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兰玉树 作者:wld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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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这是个急令。郑启收到命令后立刻开始了他挑选精锐和武器的排布。他心里风花雪月的纠缠不得不暂时的搁下了。
大周要第一次派出国使到访南海多国的消息在京都的百姓中流传着,而郑启作为护卫几日后会随使臣出行的消息更加令全程的小姑娘小媳妇和胭脂水粉铺高兴。人们期盼着,翘首以盼,等到着那一天的到来。
几日后大军启程,亲王作为皇帝的代表在城门口相送,官道两边也聚集了一群的百姓。人们兴高采烈地撒着花瓣,高举着手里的红布条,欢送这位他们心目中的大英雄郑小将军。围观着大周第一次远扬国威的盛大壮举。
郑启穿着黑麒军统一的战甲骑着战马慢慢前行,一身浓墨般战衣,迎风扬起潇洒俊美的弧度。银色盔甲寒光凛人,更是显得小将军俊美英武。随着他的出现,人群里立马炸开了锅,欢呼着,沸腾着,瞬间就晕过去了几个姑娘。郑启却浑然不顾这热闹的场面,他的眼睛在无尽的人群里四处找着,寻觅着他期望见到的人。郑启一颗心悬着,自从上次分别就再没有芝红的消息,芝红还在生他的气吗?芝红还记得他吗?芝红还好吗?郑启的脸上焦虑的神色丝毫不加掩饰,吓得随行的副将以为有情况,手都按在刀把子上了。队伍走着走着,要走出城门口了,郑启还是没找到他想见到的那个人,城门下,他最后回望了一眼,远眺了家的方向,又看了眼南边的房子,回头走掉了。没有人知道郑启眼中饱含的愁绪和牵挂是为了什么。
仅仅是一刻的功夫,长长的队伍就走出了城门,人们像潮水一样褪去,街上恢复了平常的景象。只是有一个人,穿着深灰色的粗布罩衫,戴着大大地兜帽,久久的呆立在原地。
觥筹交错,桌上几个客人一边喝酒一边投壶,他们都是京城里几名有钱的员外,在这馆里谈起明年时兴的生意,芝红和几名男妓在边上陪着,劝着酒,手上倒酒的动作也不停,一片欢声笑语。
芝红又回到了一个二点五线过气男妓的状态,恢复了接客的日子。但现在的他不一样了,他是能迷倒郑小将军长达数月的人物。坊间都传言郑启家教极其严格从不踏入风月之所,能为了芝红做出一系列疯狂地壮举,这是多么传奇的存在啊。一夜间京都的嫖`客对芝红推崇备至,他的身后新涌出一群有一群的追求者,每个人都想来品一品这能入郑江军法眼的佳肴。芝红的身价也水涨船高,日日夜夜都不断地卖出了好价钱。
有时候在喘气的档口,终于闲下来的时候,芝红总是自嘲,郑启真是个财神,都走了还给他留了这么多财路。
他总是开着窗户,望着南边的方向,虽然只能看到院里的树木,在他的眼里却好像看到了战马上那人挺拔的肩背。他是想念郑启的,在想念中回放着在一起的时候毫厘的细节。思念如跗骨之蛆,缠绕在呼吸之间。
十一月中旬,那天晚上下起了初雪,河道已经冰封,一大早妓院门口的小童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百无聊赖地倚在门边上。突然间一伙士兵冲进了幽兰馆,领头是个刀疤脸,和一个年过半百的管事模样的人,小童吓得两股战战,瘫坐在门口,呆呆的看着他们。他们手里架着兵器,开刃的利剑闪着寒光,直直地往西苑的方向去。
早起的芝红打了一个冷战,他正在衣柜里翻翻找找,想找出那件去年的厚棉袍。突然房门被踹开,一群壮汉一身黑衣围住他,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你就是芝红吧。”芝红手里还抱着花花绿绿的衣服,他认出来,那是严进信任的管事,之前第一次宴席的时候见过,后来送东西过来的时候也是这人。“是,请问您这是?”他俯下`身子回答。
“跟我走吧,我家公子找你。”那管事冷冷的说,芝红颔首,批了件斗篷就出门了。
芝红出来得急,只穿了单衣披了斗篷,外面已经下起来雪,他一个人在马车里冷得直哆嗦,一半是因为冷,一半是因为忐忑。严进要是要嫖娼,绝不会现在用这种方式来“请”他,那是为什么,难道有别的什么要紧事呢?
芝红到了严家,从偏门进去,直接坐着软轿去到严进的偏院。严进的房间里起着炭盆,暖和地芝红打了个抖,“严公子。”
严进转过身来,幽幽地开口“郑启在西北遇刺,身染剧毒,生命垂危。”
“…”芝红眼前一黑,一口气喘不上来,瘫坐在地上,他听见严进又说“我现在要去西北,你可要跟我同去?”
京郊外的官道上六七匹快马箭一样地飞驰出去,严进带着芝红,还带了五个近身亲卫,个个都是侯府里有技傍身的府卫。他已经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传书给郑家,这时候黑麒军的精锐分队已经出动了。而他受郑家的委托,要亲自去确认郑启的安危。
他本来顾着芝红不大会骑马,给他派了马车跟在后面走。却被芝红拒绝了,却硬是要骑马走。他怕自己穿得少在路上病倒了反而添麻烦,就开口找严进要了衣服。严进心里也是着急,拔腿就要出门了,却看见芝红脸色惨白的,浑身抖着,就穿着一件单衣,吓得魂不守舍一副随时都要倒下样子。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差人给芝红找了一身保暖的短打衣服。
一路上从官道出去后走小路,密林乡道严进也会走,就是不走大路。芝红寻思着也许是避开某些人的耳目,可是郑启几天前明明去的是南边的富洲,为什么会在西北遇害?
这是他第一次向郑启的方向迈开步伐。不管不顾地,飞奔过去。
从他和郑启相遇,他们每一次的见面分别,都是郑启决定的。他来或是不来,芝红都只能待在原地等着。他从来没能够主动向郑启踏出过一步。他总是顾念这自己的身份,不会去纠缠于郑启,一个男妓,可以等待别人的垂青,却不能贴上去祈求一个人的停留,这就是现实。芝红恪守着规则,忍受着思念,从来不想成为郑启的绊脚石。可是这一次,礼教和世俗被他远远地抛下,他的心里满满当当,只有郑启的生命安危。如果郑启不在了,在意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连续的赶路令他们疲累焦躁,几天后一行人脸上都显现出疲态。但芝红没有叫过一声苦。他心里刀割一样的疼着,眼里忍着泪,整个眼眶都激红了。但整日一言不发,脸上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就是盯着前方,微微地眯起眼睛。不习惯骑马的人这样激剧地在马上颠簸,大腿都会有损伤。芝红也不能幸免,但他只是晚上一个人上点药,白天跟着严进他们,一点都不拉下。严进一行人走了五六天,越往北,天气越糟糕,有时下起雨夹雪,有时狂风大作。天气实在太差的时候,严进才会停下来休息。
在客栈里,芝红总是坐在窗边,一个人发着呆,看着远方一言不发。
严进能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种无声地寂静的悲苦和狠戾。严进想,如果这一刻传来郑启身亡的消息,这个男妓就会立马抄起桌上的筷子戳进自己的喉咙里吧。
到第七天的黄昏,顶着大大地风沙,他们到了黄旗镇,那就是线报中郑启负伤医治的地方,如果一切正常,郑启现在应该躺在城里哪户不起眼的人家里医治。严进是一踏进那个黄土砌成的城墙,就有一个穿着破烂的小乞丐迎上来,“来看启明星的吗?”那小孩天真的问。严进脸上纹丝不动,摸出一个小银甸抛过去,“带路。”
小乞丐带着他们七拐八拐的走小路,最后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口,磕了个头就消失了。严进大力地拍着那么门板,开门的是齐云,郑启的副将,看到是他,严进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了。
没有一句废话,推开门就往里冲,芝红紧紧地跟着,压抑着心中的翻腾。那宅子不大,走了几步,还没靠近屋子,就闻到一股混合着草药和血液的味道。
芝红就站在那门口,离着十丈远看见郑启躺在屋子中间的一张床上。他的上身缠着无数全白布条,浸出来的血长时间风干,变成了深褐色。芝红抚着门,五指紧紧地抠进门框里。严进比芝红强,他几步走上前去,摸了摸他还完好的手。又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活着。”严进露出一个开心的笑脸,脸上的黄土和风沙糊着,被这个笑容抖落出很多碎土,“哈哈哈,这小子还活着。”他就这么叉着腰,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仿佛是走在刀尖上,芝红每一步都特别慢,他渐渐能看到郑启的脸了。他瘦了,黑了,脸色因失血过多而苍白,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仿佛在睡梦中痛苦地挣扎的。脸侧新增了一道细小的疤,芝红伸着颤抖的手扶上去,摸着他的脸把手指盖在他的眼睛,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他用这种方法直观的感受着,确认着,郑启还活着。
他几乎是痴迷地看着失而复得的郑启,手指轻轻地触碰着郑启没有被包起来的手臂,手掌,他认真地看着这些包起来的伤口,看着凝固的血液染成的深褐色。比划着,想着这些伤是落在什么地方,有多疼,有多难受。看着看着,他眼里一片水雾。主要的伤口应该一个在腹部,一个在左肩,左肩的伤口如果低一点点刺穿心脏,那他今天能看到的,就是郑启的棺材了。他心疼地刀绞一般,把食指轻轻放在郑启微握拳的手心里。“郑启,你一定要活下来啊”他看着郑启的手,轻轻地呢喃。
“…嗯…”是郑启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很坚定,芝红被这声音吓到,眼神急忙去寻郑启。那一刹那,他就看见郑启一双眼睛,用力的看着他,那眼里有无限的温柔依赖和欢欣喜悦,好像在说“你终于来了”
第二十章
郑启的身上三处箭伤,和芝红所想的差不多。左肩,腹部,还有一箭擦过了右腿的小腿,箭上涂有澜苡草的汁液,会使肌肉腐烂,麻痹神经,要不是齐云几人把郑启扛回来,现在应该已经烂成一滩水了。这宅子是西北驻军和朝廷密探的一处落脚点,里头武器药物和粮草具足,幸好郑启这次出门带着黑麒军里经验老道的老军医,几个人拼着劲才把郑启保下来。严进听了齐云一番话,眉头渐渐皱在一起,澜苡草长在南疆,边南一带的南寨里用来惩罚不听话的奴隶或是用于巫术,在中原极少见,为什么会在西北被人用来对付郑启呢?而郑启这个时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几天前郑启出现在富洲御使出海的仪式上,晚间去了庆功宴稳住了两广一脉的官员,连夜就往北边赶,护送御使不过是个幌子,皇帝真正的指令,是彻查北疆驻军的惨案。
“二十多天前,北疆驻军的一位千户,夜里巡视城墙的时候被害,第二天发现的时候,胸腹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的白骨看的清清楚楚。仵作验尸的时候从后颈取出三个银针,上面还残留着一些麻痹人神经的药物。”齐云坐在严进对面,慢慢地说着“过几天,又陆续有一些随军的文书,百夫长死于相同的手法,只是没有外伤,死相安宁就像睡着了一样,一验,身上都取出了银针。”
“驻军里混进了什么人,还是?”还是出了内贼,这句话说出来就有些玄妙,严进点到即止,同时伸手抹了一把脸,他日夜兼程的时候一身的尘土,心里记挂着郑启的时候没觉得什么,这会儿开始挠心挠肺地让他不舒服,心里盘算着些什么,继续凝神听着这话问出来,齐云的身子都坐正了“北疆都是赵将军率领的黑麒军,绝无可能有松散懈怠,第一起案子发生之后就已经加强了戒备,现在的军营就跟铁桶一样,绝无可能有什么人能潜进去。”
严进若有所思“那就是内鬼,怪不得皇上要让郑启来,黑麒军就是郑家的嫡系,又守着大周的北面,加上匈奴这阵子乖得惊人,两三个月一点动静都没有,出了这种事皇上怎么能睡得安稳。”他理着自己的思路,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小口“你们小将军是怎么遇害的?”
说起这个,齐云脸上一阵羞愧“我们从富洲往这边赶,眼看还有一两天就能到北疆驻地了,结果竟在官道边上的小路被埋伏。”
“你们多少人,对方多少人,当时什么情况,细细说”严进急着插话。“我们二十几人,都是将军身边的亲卫。当时快到黄昏天色渐渐暗下来,我和将军慢下来想商讨落脚的地方,突然间一阵乱箭就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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