一扭,左脚歪踢而出,点在斧杆之上,才略借劲力,往后翻了个筋斗,躲过了这一劈。但腰上也被尔班察的斧风带到,拉出了浅浅的一道伤口来。他身体已大半僵败,因此不如何流血,只滚倒在地,骨碌碌摔将出去。
谢如璋曾是尔班察麾下的第一武士,武功极是高明。尔班察向他请教过武功,自也心中有数,如今却见自己一斧便重创于他,倒惊得张大了嘴,一时全然忘然了上前再补上一斧。他虽不识得中原武林中这等“四两拨千斤”的高妙功夫,但也看了出来:自己俘虏的哑奴哪里会是什么傻子?只怕是自己毕生之中,见过的最为聪明机变的人!
他们一个滚地躲避,一个发呆思虑,这一刹那间的战况便全握在了沈渊的手中。沈渊毫不犹豫,一抓又挖上尔班察坐骑颈上的伤口。那坐骑本是受过驯的战马,些微受伤亦能听话,因此方才已被尔班察控住。但颈上再受剧痛,亦复受惊,立时又纵跳起来。尔班察连忙铁臂控马,喝道:“你做什么!”却听“咔啪”一声,那马右前蹄果然踩踏上了满地烧焦炭化的树干,顿时失足,前蹄跪倒,尔班察与沈渊同时被颠下马来。尔班察连忙杵巨斧插入石缝,稳住身形。沈渊却狠命挣开尔班察臂膀,纵身便向山石下方的万丈沙海中扑去!
翻滚在地的谢如璋见状,大惊失色,他岂能让自己两百年苦待的玄玉符消失在流沙之中?当即纵身跳起,一手挥出马鞭,卷住一块山石嶙峋,飞身扑向摔落下地的沈渊,伸手就去捞他腰身。哪知沈渊舍身跳崖,本就是为了诱敌,刚被他一臂接住,手指已乘机探出,一把抓到了他右臂的“曲泽”穴上。他现下早无内力,不能透劲伤人,但是这一拿依旧令谢如璋身形一顿,两人俱吊在了半空之中!
谢如璋侧脸俯望被自己捞在臂中的沈渊,恨得眼睛赤红!这个死敌的机变缜密,实是滴水不漏,处处都制了自己的机先!他所抓住自己的手肘之处,正是昨日被谢文朔抓破的伤口所在!此处曾受毒伤,他虽是僵尸之体,并不会被毒杀,但毒~药加剧他的肢体腐败,却也非同小可。因此只得闭了经脉,以内力裹住毒质,不令毒发。但这一日一夜间乍起多少风波,他实没有空闲静心逼毒,因此沈渊一出手便抓住了他的疾患所在!沈渊此时,虽然已无内力,但认穴功夫岂是常人可比?右手抓住“曲泽”穴,左手五指搭上手少阳经络,只要谢如璋提气运力要将他拉扯上岩,他立刻便会借他运功之势,抓穴推宫,令他裹在“曲泽”穴中的毒质立时随内力而发!那毒自手少阳三焦经入腑,谢如璋就算是即刻挖下玄玉符镇命求活,只怕手足肢体也要尽皆废掉。哪里逃得出这三军剧战,有无数人欲置他于死地的战场?
尔班察拖拉着自己的斧头,在山岩上站定。阿曼正躲在他脚边的一块岩后,一见他高大身形出现在岩边,吓得低头便躲。尔班察却跟本没有注意她躲躲闪闪,转眼便瞧清了山岩这端的景象,连忙大步过来,执着斧头将斧杆伸了下来,对着沈渊吼叫道:“傻……快些抓住,我拉你上来!”沈渊连看也不想再看他一眼,根本不加理会,只攀附在谢如璋臂上,凤目冰冷,神色决绝,死死地盯着这个剧斗百年,如今终于能与自己白骨一处的仇敌!
两人互相瞪视,四野里高呼交战声震天动地,但是两人目光中的仇恨怒火,仿佛将这山石一隅隔成了世外天地。是你死我亦无法久活;还是干脆同跌下岩,一起葬身在万倾流沙之中?
正在这生死关头,荒原上激烈呼吼的战阵旋涡之中传出一声宏大激昂的长啸,划裂暗夜沉沉苍穹!那啸声雄壮高昂,九天回翔,便如万山丛中,雄峰顿起,明光天南,切云崔嵬,危须人漫山遍野的高呼之声,竟掩不得这啸声分毫。危须军众从未听过这般雄奇清亮的啸声,全不敢相信是人声所发。四野里忽地沉寂下来,仿佛方才还在血肉厮杀的战场,倏尔之间变成了人声罕至的幽谷一般。
在山岩上的三人的胶着之势,也被这啸声惊破。沈渊方听啸声,凤目震惊,手指止不住地一颤。谢如璋忽地力透右臂,一把将他向高空中抛去,长身暴起,一个“黑虎掏心”,便向半空跌落的沈渊心口掏去!尔班察大声暴喝,连忙反过巨斧,亦要动手。但他一斧岂能二用,哪能又劈谢如璋,又接住断线风筝一般向岩下摔落的沈渊?
电光火石之间,那战场中发出的啸声骤然已袭到三人身前!尔班察只觉一阵巨力,从自己的斧刃上传来,连他那等神力也支持不住,被推得连连后退,摔入一片山石之中。一条黑影追风逐电,已纵过他的头顶,点斧而起。影中闪出银光千点,如凤尾龙须,望空翱翔,直向谢如璋面门,喉头,胸膛疾点而来!
这一击骤然而至,直如九天之中直下的闪电霹雳,令人无可回避。谢如璋再是搏命抓取玄玉符,也本能地不敢硬接这惊天一击!不及思索,已向后翻滚,借着左臂马鞭拉扯之力,直向岩侧纵去。转脸下望,便见那银光如雪,刷地笼上了摔落岩下的沈渊腰际!
沈渊在空中翻滚摔落,耳际风声嘶啸,脑中轰鸣不已,早已失去了大半的知觉。但腰际一紧的鲜明触感,却将他骤然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仿佛阳间与冥界交融的一刹那,一个暴怒如狂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他娘的什么都敢干!”
第64章 同归中原
沈渊茫然地睁开眼睛,正对上了步回辰那双怒得火星乱迸的漆黑双眸!他怔怔地看他一瞬,忽地在剑戈激荡的夜空之中,脱力地瘫软下去,连抬头的力气也没有了一般,软软倚在了那温暖熟悉的胸膛间。
步回辰与他对视的一刹那,连日来满心的愤怒,焦燥,疑惑,担忧……俱在那双失神凤目之中化作了万缕飞灰。他抱着沈渊在岩间几个起落,一纵而回到山岩之上,飞落在亲兵们牵着的坐骑之上。随手便扯落肩上披风,裹住怀中冰冷赤~裸的身体,低声道:“没事了。”手腕轻抖,软剑剑尖在空中洒落出一个极漂亮的梅花三点头,低头柔声问道:“你要杀谁?”
沈渊饱受屈辱的目光,自危须军众,尔班察,谢如璋脸上一略而过。步回辰微笑应道:“好!”剑尖化影,向身侧最近的一名危须军脸上疾袭过去,那人猝不及防,被那软如柔丝的利刃袭中面门,凄厉惨叫声中,一颗眼珠子已经被剑尖剜了出来!还没等四下里众人惊醒回神,那粒带血乌珠又骤从剑尖之上脱射而出,一粒软肉刹那之间,竟化作了不逊于强弓射出的利弹,劲急呼呼,直向谢如璋喉头袭去!
谢如璋大惊失色,步回辰的武功他自有耳闻,不想竟高妙到了如此飞花摘叶俱能伤人的地步!当即一掌劈出,劲风如割,将那粒强劲射来的眼珠击得血肉飞溅。他知自己身体将败,单打独斗绝难力胜步回辰。但此时步回辰左手环抱沈渊,又骑在马上,不易纵挪闪避,正是自己占便宜的良机。当机立断,双掌一错,倏地拍上一名士兵天灵,那士兵脑骨碎裂,立时毙命,尸身已飞向步回辰马头,右腿疾踢,将岩下一人望空踢起,连环砸向步回辰内劲灌注的软剑剑尖!
步回辰目光微闪,剑尖回点,便扫开了马头尸体,见夜空中忽又闪出一团赤红,毫不着意,软剑如电,自下而上划成一道霹雳!被谢如璋踢出诱敌的阿曼本就吓破了胆,此时忽见面前男子神威凛凛,剑光映耀,手挥星汉,袖展天穹,直向自己身周罩来!本能地骤哭呼叫道:“不要杀我!”
步回辰知道谢如璋意在诱敌,剑作鞭势,刷地卷住碍手碍脚的阿曼,将她抽离一箭之地,落入远处草丛之中。便见谢如璋双掌作切拳之势,已抢进自己马前方丈!他明白谢如璋是要借小巧腾挪之势,抢自己马上作战的便宜,微微冷笑,软剑一式“万叶垂绦”,银光洒落如瀑,无数垂垂利光,向谢如璋身形左右,洒落了下来。
谢如璋知道利害,右足疾点,斜窜忽掠,身法诡异地躲出了光圈之外。步回辰膝压坐骑胸骨,圈马回转,软剑护住马匹下盘,微微皱眉道:“使车步?”谢如璋抢得先机,不容有失,又窜至步回辰马头之下,直向马颈抓来。步回辰软剑如龙,使一式东海派的“怒海兴波”,接一式少林的“慈航普渡”,陡然转成天池门的“阴洞飞廉”,这几下虽是各派武功杂糅,他随手挥洒而出,剑势竟浑然天成,将来敌攻势封得滴水不漏。谢如璋只得又以“使车步”窜开,心下对步回辰的武功乍舌不已,更生畏惧之心。但他知道这是此时惟一能从步回辰手中夺人的机会,实在舍不下那绝世重宝,转侧之际,又猱身而上,四面抢攻步回辰坐骑圈转不灵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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