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方宁一笑摇头,道:“我只同你这样。”
于是也没有多余的话,只把手臂贴在一处,听彼此的呼吸的降下去。
隔了一刻,屈方宁的声音在暗夜中响起,似乎还带了些未来得及平静的鼻息:“
小将军,你跟女人,……做过没有?”
小亭郁低应了一声:“做过几次。”
屈方宁撞了撞他:“滋味不错罢?”
小亭郁道:“还好。”
屈方宁笑得很有点流里流气的样子,说:“肯定是快活得不行了。”
小亭郁说了声“没有”,也就不再辩解。
他的初夜对象是两名经验丰富的女孩子,为此母亲还流下了欢欣的眼泪。后来阿
日斯兰送来了几名美丽的女奴,双方心知肚明地厮混了几日。他拉起薄毯,只觉心口
仍在卜卜跳动。暗想:和女人全部的鱼水之欢加起来,似乎还及不上刚才这一个吻。
一念至此,抑不住地便想开口询问:其蓝那天夜里,方宁是真的甚么也不记得了
吗?
如果当天都清醒着,且彼此记得,两人现在又会是如何?
他胸膛中一股热意流窜开去,低低叫了两声“方宁”,不见回应。转头一看,屈
方宁鼻息平稳,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二人绝口不提昨夜之事,更无甚么香艳绮丽的后续。只是多少有些
不自然,小亭郁自行忙碌,屈方宁则找个借口溜了出去。折到冶炼营一问,若苏厄今
日却不在营中。信步下了狼曲山,见妺水旁卫兵林立,松柏般排成两列,铠甲光洁崭
新。阿古拉、车唯之流聚集在半里之外,忠心为王子谈情说爱望风。河岸旁虽无彩旗
绳索,俨然已经成了比祭司法坛更加不可侵犯的地方,闲杂人等无有敢上前走一走、
看一看的。乌兰朵公主的马车就在这光辉威严的禁区内缓缓前行,必王子骑着高头大
马傍车而行,满面春风,不时低下头去,与车中人轻声说话。每到曲拐之处、坑洼不
平之所,御统军军长一声令下,卫兵齐刷刷上前,以身躯摆布出一条道路,供那几匹
白毛银亮的马儿经行。
屈方宁见了这番做作,对这位远道而来的公主不禁颇为同情。河岸既不能靠近,
他也乐得绕道,从另一方无人经过的堤岸顺流而下。择了处白沙地坐了,暗自寻思:
“小亭郁昨天对我那般躁动,老子的咒语功不可没。不知他成婚之后,却又如何?”
这念头也只一转而过,当务之急还是找人接手刺杀一案。构思了半天人选,脑仁
发疼,掬水洗了一把脸。水光平息处,只见一张娇俏的少女脸孔映在清澈的水面上,
一双笑眼活泼灵动,眼角一枚小小黑痣俏皮之极,不是当日乌古斯集市遇到的绿衫少
女,却又是谁?
他全没想到在此重遇,讶然转过身去,只见那少女侍立在一人身旁,向他顽皮一
笑:“小军官,咱们又见面啦!”
第57章 雀屏
她身边那人身穿一袭银灰色丝袍,质地垂曳,越发勾勒得身形纤秀;头上戴着一
个玫瑰花枝的金环,脸上虽然蒙了一层面纱,薄透得几可忽略不计。春风拂动之际,
面纱也款款飘荡开来,露出面容一线。
屈方宁一瞥之下,霍然站了起来,脑子嗡嗡作响:“——乌兰朵公主!她怎地到
这里来了?”
那俏皮少女见他骇然望向远处马车,忙将二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千万别声张
!我们是偷偷溜下来的。”又嫌弃地向必王子一撇嘴,道:“那个人,跟看守犯人似
的,把人闷也闷死了!”
屈方宁心中一笑,旋即正色跪地,恭谨道:“属下当日不知公主身份,怠慢莫怪
。”
乌兰朵公主垂下了头,只是默不作声。那俏皮少女在旁笑道:“啊呀,小军官你
万万不要这样客气。那天真是谢谢你啦!我们公主回去一直惦记你呢!”
乌兰朵微露窘态,长而卷曲的睫毛微微一动,嗔道:“阿帕!”
阿帕对自家公主也没有甚么惧怕,格格笑着跳开几步,作势封住了自己的嘴,一
双眼睛却笑得更厉害了。
屈方宁不解其意,应道:“都是属下分内之事,二位言重了。”
阿帕背着手踢着脚尖向后退去,口中笑道:“分不分内的,总之是欠你一个大人
情。公主,你说是不是?”
乌兰朵仿佛要她不要再多嘴似的,轻轻瞪了她一眼,眼睛一点也不看到屈方宁这
边来,依然是不置一语。
屈方宁也不知这侍女将公主与自己二人单独留下,蕴含了何等深意。他没跟女孩
子打过什么交道,只得深深行了一礼,干巴巴地招呼道:“您好。”
乌兰朵也低低地回了一句:“……你好。”
说了这两个字,只见她衫子的一角逐渐增添了许多褶皱,再一细看,原来是她雪
白纤细的手指,紧紧拧住了衣衫的一边。
屈方宁心中奇怪,暗想:“看来她很不愿意同我说话。难道是那天血流满地,吓
坏了她?”有意放缓了语调,问道:“您的那盆牡丹花,现在还开么?”
乌兰朵似乎有些羞赧,轻轻道:“早就不开了!根……也坏掉了。”
屈方宁听她口吻娇嗔,微带惋惜,也随之敷衍了一句:“那真是可惜得很。”见
她一头秀发编织得花团锦簇,其上重珠叠翠,缀有雪白雉羽数条,一看就知分量十足
,难为她纤细的脖颈撑得起来。遂想:“当日她要是这么一副打扮,别人来扯她头发
,仓促之间未必便扯得动。”忍住笑意,正色道:“乌古斯集市鱼龙混杂,您当日孤
身出行,太过冒险了。如令宵小之徒冒犯了公主玉颜,属下只能割头谢罪了。”
乌兰朵面纱后的睫毛低垂,低声道:“我……没有去过。父王和哥哥……不许我
随意出去。”
屈方宁心道:“那也怪不得你父兄着意保护,你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自然不便
四处行走。”一瞬之间,想起了自己幼年藏在送柴的驴车里,颠簸得哇哇大哭才被人
发现;家中老仆如何大惊失色,恭恭敬敬把小公子放在四面漏风的藤椅上,又一瘸一
拐地从自家的菜园里摘了许多鲜嫩的白萝卜,进屋来进献给他的旧事。心头一酸,道
:“……出行之时,让侍卫陪着您,也就是了。”
阿帕银铃般的笑声从河岸上传来:“小军官,你在教唆我们公主偷偷溜出去么?
”
屈方宁立即道:“属下不敢。”见公主脸上依然无甚表情,颇感难以应付。
阿帕笑声不断,攀上开满素簪花的河岸,一面采着花儿,一面唱起歌来了。
乌兰朵在这熟悉的歌声里,终于是勇敢了一点,从身边一只彩绶锦袋里取出那枚
黄金颅骨,向他送来:“这个,还你。”
虽然口中说是要还,手却拿得紧紧的。屈方宁察言观色,一笑拒道:“这也不值
甚么。您要是不嫌弃,就留着玩罢。”
话是这么说,心里可是很不解:“这颅骨只镀了一层金皮,又不是十足真金。她
堂堂一国公主,居然喜欢这种西贝货……”
乌兰朵一点也不知道他在默默诽谤自己,优雅地道了个谢礼,这才小心地将颅骨
放了回去。
素簪花花枝上生满茸毛般小刺,阿帕只采了三五朵,就疼得嗳嗳地叫起来。这一
下就着恼了,把采着的花往地下一扔,吮着一个指头,眼睛直往屈方宁身上盯。
屈方宁生平最熟悉的少女就只有桑舌一人,像她们这样矜持娇气的,从来没有见
过。还愣了一下,才明白她是让自己代服其劳。这差事不能抗拒,信手采了一捧,结
成一个花球,单膝跪地,献给了这位心思难测的公主殿下。
乌兰朵捧花在怀,立在水边,低头轻嗅花香。屈方宁对女孩子的美丽向来不关心
,这一刻也看得入了神,觉得这位公主一举手一投足,几乎就是一幅画了。
阿帕咬着自己的手指坐在一旁,瞟着他吃吃笑道:“我们公主美得很罢?”
屈方宁点头称是,本想拍几句马屁,转念一想,别人长成这个模样,从小到大甚
么赞美没听过?那也不必多费唇舌了。
阿帕笑道:“那你怎么不夸她美貌?”
屈方宁倒也对得上:“属下口齿笨拙,不擅言辞。”
阿帕嬉笑道:“你口齿笨拙么?我看你会搪塞得很。哼!咱们那天问你要东西,
你推三阻四的总是不给。”
屈方宁苦笑道:“属下并非有意托大,实在不识得二位真容,得罪莫怪。”
阿帕道:“那你现在识得我们了,要你的东西,你还敢藏私吗?”
她这强取豪夺的口吻并不认真,倒颇有些可爱。屈方宁微一躬身,应道:“不敢
了。”
此际车声远去,显然是时已近午,要回去驿馆暂歇了。阿帕引颈一望,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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