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剑出燕京 作者:轻微崽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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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汀急冲冲走过去,抱起酒坛就是一大口,呛咳不已。
托勒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声一点也没能传入屋内。
赵洛懿用冷水洗了脸,他魁梧的身形在黑暗中静静立着,半晌,抬手宽袍,浑身只留下无用的绷带。
用冷水擦拭过的皮肤冰凉,他吃力地扶起李蒙。
就在这时候,李蒙皱了皱眉。
赵洛懿心中猛然一跳,难以置信地看着李蒙睁开眼睛,那眼神迷茫又无助,反复眨了眨。
赵洛懿抬起一只手掌,发颤的手指碰到李蒙的脸,捏了捏。
“师、师父……”声音发出时,李蒙嗓子里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
“醒了?”赵洛懿从后脖子将李蒙身上宽大的袍子扒下,脸在他温热的颈窝里蹭了蹭。
“我睡了很久?”李蒙最后的记忆是从窗台上摔下去,冰冷刺骨的河水无处不在地钻进衣服里,仿佛也渗透进骨髓,令他浑身都冻僵。
“饿不饿?”
赵洛懿不问,饥肠辘辘仍能忍受,一问之下,李蒙简直觉得胃绞在一起的生疼,点了点头。
李蒙一把抱住赵洛懿的胳膊,“去哪?”
“给你弄点吃的,吃饱了好办事。”说完,赵洛懿就出门。
李蒙如堕云雾中地睡着,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连蔡荣也过了很久才跳进脑中,这时赵洛懿已经把温热的肉糜粥喂到嘴边,热气让李蒙稍活过来了些。
“蔡荣人呢?”李蒙狼吞虎咽了一碗下去,吃第二碗时问。
“就在这间宅子里。”赵洛懿给李蒙擦擦嘴角,“哪里疼?”
李蒙茫然地摇头:“不疼,就是没力气,应该是饿的。”
接连喂下去三碗粥,又给李蒙吃了点煮得烂烂的菜叶,赵洛懿端了水给他漱口,边说:“没有茶。”
“没那么多讲究。”李蒙笑了笑,这会恢复了些,他抬起头,问赵洛懿:“这是在哪里?”
“这座城的城主家里。”
忽然赵洛懿不说话了。
就在那一瞬里,李蒙意识到了什么,他看了会赵洛懿,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把赵洛懿的头抱在怀里,赵洛懿那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得他心里难受得很。
“我没事。”李蒙低声说,说得自己也有些哽咽,他感觉到脖子一阵尖锐的痛楚,是赵洛懿的牙齿抵着自己的皮肤,他心中很是平静,他不害怕,这个男人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他。就像自己家里养的狗,无论多么凶狠,主人家就算将手臂放在大狗的嘴里,狗也不会咬伤他分毫。
赵洛懿没有说话,他鼻子不住抽动,在李蒙脖子里嗅闻,很快就钻进被子里。李蒙慵懒地躺着,脖子一片潮红,不住发出求饶声,他挺着这大病未愈的身体,凭赵洛懿平时心疼他的架势,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在这样的关口,彻底地进入自己。
“蒙儿……”赵洛懿也有些意乱情迷,他细碎的吻几乎遍布李蒙全身,最后落在他的嘴唇上,缓慢地吻他,十分迷恋这样的亲昵。
李蒙半睁的眼中波光潋滟,湿润的眼神落在赵洛懿的脸上,忍不住想揶揄他两句,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赵洛懿怎么了,他却觉得身体里有地方疼,不是伤口,不是出口,他胸膛里跳动的那颗心脏有一丝难言的痛楚。
“这是怎么了……”李蒙刚想去摸赵洛懿的脸,却被翻了个身,手被抓着按住床头横木,他迷离地察觉到赵洛懿的手拂过几个穴位,那不像在撩拨,但他没有力气,反手紧紧抱着赵洛懿的脖子,感觉到赵洛懿汗津津的前额抵在自己的后颈中。
“不要怪我,为师都是为了你,知道吗?”赵洛懿揪住李蒙的头发,令他看着自己。
“知道吗?”他亲了亲李蒙的嘴角,将他身体压低,不住追问。
李蒙眉峰猛然一蹙,整个人都禁不住颤动,他发着抖,失声叫着“师父”,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知道当他点头的时候,赵洛懿才抱着他起来,不让他那么难受。后来李蒙渐渐失去的知觉,自然也不知道赵洛懿说了什么,听不见他窃窃私语一般的道歉。
李蒙醒来时觉得饥肠辘辘,窗格里投入黄昏时的红光,坐在门口的赵洛懿似有感应,李蒙听见烟斗敲在地面上碰出的金属声。
不知是因为夕阳,还是不好意思,李蒙红着脸坐起来。
赵洛懿弄了吃的来,亲手喂他,薄被中露出的白皙脖颈上齿痕变成青紫淤血的颜色,赵洛懿粗糙的指腹摩挲了片刻。李蒙刚擦净的嘴凑上来,亲了他一口。
赵洛懿嘴角弧度甚微地弯翘起来。
晚上李蒙明显觉得好了很多,身上也有了力气,叫赵洛懿把他抱到院子里去坐会。
骧贤看见了,搬来小板凳,坐在李蒙跟前问长问短。
托勒在树上坐着,垂下两条修长的腿,吹奏一种声音如同野兽低吼的乐器。
“这是孔孔,他说要做我儿子。”骧贤得意地以食指抬起孔孔的下巴,孔孔白净的脸扎进骧贤的怀里蹭来蹭去。
角落里一个女孩子缩在树后,李蒙还是看见了,阿汀犹豫再三,才走出来。李蒙的视线久久停留在她身上,良久,笑了起来:“很漂亮。”
阿汀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脸通红,头一次主动站到孔孔身旁。
这晚他们时而聊天,时而什么也不做,听托勒吹曲子,那是一种来自大秦的数人从未听过的乐声,没有音律,没有节奏,只有苍茫的原野,和原野上野性难驯的动物,撩拨人心里最原始的热情。
夜半,李蒙浑身没力气地靠在赵洛懿因为汗水而湿滑的胸膛上,时不时捏他的胸肌。
“这几日都在睡,睡不着了。”李蒙的手碰到赵洛懿胸口的绷带,脑袋忽然抬起,探究的目光看了一会儿赵洛懿的伤,他眉头微微皱起,“怎么还在流血,昨天就有。”他还记得,当初赵洛懿重伤将死,把他唬得差点哭出来,以为他师父会就死了,结果赵洛懿让他去抓药,说他体质特异,睡了一晚,竟就好了。馨娘也说过,赵洛懿出招从不回防,无论什么伤,身体自愈的能力都很强。李蒙还很心疼了一阵。
“没事。”赵洛懿把他脑袋放到肩窝里,摸了摸李蒙的头,鼻子翕张,道:“明天出太阳,给你洗澡洗头,搬出去晒晒。”
“好啊,多晒太阳我还能长高。”李蒙笑道,贪婪地嗅闻赵洛懿皮肤上的味道,暖烘烘的雄性气息让他觉得无比安稳而慵懒。
☆、一五五
一室静谧,房中点起了灯。
如豆一点灯光落在李蒙的身上,赵洛懿两条稳健有力的腿,腰腹间肌肉略微紧绷。李蒙眯着眼斜依在榻头看他。
赵洛懿上床来,掀开被,手指缓缓拨开李蒙薄薄一层粘在皮肤上近乎透明的丝质内衫,借着那点微光查看他的伤口。
“怎么手也伤了?”李蒙皱着眉。
赵洛懿手腕上也绑着绷带,血色氤氲其中。
“和人交手,没大碍。”赵洛懿云淡风轻地说,“这个蒙古大夫有两把刷子,你伤口的毒已清得差不多了,药还要吃,不过愈合得很快。”
李蒙心不在焉地听着,手在赵洛懿腰上摸来摸去。
赵洛懿握住他的手,将李蒙手指含在唇间轻轻地吻。
李蒙自己就常常腻在赵洛懿身上,倒是不觉得什么,被他这么拉着手,以灼热的眼神看着,仿佛那双深沉的目中蛰伏着一头被他自己锁住的猛兽,不由得臊得满脸通红,手指弹动两下,赵洛懿却不松手,只好由他去,整个身子都有点发软。
提着李蒙的手臂啃了几口,赵洛懿猛然坐起身,不大自在地将裤子提了提,正襟危坐起来,抚摸李蒙的头,将他摆正。
“还不想睡?”
听见赵洛懿问,李蒙这才打了个哈欠,半闭起眼睛,“还行,等一下就睡了。”
“嗯。”
又静了静,李蒙问:“蔡荣和这里的城主什么关系?住了这么久,怎么还不走?”
“他生病了。”
“什么毛病?”
“不清楚,阿汀那孩子说,他与城主夫人有私,不知究竟真病重,还是借机重温鸳梦。”赵洛懿拧干帕子,给李蒙擦了擦身。
李蒙彻底折腾得有点迷糊起来,有一句没一句和赵洛懿说话,什么时候睡过去自己也不知道了。
翌日一早,有人来访,李蒙很是诧异,他从来没来过西戎,就是父亲也没来过,不应该有什么朋友。阿汀娴熟地指使下人将来人引到偏厅去,赵洛懿给李蒙穿戴整齐,拖着让他用完早膳又吃了药。
李蒙匆匆漱完口,赶过去。
厅上正有一个人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李蒙一看那个背影,失声叫道:“怎么是你?”
“啊,李小兄弟,咱们又见面了!”安巴拉魁梧的身形冲过来,被一股力道推开。
“你怎么来了?”赵洛懿冷冷瞥安巴拉一眼。
李蒙伸手示意安巴拉坐下,巴拉被裹成只毛毛虫放在椅子里打瞌睡,赵洛懿出去吩咐仆役上茶,结果回说没有茶,弄了点西戎人喝的草汤。
“有吃的吗?”一看安巴拉眼睛都饿绿了,李蒙看了赵洛懿一眼。
等赵洛懿出去,安巴拉这才慢悠悠转过脸去看李蒙,那微妙的眼神连李蒙也觉得有点奇怪了,他忽然想起什么,把衣领拉到脖子上。
安巴拉嘿嘿笑道:“看来赵兄和小兄弟如今是情投意合,如鱼得水啊。”
李蒙尴尬得孱弱的脸色里也浮现出红。
“说正事,这些日子你们可有碰上一位故人。”
李蒙一脸茫然。
安巴拉走至门口,将仆役都遣散,才回到李蒙的跟前,压低声音问他:“你们和圣子碰上了?”
“圣子……”李蒙忽然浑身一凛,“怎么他还没死吗?”
“……”安巴拉神色复杂地变了变脸色,“他是我的旧主子,这么说从前的主子或许不妥。但为了族人……”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端起草汤又喝了一口,那古怪的滋味让他禁不住拧眉,一身都难受极了。
“喝得惯吗?用不用换清水……”
“不用了。这些天路上倒霉极了,马尿都喝过,不差这一点。”
“……”李蒙想叫安巴拉退远些。
“虽然不知道圣子……哦不,图力为什么要来这里,但那天我见他从这间宅子出去,大摇大摆从门出去的,还有人相送。这里不见得就安全,还是早作打算的好。”安巴拉抿了抿唇,“你师父瞧起来也不大对劲。”
就在李蒙想问哪里不对劲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安巴拉退回他的座位。
赵洛懿进来,带来了一些吃的,面饼和煮好未切的牛羊肉,托盘里还有一小碟蘸酱。
“在说什么?”显然赵洛懿发现奴仆都避到远处,自然而然会想到安巴拉在说什么机密。
“等一会,容我先吃一点。”安巴拉眼放绿光。
赵洛懿叫了个婢女进来伺候巴拉吃点粥,巴拉闻到食物的香味就醒了,兴奋地直拍桌子。
饭后听安巴拉又说了一遍那晚见到图力离开这座宅院的情形,赵洛懿一时全明白过来,为什么会在石堡里遇到蛇虫袭击,为什么李蒙掉进那条沟中,为什么要自己的血才能为他解毒,甚而要以秘术与李蒙一起练功。
赵洛懿面上淡淡的:“当时我已废了他,根本不足为惧。”
安巴拉摸着下巴上扎手的胡子,讪笑道:“赵兄自是什么也不怕的,不过小心为上。对了,巴拉和我恐怕就要跟着了,也好当个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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