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谰池上+番外 作者:青花玉龙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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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千祉道:“我一直不知道望月敢对我下手,我对他的了解还是太少。他还真敢下手。”
“我现在只让人往城外去追。但是还动不得父皇那边的力量,毕竟此事要是捅出去,只怕望月寻着了也回不来。”
“怎么办,我真怕我找不到他……”
祁千祉像丢了玩具的小孩,脸上全是些惋惜和难耐。
李瑄城看得不禁皱了皱眉,只说:“东南面都是水患,他起码不会往那边逃……”按照穆修白的性子,应该会往吴喾逃,但想了想并没有再往下说。
祁千祉道:“我知道。 ”
此时宦者前来通报说御医边云常来了。
祁千祉不欲人看见自己的样貌,只道:“叫他回去。”
那位宦者称是。
祁千祉又道:“不,你去和边御医说,以后不用来承虬宫了。”
一定是因为自己太折腾望月了罢。
然而,他似乎从来不说。
李瑄城便坐在殿上喝茶。
祁千祉的颈伤见不得人,便和外面称病。他开始清理穆修白都带走了哪些东西。
并没有带衣服,只穿了一身走。带了基本全部的样式简单的金银首饰,繁复的一件没带。迷药也带走了。还带走了夜明珠。
祁千祉便又让人把死睡的赵谐叫醒,让他盘点望月屋里还少了什么。
赵谐道:“回殿下,望月公子还带走了一些眉黛胭脂和一卷医书。”
作者有话要说: 高考结束啦,暑假愉快!
这是高考完的犒劳品(然而好像并没有什么质量)
☆、章二十四且行且住(二)
穆修白确实是往东面北面走,和李瑄城想的一样,他想尽快入吴喾。
穆修白找了户农家,借了身衣服穿了。然后借了人家的灶台,拿了几根银簪子放在陶碗里扔进火里。明黄的火焰这么腾腾地燃烧 ,烧着雨天里带潮气的松木,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
然后把碗拿出来放水里冷却,砸了碗,收了银子,把大的那个给了农人。他只砸了两口碗。因为他没多少时间。也因为农人并没有很多碗。
又求农人给他半吊钱,要了些吃食,要了蓑笠。便又上路了。
本来要些煤灰,但是想想雨一冲便没了。只把眉黛画了眉毛又涂黑了脸,用来代替煤灰。
农人说往前三十里会有渡口。
太学建立的效用终于体现出来了,众人对祁千祉轮番劝谏。
东南洪水滔天,而举国寻一人,未免劳兵力,寒民心。
恣意所欲,有违贤德,伤民误国。
……
祁千祉不胜其扰,然而面上一概应下。望月逃得还不久,这两日他总得用上追逃。至于太学那边,这两日过后再去应承。
冷池笙便央了喻朝山劝谏祁千祉。喻朝山大喻朝河十余岁,早前辅佐定勉王,留任京师为侍御史。太学建立后蒙太子之荐迁为博士,行太子少傅职。然而太子已经着手政事,又太子建太学,喻朝山常在太学而不居处承虬宫。
喻朝山于是入承虬宫道:“广沙王开仓献粮,周济万民。朝中对此事评价颇高,陛下因而也承诺将祁明世子放归广沙。殿下此番若是行事失当,获言御史,孰轻孰重,还望殿下熟计议之。”
此时已是两日之后,祁千祉便十分恭敬:“老师所言甚是。学生早已不在寻人了。老师若是不信,自可问问太子舍人。”
喻朝山微微皱眉,道:“如此甚好。”
遂不讲此事,略谈些治国方略。
……
“定勉王虽行事荒诞不经,然而也是可用之人,不比广沙王野心昭昭。还请殿下日后多顾及兄弟情面……”
祁千祉蓦然一愣,笑道:“老师怎么和我说这个?”
“我朝将军,大将军萧麒为一员,大司马晏炎年且暮,程省礼平庸无奇,吾弟朝河虽智勇皆备,经验尚缺。再往下那些中郎将,可还有有用之人?径川王忠君不二,好太平,不喜练兵,兵虽多而不利。定勉王自封于定勉,练兵有术,或可一用。”
“学生受教了。”
喻朝山却还是不放心,道:“我曾辅佐三殿下。三殿下的为人我知晓。殿下若是信我,日后事关定勉王,能想起臣这一番话就好。”
祁千祉只又应承一声,道:“老师,我倒是想听你讲讲喻朝河的事。”
喻朝山叹了口气,不再谈祁景凉。
嗣后,祁千祉传冷池笙来,道:“你倒说说,我如何能寻人安民两不误?你把这问题抛给那群士子,谁若有对策,封为太学令。”
冷池笙微微皱眉,方垂头拱手道:“是。”
然而祁千祉并不是愚钝之人,只把心思投到公文案卷上去。他倒是不担心望月回死在外面。在宫中忍辱负重这许多时日,逃跑之事也是计划已久,还有余力插手国事。犯上,欺君,都够他死几遍了,他还真是干得出来。
以望月的能耐,祁千祉如今只担心自己抓不到他。祁千祉伏案执笔,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他还当自己养个只家猫,结果却是虎崽。
并没有追兵。这是穆修白庆幸的事了。然而越是去京师远,一路以来便开始见到灾民。
雨便是落落停停,也叫穆修白行路艰难。
穆修白方渡过沧水,往兴陵去,再入郭城。
郭城的灾民已经很多了。穆修白买了头小毛驴代步,祁夏马少,民间根本没地方买马。穆修白粗声粗气地和那贩子讲了半日的价,终于把这短腿长耳的小牲畜给买下来了。小毛驴的小蹄子嗒嗒嗒嗒的,比他走得倒是快点。
他算过了。他得省着钱用。否则看这物价飞涨的情状,他带出来的盘缠还撑不到吴喾。
郭城之后是梁下,梁下就是祁夏的边地,与吴喾交接。过了太河,就是吴喾的城池。
杜惜贤上书祁千祉道:
“祁夏此次天灾,灾地死者十有□□,灾后必然要重修户籍,殿下那时可下令严修,必得望月公子。此前只需传信边城,不让望月公子出祁夏。”
杜惜贤为太学令。
穆修白行路二月,终于把盘缠花得所剩无几。
灾难总是带给人以绝望。除了生存之念,他们什么都不剩了。穆修白初时还拿自己的干粮去分食,然而那些红了眼睛的只顾哄抢的人叫他无法招架。穆修白便是身有功夫,也敌不过人多始终求生心切。
至于一些灾民合力起来,跑到那些富户家里去抢掠,也时而有之。
这副景象太叫人惧怕了。随之而来的是悲悯。
自私的人总是能活下来,这是人的本能。穆修白自始至终都是惜命的人。这些人的命不是他的责任,他只在周身人少的时候会拿他的粮食给一两个饥饿的人,却也不知道他们活得过初一活不活得过十五。
再往北,到了梁下,这里的灾情比之前好了些,穆修白觉得必须停下来挣一些盘缠了。
这是梁下的一个镇子,唤作戍禾。
戍禾并不算小,勉强算得繁华,往往有些茶坊酒肆。雨季已经过了,便是秋老虎咬上夏季的尾头,都是挥洒的日光,热辣辣的。
穆修白从他的驴子身上下来,牵着,一家家问着人家缺不缺人手。
然而那些小二本是欢喜的面孔过来招呼,一听是找活计的,便拉下脸来:“不缺不缺,你边儿去罢,别打扰本店生意。”
再便是哪儿的掌柜,道:“哟还是京里的口音,到我这小地方来能有什么你能干的活计?”
穆修白面皮子薄,遭了这许多冷眼,心下怵怵,面红耳赤。问了几家便赌气一般不问了,就牵着他的小毛驴在静水桥的桥头逛了一圈,见到那些画匠买字画的,算命测字的也有,再有就是卖些不知道什么的玩意儿。再多便是卖小吃的,并没有什么糖葫芦之类,但是有牢丸棋子面,一些奇奇怪怪的吃食。
穆修白便往小摊子上坐下,要了碗冷淘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这东西就和凉皮似的,穆修白方往嘴里塞了两口,觉得顺溜爽滑,齿舌生香,确实好吃得不行,心情倒也好起来一些。
吃饱后便走两步到那卖字画的摊子上,向那先生道:“先生这边的画是怎么卖的?”
那先生便一幅一幅指着道:“这是尚山河早年的一幅帖,这个作价二十两……”
“这是七晋山人的戏蝶图,作价二十八两。”“这是当朝太子的……”
穆修白道:“你这的字画可是真迹?”
那先生摸摸他的红鼻头,歪头晃脑地道:“自然自然。”
穆修白道:“我这里有几副真迹卖给你,你要也不要?”
那先生眼睛可尖,道:“你方才就在我隔壁吃冷淘面,你手头能有什么好字画,别忽悠人了。”
穆修白上前握住那先生乱晃的手,凑近道:“先生此言差矣,先生要什么,我便有什么。便是现在没有,明日也会有。”
那先生狐疑得看了穆修白半晌,也凑近小声道:“你会画画还是会写字啊?”
“会写字。”
“你写得如何?”
“先生看过便知。”
……
穆修白便在静水桥的字画摊子上伪起了字画。
字是穆修白本来就会,画是那先生逼着他学的。卖字画的先生名为何竟,在这静水桥上卖字画已经卖了有几个年头了。
“为什么要你学画?因为字是画的功底,字写得好的人画画就有势!光练画是练不好的!你这种写字的底子就可作画了,这气韵都是相通的!”
穆修白默默临着尚山河的金门贴,听着何竟喋喋不休地说着。
“这副写完你就画画去。你这画是一定要学的。一天多练几遍。”
穆修白住人家的房子吃人家的饭,何竟叫他学他当然就学。
雨季在祁夏东南盘亘了两个月终于结束了,洪水且行且退。祁夏东南面连同吴喾的一些城池都受了灾。南梁无恙。
祁夏朝明面上奖励入谷太仓,捐金国库,而赐商人虚爵,使四方富商大贾纷纷慷慨解囊周济天下,一时颇为成风。
而世人独不知宣室丞淮九兆乱法卖爵,图谋私利。
祁景凉时隔一年回京玩耍,结果就听外面天花乱坠地歌颂着商人重义,嘲道:“商人向来重利轻义,这世道又不是回去了上古治世……“”小太子卖爵却说赐爵,杜正真能给他气活了。”
“不过是好事,总比泥古不化强些。”
听闻这缺德主意还是冷池笙左右无法去走穆修白的路子,穆修白给想的。思及此处不禁笑出声音来。真是有意思,若是他在京师,他会怎么解决这事?
便起身负手而立,望向窗外碧空如洗,声自沉潭深涧:“等水退了,我们往哪边去?”
……
凛冬侍于侧而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说过期末要请假的,大概我们要七月初再见了。先说声抱歉。
默默遁走。
☆、章二十四且行且住(三)
在戍禾,卖字画的只有这静水桥“一品字画”一家。也就是何竟的摊子。
何竟的字画生意说好算不上好,说差算不上差,十天半个月卖出去一副。穆修白卖出去的第一副倒是画,摹的是张花鸟图。
何竟笑得嘴角快裂到耳根了,欢喜地夸了穆修白一通,给了他一两银子。
穆修白拿着那小碎银,托在手心里完全没感受到重量,惊道:“一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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