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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匪君子 作者:十里沧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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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恩怨情仇 报仇雪恨

  他长眉微舒,露出笑容,“哪里?”再看刘蒨,他已经又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刘钰终于放下心来。
  朝国有这样一个传统,元旦在自家家里团圆,上元节却必得去街上热闹。
  朝国制花灯是一绝,上元节时候更是家家户户都要买花灯、放花灯,街上卖花灯的、看花灯的络绎不绝,这时朝国圣上也要与民同乐,带众臣到瑞语台纵览京城风景。
  宴席用到差不多的时辰,一行人便离了席,向瑞语台行去。
  刘颐慢走了几步,踱到冯宣晨身边。皇帝多疑,他若是直直白白的找去了冯府,就算是不说什么,皇帝心里也会不舒服。左右他问的不是什么要紧的,在热闹处说反而能省却不少麻烦。
  互相寒暄了几句,刘颐才问道:“老夫人如何了?大舅、小舅可还好?”
  “老夫人啊,硬朗的很。我父亲他也没什么事,”看刘颐的神色担忧之色稍解,又说道:“边疆其实也不错,北境、西番,都是打仗,我冯家别的不会,这个却习惯了。”忽的又想起什么似得,“小舅嘛,你应该不知道吧?他儿子宣骐现在已经七岁了,是颗好苗子。这次和我一起回京的。改日带他看看你。”
  刘颐轻声应了句好,顺着人流往瑞语台上走去,只听到身旁冯宣晨有些迟疑的问道:
  “父亲嘱咐我,让我弄明白你回京的意思。我看你你心思重,我也猜不透,如今只好拿来问你。”
  刘颐微微侧耳。他们现在已经立于瑞语台上,满城景色尽收眼底,无边无际的灯海璀璨着蔓延向远方,耳边传来众臣的欢声笑语。
  “你,是否还有……”冯宣晨的手指在他手臂上重重写下一个“帝”字。“你还想要它么?”
  想要它么?刘颐眼里倒映着万家灯火。太子出身的他曾经离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如此之近,转眼却被打下云端。这身处高位的忐忑他清楚,但是诱惑却无法抗拒。为了母后,为了冯老将军,为了自己,这个帝位,他想要,也必须拿到手。
  他点头。信誓旦旦,如同在向谁许一个虔诚的愿似得。
  冯宣晨松了一口气。问出这话来,他内心也没有底。他怕刘颐这十年里被磨消了斗志,那他这一番回京就亏了,所幸……
  “好。”冯宣晨也点了点头,目光坚定的瞥他一眼,转投到台下的熙熙攘攘中。
  瑞语台上,皇帝与众臣有说有笑;街道上张灯结彩、笑语喧腾,好一副国泰民安的景象。
  刘颐看着这万千灯火,心底一片平静庄重。
  皇帝的弟弟襄王身宽体胖,又喝的酒气熏熏,几个小黄门扶持之下,才下了阁楼,上了暖轿。作为皇帝最宠爱的弟弟,他不怕不去瑞语台被责骂,反正只是做做样子给百姓看。
  轿夫的步子踏在雪上咯吱作响,一晃一晃更是让襄王睡意顿起,他晃晃头,打算打个小盹儿。虽然带的人不多,他心里却不怕。京城里的虎贲羽林可不是白吃饭的,任谁都知道京城的护卫严得很,来寻事真是找死。襄王的眼前浮起今天宴前跳舞的那舞娘,听说靳王已经把那姑娘送到他府上了,真是个通晓人心意的好侄子呀!
  轿子行在宫墙之内,往后宫门去了。这边的路僻静少人,正好可以避开前街汹涌的人潮。出了宫门,再走几步路,便是堂堂襄王偏府了。
  忽的雪地上窜出几个黑影,动作麻利的向襄王暖轿杀来。一招一式间,都是一招致命的刀法。襄王轿子一偏,正朦胧半醒的襄王还没醒利索,一把钢刀已经透过轿帘刺在他胸口。惊惧看时,胸口朝服已经被血染湿了一片,愣了片刻便栽倒了。
  几声惊叫下,巡逻的羽林军与虎贲军早已奔了过来。
  雪地上人影交错,刀剑碰撞之声、伤痛惊呼之声交杂。见宫门前热闹起来,估摸着援兵将至,为首的黑衣人下令要退。眼光瞥到之际,才恍然发现带来的人竟然已经有一半横躺在地上,非死即伤。
  京城护卫的羽林虎贲果然高手如云,纵然是他们挑出来的精锐,也讨不着多少便宜。
  这可如何是好?
  他且战且退,分心思索该如何应对。
  之前虽知道羽林虎贲强悍,却以为这些精锐也够得上与他们一博。纵然是死个把人,也能保证留不下什么痕迹。可是如今死伤这样多,他怕有人被活捉供出他主子,怕留下痕迹、惹下麻烦。
  周瑾想起檀云派他来时说的话,
  “我能打探到的也就是这些情况,万一有思虑不周的,有了什么麻烦,你自己想着处置就好!万万要给主子留下周旋的余地!”只是如今还有什么法子可想!
  周瑾一狠心,左手食指勾入嘴中打了一个凄厉的呼哨。
  一时间黑影向四面散尽,空空雪地上只躺着数十个身着黑衣的人和大滩血迹,襄王的马车被这一片狼藉包围着,暗红的血液从轿帘下淌出、滴落。羽林军小将一抹嘴角血迹,大喝:
  “追!”
  追出去过了有半柱香的功夫,成怀王刘蒨从后门带人纵马出来。见到地上血影斑斑,惊疑的问留下来守着的虎贲军:“此是何故?”
  “禀王爷,上元佳节,没想到贼人在这里突袭襄王!我等在这里押着这几个还活着的,等羽林军把那些逃脱了的贼人一并抓来问罪!”答话的小将年纪尚轻,说话间愤然不已。
  “哦。”刘蒨云淡风轻的答了一句,纵马绕着那血染的地、翻到的马车、满身鲜血的黑衣刺客转了一圈,点点头,对着守着这一片狼藉的虎贲军道:
  “天子脚下,出这样的大事!可派人去禀告了皇帝?你们在这里好生看守,抓到刺杀皇叔的人,必有重赏!”
  说着调转马头,却是又从后门回宫去了,想是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要回宫与皇帝商量对策。
  虎贲军的人马依然一刻不歇的警惕着,却全然没有发现附近地上多了一个物什。黑暗中难以被光线照亮的墙角里,静静的落着一块面子上裂纹纵横的玉佩,在依稀的阴影中,露出半个字:
  恪。
 
☆、文帝大怒
 
  一大早就有人来永和宫传话,宣恪王刘颐到景仁宫走一遭。
  刘颐快而不慌的穿好衣裳,随着那人往景仁宫去了。为什么叫他去,他也能猜个□□:派去刺杀襄王的人一夜未归,怕是已经落入羽林、虎贲之手,没准还留下什么其他的把柄,只是现在消息不通,不能知己知彼,难有应对之策。
  一晚未眠,刘颐边低头快走,边在腕子上狠狠的掐了一下,意图驱赶倦意。再抬起脸来,又是那副平静如水、清冷无谓的面容。
  无论他们有何证据,也不能教人从他脸色上看出端倪。
  刘颐屏气进了景仁宫正殿,微微抬头看去:皇帝背着手怒气冲冲的站在案前,下首侍立的有成怀王刘蒨、五弟刘钰以及羽林中郎将王贺、虎贲中郎将邹戟。
  场面不小。众人看着面色沉静的大殿下快步赶来、站定。
  “刘颐!知道朕为何叫你来吗?!”
  刘颐打量了一眼拂落案前的折子、羊毫,以及碎成几段的淬玉砚台,凝神回答道:“回父皇,儿臣不知。”
  “不知?!”朝文帝几乎在冷笑了,殿里气氛压迫至极,只听到案上不知道什么东西又被摔了下来,清脆的碎在地上。
  “你当然不知道,”有人嗤了一声,慢慢说道:“事关皇室脸面,消息早就封锁起来了,哪能容易泄露给你?”
  说话的是刘蒨。他这话听起来像是鄙夷刘颐有名无权,其实是在暗中把他与这事摘干净。他在宫里呆了一个晚上,本想着借着皇帝之手给刘颐传消息更方便,没想到刘钰对羽林、虎贲控制居然如此严密,整个宫城被看管的严严实实,他忍不住心里冷笑,刘钰!你插手宫廷防卫,难道是为了有朝一□□宫造反?!
  皇帝把这话咂了一遍,将信将疑的指着邹戟厉声道:“你来给他讲讲!”
  邹戟应了,抿了一下干燥的嘴唇。“昨日晚间,襄王于后宫门外遇刺。我等……”这事他从昨晚到今天,给皇帝讲过、给靳王讲过,如今还得再给恪王殿下讲一遍。他心中无奈叹气,但只得木然说下去,倒像是背书一般。“臣勘察现场,在襄王马车附近,刺客逃窜方向的隐蔽墙角下,发现了……”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刘颐的脸色,“上有‘恪’字的封王玉佩一枚。”
  皇帝不说话了,只是眼如利刃的看着不发一言的刘颐,殿里顿时静的出奇。
  靳王刘钰轻轻咳了一声,眼光往后一瞥,王贺顿时觉得浑身发凉,他战战兢兢的站出来,“臣派遣属下亲自审讯贼人,他们招供,确实是受命于恪王殿下的属下檀云。”接着,又愁眉苦脸的看了一眼成怀王刘蒨的背影,小声加了一句,“但是,尚不知晓檀云是受谁的命令。”
  王贺的妻子是尤昭仪的姐姐,他与刘钰沾着亲,自然得向着刘钰,向着刘钰自然就是把那刘颐往死里整。但是谁不知道最近荣耀无比的是成怀王刘蒨?成怀王之前特意把他截在殿口说的那几句话,分明就是不想让他置刘颐于死地。王贺本就是个两头怕得罪的墙头草,如今之计,自然是把话说的模棱两可最好。
  刘钰听了这话气急。他本欲就此一役彻底打垮没什么根基的刘颐,再不济就让他再被贬出京去,没想到把这矛头指到了一个小侍卫身上!他怒极反笑,“那这事情就简单了,把那檀云抓来拷打拷打,不就知道是怎么个一回事儿了?”接着又嗤笑道:“不过也真有趣,难道大哥现在连下属都管不了了?”
  “兄弟阋墙,何必争执到人命关天的大事上来?”刘蒨似乎不打压刘钰的气势就不痛快。
  朝文帝生了这一早晨的火,怒极了反而头脑清明起来,此时再听到这番话,心里有了疑虑。刘蒨的话使他不由得怀疑襄王遇刺是兄弟争执的后果,至于争什么?还能争什么?!无非就是他现在坐着的这个天子之位!
  这世上再开明的皇帝都不能忍受有人觊觎自己的帝位,即便他是自己的儿子!朝文帝眼神阴鸷的打量着站在殿中的三位皇子。仔细想来,刘颐在江南时候也一直受他监视,现在初来京城,他不信他有能力笼络一群能和羽林虎贲抗衡的高手。至于刘蒨,成怀王的王位刚刚到手,没道理杀一个闲散王爷。
  如此想来,难道是……
  可是那玉佩是怎么回事儿?那供词又是怎么个回事儿?朝文帝脑仁疼起来。他朝着站在他身后的赵常侍摆了摆手,示意他把手里的东西端给刘颐看看。
  刘颐一低头,便有些愣怔。那镂花玉盘中搁着的,是一块成色上好的山玄玉,其中刻着一个端正庄重的“恪”字,确实是特赐给封王的皇子的物件。玉上布满了纵横的裂纹,发出温润的光泽。外周的裂纹边角已经被磨得光滑,难道是有人时常佩戴不成?
  他胸中陡然气闷。八年前,他在刘蒨的面前将这块象征着恪王地位、也象征着对一个废太子的羞辱的玉件狠狠地掷在地上,抽剑指北,发誓必将东山再起。那年的誓言音犹在耳,却不知道那块玉佩居然被他拾去了,这上面的裂纹,可是那时留下的?
  他冰凉的指尖微微触碰着那玉的纹理,抚过条条裂痕,终于放下手。
  “这不是儿臣的玉佩。”
  只是一瞬,他就晓得,这便是刘蒨给他留下的生路:摔碎皇帝赐的封王玉佩,是死罪一条,刘蒨看似疏狂,实则心思细腻,早在当年就在宫中寻了机会给他重新铸了一块。这块碎了的玉佩,世上只有他俩晓得,只要咬紧了这不是他的,便有翻身的机会。
  “父皇赐的玉佩,儿臣自然时常佩戴,只是今天事急所以没有带来。大家若是想看,派人去永和宫拿来便是。”刘颐克制住心头感激,镇定说道。
  皇帝在案前背手来回走了几步,说了声好。顿了片刻,又问道:“那供词如何解释?”
  供词是由羽林中郎将王贺送上来的,刘颐心里有了底,只是低头沉默,细细看,脸上似乎还有幽愤之色。皇帝看下面的人都不说话了,冷冷的哼了一声,拂袖站定,两只眼只是死死地盯着王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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