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兰玉树 作者:wld1226
Tags:HE
那天晚上,严进的话,齐云的话,芝红的话,一直在他的耳边绕着弯,他想着也许严进说的对,他爱的也许只是臆想中的一个人。他没有想过要去了解真正的芝红。
第二天晚上,郑启去了城西的一家男馆。幽兰馆里的人专门伺候达官贵人和往来的富商,那的环境和小倌的质量都要好一些,而城西的这家,一看就是便宜实惠的窑子。一进门,郑启就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熏人的香味,混合着烟草,烈酒,*药的粘腻甜味,令郑启几乎作呕。
他不动声色地往里走着,收敛了自己一脸的杀气和厌恶,堆出一个有那么一点点猥琐的笑脸。那大厅里坐满了人,舞台上一个男人跳着舞,几乎是只挂了一条布在身上,随着他的动作,身体一览无余。舞步里也透着原始的简单粗暴的性暗示,郑启直观的感受到,没有诗情画意的粉饰,这妓院,就是个出钱买身体的地方。他走到角落里坐下,马上有小厮殷勤地迎上来“爷,喝茶,您要点什么啊?”
郑启装作经常逛妓馆的样子,专注地看着舞台上,看都不看那小厮,手里一个小银淀就抛了出去。“爷要个老辣的,你们这里年纪最大的呆了最久的,爷今晚要他了。”
那小厮掂量了一把银子,少说了有二三两!立马脆生生的答应:“好咧!您稍等!”
他拿起那碗茶没喝,就放在嘴边意思意思,环视了几圈这大堂。许多大老粗脸上堆满了- yín -`荡的笑,手都不老实,不是放进衣服里就是隔着衣服就开始弄那些小倌,整个妓馆仿佛一张大床,哪里都随时能做起来的。
就着转眼间,刚才那个小厮已经迎上来了,他领着郑启弯弯绕绕的走,一路上楼台水榭,每个房间或是亮着烛火,或是一片阴暗,都隐隐地透出欢爱时的声音。最后那小厮要郑启在一件空房间坐下,说那小倌一会就到。
郑启坐到那床上,就那么呆呆坐着,似乎想着什么,手在床边摸摸。轻轻一按,真的弹出了一个暗格,真的出现了芝红说的那些瓶瓶罐罐。“芝红,原来你说的都是真的。”他自言自语着,往旁边摸去,弹开另一个格子,定睛一看,郑启的脸色慢慢地黑了起来。
那里面放着几条鞭子,各种规格都有,几盒蜡烛,有的还是用到一半又放了回去。还有些木头,大理石做成的阳`具形状的假器。几捆绳索殷红的颜色,刺着郑启的眼睛。
他刚想再摸摸,就听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那小倌穿着一身大红的袍子,跪下行礼,声音嗲得不行“这位爷,我叫客云,今晚来伺候您的。”
“你今年多大了?”
“回这位爷,我今年刚满二十。”
“说实话!”郑启用了三分的气势,他是战场上匈奴闻风丧胆的战神,这三分的功力,已经让那男妓吓得直哆嗦。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回,回这位爷,我今年二十四了。”
“这就对了,对着爷,你就说实话就好”郑启声音冷冷的,带着就居高位者的气势“这点银子你先收着,今晚不用你伺候,我问你问题,你如实说,我还有赏,要是有半句假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男妓哆哆嗦嗦地接过那银子,一模那重量,顿时真诚地说“您问,我知道的都给您说。”
“你几岁进的妓馆,是为了什么才进来的。”
那客云也是一脸的不解,他原以为是些什么特殊癖好的客人,准备好的黄腔都说不出口了,只小心地回答“我是八岁来的这里。是我爹娘早死,我嫂子养不起我,撺掇着我哥把我给卖进了这里,好换一年的田税。”
那男妓说得慢,郑启仔细地看他,发现这快入冬的天气,那男妓就穿着一身单衣,样式郑小将军看不出什么花样来,可布料却能看出已经洗得旧了,边上有些线头已经掉出来了。那颜色也不算鲜艳了,一定是水洗过很多次了。那男妓也是瘦弱的身体,跪在地板上,似乎是冷得有点发抖。
郑启到底是个心软的人,他让那男妓坐到榻子上,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那男妓忙点头感谢,双手贴着那茶杯取暖。
郑启又问了“你们,这儿,是怎么训练的?”他说的慢,犹豫着,但最后指着床边的暗格,补了一句“我是说怎么训练你们做那些事,用那些东西。”
没有人会问男妓这些问题,客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想反问眼前这个客人,你问这个做什么。但他忍住了,幽幽地开口“我是十二岁开苞的,我们这儿,或者说所有的男馆,都会把第一夜,重金的卖给客人,我们什么都不懂,光着身子在那床上躺一夜。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我们就变成了不男不女不人不鬼的男妓了。然后。然后…”
他好像想到什么特别可怕的事情,身体猛地抖了一下。郑启看在眼里,心被利爪抓起来一样。他和这个男妓一样难受着紧张着,因为也许他正在探寻着,虚虚地看到芝红十几岁时的过往。
那男妓静了许久没能出声,郑启也不催他,就静静地等着。“对不住啊,您让我给您慢慢说。”那男妓强压着惊恐,吸了一口气,“那时候,有的客人会要得狠,有的稍微好一些,但那滋味,实在是不好受的。我们就被关起来,几个人十几个人。管事的,有些地方是老男妓,老鸨,就会叫人来教我们。拿着那种木头打磨过的假阳`具要我们拿下面夹着,站着含着,掉了不准吃饭。”客云的声音越来越低,略有一点哭腔,但他强忍着,挤着笑,继续往下说“那时候我们都不准穿衣服,调教师父教我们怎么哪里该用手哪里用嘴,我们就在他们眼皮底下互相弄。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就跟兄弟一样的,却,却,不弄泄出来两个人都不能吃饭。还要挨鞭子抽。后来我们要去一个个单独进调教师父的屋子,跟他过一夜,”客云越说越急,眼里的泪花更明显了。复述往事相当于强行撕开他的伤口,他几乎都要说不下去了,但他看了郑启的那一眼,却看见那眼里也有一滴泪。这是为什么,客云不解的想。奇怪地,他又打起精神“那一夜师父拿着他的身体教我们,教我们如果客人要我们进入怎么搞,如果客人要上我们,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们爽,在那屋子里点着蜡烛,我们要做上一天一夜。学会了,师父才教我们用道具,再教。”
他艰难地忍者恶心和痛苦,说完这一段,又听见郑启问“你们,你们那时候,有人欺负你们打你们吗?”
这问题令客云眼里的泪花更甚了 “有,有的。院里的管事不管我们乖不乖,都动手拿藤条抽我们,那种藤条的痕迹容易消,又特别疼。他们进来我们这屋,挑起一个就干,完全不管边上还有人,我们看着在一边直哭,他们反而更起劲。老鸨管事就拿火折子烫我们。调教的先生脾气更是不好,只要慢了,领悟不到,做的不好不舒服了,马上就是一顿打,还不能吃饭,一饿就是三天三夜。”
这不是人间地狱是什么,郑启的心已经不是难受了,那就是用钝刀在割他,那是凌迟。他眼前仿佛能看到衣不蔽体的一身伤痕的小芝红,嘴里喊着男人的阳器,满脸泪水的死气。他应该是在这一道道地狱中麻木了自己,钝了心,才能挨到现在吧。但这些,芝红从来没对他说过。他永远是笑着,开心着,留给他一个灿烂的怀抱。
郑启想开口问点别的,却在张嘴的时候发现声音已经哑了,过了一阵,他艰难的开口“你没想过要逃跑,或是要人把你赎走吗?”
客云抹了抹那一脸的泪痕,苦笑着说“我们这馆里,每年都会死那么几个人,消失几个人。不是扛不住自尽的,就是逃跑被抓回来活活折磨死的。抓回来的小倌,有的跟好几只发情的公狗关一起一夜,整个后院都能听到那种惨叫,或是几个护院轮流着上,最后那个小倌抬出来,下面都烂了。还有那些没抓回来的,死在半路上,跳崖了,脑袋还挂在半山的树杈上。这馆里,死了都比逃跑抓回了的强,抓到了那就是生不如死。”客云最后几个字说得一句一顿,眼里泛出一阵凄楚。
“至于您说的赎身,别看我现在老得一脸褶子,早几年也是有人争着要赎我的。”
郑启这时候插了话,特别真诚,急急地说“你不老,也没有褶子。”
客云噗嗤一声笑了,“您真和善,”他被逗乐,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说这话的,往往都说要跟你双宿双栖,要一世一双人,要举案齐眉。不是些兜里就几个铜板冲昏了头的穷书生,就是家里有妻有女的有钱人糟老头子。我们这也有被赎出去的,那家里的老虎婆发了疯,打了个半残,后来又被卖到更差更可怕的贱窑子里了。”
“我们就是几文钱几钱被卖进来,但要赎出去,就变成了几百几千两,命有草芥那么贱,可是您要真想让我们活命,首先银钱一件事,那就是不容易的。”
郑启的心一寸寸的凉下去,这些他都不知道,没在意过,没有想到要去了解过。所以那夜他对着芝红,他像是想到什么事情,颤抖这问“你们这儿,小倌老了以后,我是说不能接客了以后,会,会怎么样?”
客云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惶恐,自己的心里也空落落地,开口那声音都是涩的“我们这儿,少有人能活那么长,没日没夜的做,不少人都是病死就死了。一卷草席卷起来,扔进随便一个山沟里。慢慢地就会被野狗吃掉。”
客云的眼睛好像看着很远的地方,说着近在眼前发生的事情。郑启没有问他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的仔细,那必定是个凄苦的故事,他屏这气,期望会有一个好的可能。
“还有就是卖掉,卖给那些车夫马夫常去的窑子,哪些地方进去了,过不了几天,也是死掉的份。”
“就没有…”
“还有一种,那就是调教师父,只是一个馆里只有那几个调教师父,都是要好命的人才能留下来。只是我常觉得,这么待着,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客云没想到一夜间要对着一个陌生人回忆不堪的事情,还要去被迫看到未来黑暗的光明,那种绝望终于击垮了他,他不管不顾的哭了出来,哭得凄苦,抽抽搭搭地喘着气。
芝兰好像在这个小倌的口中,看到了芝红的过去和未来。他是那么聪慧骄傲的人,那么温顺和曦,从那么小乳臭未干的年纪,在黑暗如地狱一样的污秽之地,那么艰难地活着。
夜已经深了,那妓馆里的灯火还亮着,外面热闹的人声鼎沸,屋里响亮着小倌凄苦的哭声。多讽刺,多少的血肉淋漓掩盖在歌舞升平之下。郑启沉默着。他看着,想着,陷入一种无边的追忆和思念中,过了一会,他开口“天这么凉,你怎么穿这么单薄?”
那男妓一直在哭,眼睛红肿起来,拿着袖子擦着眼泪挡着脸抽抽嗒嗒得回着“我们馆里做四季衣服,像我们这些不是头牌的不受喜欢的,衣服的款式料子都是挑剩的,也不保暖。要么就是客人赏的,可是客人赏的也未必能全到我们手里。”
“比如我给你百两银子,最后到你手里能剩下多少?”
“大约,十两五两吧。”
那夜郑启他把身上几乎所有的银子都给了那个小倌。把那小倌叫去睡觉后,他一个人坐在窗边的榻上,看着窗外远远的灯火和摇晃的树木,一坐就是一夜。
回到西山的他依旧是沉默寡言的,除了白天的操练晚上偶尔的夜袭训练,更多的时间,他一个人拿去佩剑巡查营帐,坐到后山的山坡上,远望着京都的方向。他想了很多,很多以前从未思索过的事情,回忆了很多,想起了很多的曾被他遗漏的细节,到最后,他的脑海里只剩下芝红手心的朱砂痣,鲜红的似血的红痣。
两日后,皇帝在朝堂上下了旨,责令黑麒军作为护卫,全程保护出使南海诸国的御使王意。郑启作为黑麒军精锐分队的统帅,以少将军之职作为护卫的负责人。御使要从京都一路走水路到宁海,后转车马到达两广沿海的富洲,在那里扬帆出海。这次大周出使南海是历代以来第一次,开天辟地惊雷般的第一声,而郑启身上的担子就是要万无一失地确保这一路的平安。
声明 :本站内容转至互联网,所有资源版权均为原创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版权请与我们联系,及时删除!站内所有作品、评论均属其个人行为,不代表本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