迂臣 作者:堇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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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七十四 表里俱损,内外煎熬
勤政殿书房中,冯元英将十二年前的往事一五一十道出。顾承念呆呆站在一旁,连连摇头,低声道:“这怎么可能……”
冯元英看了一眼顾承念,没有再多说话。顾承念与林仪都于冯家有恩,但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不向皇上禀报,他叫上顾承念一起来勤政殿御书房觐见皇上,原本就是为了让他也听到。和愍太子在皇上心中的重要性众所周知,原本以为皇上一定会大怒,然而刘深听完后只是一言不发,道:“你们都先退下,朕累得慌。”
次日朝议时,数位大臣再次提出,胜州惨案刚出,应尽快处置林仪以稳定人心。神英将军冯元英提议免去其一切任职,在证据确凿之前暂且秘不发放消息。而兵部尚书乔海昌的建议是立即免去林仪一切职务,并造画像送至边境各地,全线发榜通缉。胜州惨案刚刚在朝中传开,群情激奋,对可能的叛徒更是人人恨不能得而诛之,支持乔海昌的人便占了多数,冯长辰年纪轻轻便成了神武大将军,这种场合他不好多话,最终为林仪据理力争的,就只剩了顾承念一人,而人们很快连他都怀疑起来。
“你本身就是个来路不明的人,如今又替一个反贼反复开脱,究竟是何居心?!”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原本就心有愧疚,面对这样的质疑,顾承念哑口无言。还是刘深宣布改日再议,才结束了这混乱的局面。
刘深真是觉得头疼得厉害,他甚至希望史越没有发现那把剑,可能就少了很多争论,他也少些恼怒。他想休息一会儿,然而边境上不断有新的军情传来,刘深打开其中一封,还没看完,姜密进来禀告:“顾思义大人求见。”
想也知道顾承念是为了什么才肯主动求见自己,刘深冷冷哼了一声,听得在场的姜密浑身一抖。终究还是狠不下心不见他,刘深道:“你让他进来。”
“微臣敢用性命保证,林仪决不会背叛大魏!”
顾承念长身跪倒在地,再一次为林仪辩白。刘深没有说话,顾承念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事到如今,林仪被免职已是必不可免,微臣只求皇上,不论如何,不要通缉林仪。”
“为什么?”
“回皇上,林仪之罪毕竟没有确凿证据,如此轻下定论,必然——”
“朕不是问你这个,”刘深打断他的话,看着他的脸,问:“朕是问你,为什么要来求朕这么做?”
顾承念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比刚才低了些:“边境通缉林仪的话,如果他真在高车,这样一来……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呵。”刘深笑了一声,“顾承念,你是在装傻么?”
顾承念有些迷茫地抬起头,看着刘深。刘深从书案走出来,站在顾承念面前:“站起来。”
“……”
“朕让你站起来!”
顾承念有些莫名地站起来,刘深便走到距他更近的地方,视线直接看进他眼里。
“林仪对你来说,是什么?”
顾承念迷惑地看着刘深,他很少这样直视皇上的眼睛,现在是因为皇上离得太近,所以不得不直视他的眼睛。而让他觉得不解的是,他居然在皇上的眼中看到了怒意。以前刘深的个子是和顾承念差不多的,两年不见,他居然长高了不少,如今怒气冲冲俯视着自己,让顾承念没来由的心悸。
皇上为什么生气?
没等他想明白这个问题,刘深忽然伸手拦住他的腰,将他搂进怀中。自再次相见以来,这还是刘深第一次对他动手动脚,顾承念一惊,伸出双手使劲推拒。他的力气向来比不过皇上,原本只是奋力想推开皇上,没想到他如同往日一般的力道,居然将皇上推得踉跄两步,退到书案前才站稳。顾承念吃了一惊,呆住了,而刘深站定之后看着他,又开始冷笑。
“不让我碰?因为是我就不行?是林仪就可以?他就比我好那么多?”
“皇上,微臣……”
“我真的很好奇,我被弦皇叔囚禁,天天殚精竭虑之际,你在干什么?你把我作给你的曲子弹给那个林仪听,然后和他风花雪月,两厢卿我吗?!”
怎么可能!顾承念想也不想立即否定:“微臣并没有——”然而却又被皇上打断,刘深怒目而视,吼道:“你现在还敢说没有?!他拿笛子将那曲子在我面前吹奏,还撒谎说是他自己作的曲子!不是你告诉他的,他又怎会知道这曲子?!”
“……”顾承念这才明白了,怪不得叶希夷会来林府暗查,林先生并不知这曲子的来历,他在皇上面前吹奏了,所以皇上才会察觉自己的踪迹……可这又是何时的事情?
刘深还在说,将之前心中的种种郁卒全数道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林仪懂什么,他能有那个脑子,找到黄淮古坝,治住洪水?都是你出的主意吧?!你助他平步青云,助他步步高升,你何曾对我有过对他的万分之一?!到如今,又在我面前这般维护他,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心情?!”
顾承念惊讶的张开了嘴,看着刘深。他到现在才恍然惊觉,皇上眼中的,不是怒火,而是嫉妒。因为他极力维护林仪,所以皇上嫉妒了,生气了……他想解释,他和林先生之间并没有那样的情意,可——解释了之后呢?为什么林仪会知道那首曲子?难道要承认,是因为思念他才试着弹了记忆中的曲子,聊以慰藉吗?
……他说不出口,也不能说。
而刘深看着顾承念闪烁的神情,见他连解释都不准备解释,看来和林仪真是情深意重,气得原本就有些疼的头更是开始发涨,整个人都开始发晕。他扶住书案,颤抖着手指指向门外,第一次用粗鲁的态度对顾承念道:“滚!”
顾承念抬头看了看他,他怒吼道:“朕叫你滚!”
顾承念只得退后两步,刚要跪下行礼,刘深又是一声暴喝:“快滚!!”
顾承念连跪都不敢再跪,连忙就这样一直退到门口,他揭起帘子跨出去一步,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刘深一眼,而这一回头,正好看见皇上的手离开了书案,软绵绵向一边倒去。
“皇上?!”随着顾承念惊慌的叫声,嗵的一声,刘深重重摔倒在地,一动不动。
顾承念冲了过去,也顾不得君臣之礼,将刘深从地上扶起,“皇上,皇上这是怎么了?”
刘深紧闭着双眼,面如金纸,脸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身体微微颤抖着,对他的呼喊毫无反应。顾承念搂着他,对外面大喊:“来人!快来人!姜总管!”
姜密进来了,一看也是大惊失色:“皇上?!这是怎么了?”
“不要慌!”明明自己的手都在发抖,顾承念还是冷静地对姜密道,“速去传太医,然后通禀五王爷和蔡大人,兹事体大,需要中书省有人来做主,快去!”
姜密慌忙出去了,顾承念低头看着怀中的人,用袖子拭去刘深脸上的汗水,将他紧紧搂在怀中。
“皇上……”
……再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母后的脸,和母亲身后,勤政殿暖阁熟悉的大红色床帐。白太后正含着泪坐在床边,握着儿子的手,见刘深忽然睁开了眼,连忙擦干眼泪,喜道:“深儿,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
头还是沉得厉害,刘深微张着眼看着母后,有些理解不了现在的状况。白太后转头命宫人们:“快!快去叫太医进来!”
太医们进来跪在床前,太医院院判白诚上前给他请脉,他有好半天都想不起发生了什么,隐约记得自己似乎发了火……哦,是了,胜州惨案,林仪的事情。一旦想起,心里就又委屈起来,胸口堵得慌,真麻烦,没有林仪这个人该多好……头为什么这么疼?刘深忍着剧烈的头痛扫视四周,除了五弟刘潇,外臣就只有蔡辛在近前。没有看到想看到的人,他有些失望,闭上眼睛问:“朕睡了有多久?”
白太后看了看刘潇,刘潇便答道:“回皇上,皇上昏迷了一日一夜了。”
昏迷?
……看来这次真是被气昏了头了,现在想起来还是很生气,为什么?如果顾承念娶妻生子,他或许都不会这么难过,明明都喜欢男子,为什么林仪可以自己就不可以?稍微一想,头更疼了,像是要裂开一般,刘深皱着眉头,伸手扶住额头。
“皇上……”白太后刚要说话,正好太医诊完了脉,她连忙低头问:“如何?”
“回太后,暂时并无性命危险,但是□□仍残留在体内,若不及时找到根治方法,恐怕……”
白太后点点头,挥手命他退下,又捏住刘深的手,道:“皇上为何一直瞒着哀家?皇后如此胆大狂妄,行刺了皇上,皇上不但姑息她的罪名,还隐瞒了自己的伤情,致使今日毒发,让哀家担惊受怕……”
刘深这时才将注意力放在母后说过的话上:“毒发?”
刘潇在旁道:“刺伤皇兄的刀上沾了罕有的□□,已经通过伤口侵入了皇兄体内,所以皇上昨日才会毒发昏倒。”
……原来是这样。
刘弦发难那夜,虽然有刘济传了消息给冯元英,可等神天军的人得了消息,已经是迟了,刘深虽然或多或少对青君有些防范,却没有想到这小丫头竟如此狠绝,他稍微少了些警戒心,一转身,右侧肩背处被狠狠扎了一刀。而这一刀其实还是冲着自己后颈的血管去的,也亏得叶希夷及时赶到,堪堪推了廖青君一把,才勉强避开了要害。如此非常时刻,自己受伤的消息容易紊乱人心,所以刘深才会下令,命所有知情者不得将这件事说出去,伤口也只是略微包扎了一下,原本以为过几日也就好了,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还用了毒。
“那现在呢?朕何时才能彻底痊愈?”
白诚连忙又跪下,道:“臣等无能,至今尚未找到解毒之法……”
刘深扭头看着他,道:“你的意思是,朕会死?”
“皇上!”白太后连忙按住他的嘴,“皇上怎可说出这样不吉利的话?”
“朕只是想知道事实而已……也罢。”如果真的命不久矣,也该把要做的事情先做完,免得死了都心里耿耿于怀,他命:“蔡辛,把乔海昌和顾思义叫来,朕要定夺林仪一案。”
中书门下平章事蔡辛看了白太后一眼,居然沉默了。刘深确实有些累了,也没注意到诸人的反常,他歇了口气,才道:“还不快去?”
蔡辛低头道:“回皇上,顾思义……可能暂时不能来,可否只召乔大人来,或者将吏部尚书周大人也一并召来?”
“为什么?”刘深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蔡辛怎么直呼顾承念的假名而不是官名?“顾思义为什么来不了?”
蔡辛支支吾吾不说话,刘深心里一沉,他难道走了?!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起得太猛一阵头晕眼花,靠着刘潇扶住才没倒下去。他强忍着不适,道:“朕问你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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