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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梦十八年+番外 作者:大醉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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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布衣生活 天之骄子 江湖恩怨

  再醒过来时,似乎没过太久。他仰卧囚室的地面上,何道原正用力掐他人中,书僮蹲在旁边,虽然火光昏暗,还是能看出他有点焦急惊慌。季舒流在一阵阵疼痛中暗想:看来他们也怕被人发现逼供的勾当。
  见到季舒流睁开眼睛,书僮咳嗽两声:“季公子见谅,秦二门主、钱先生和曲泽的解释都非常详尽,只有你睡得太熟,什么都说不出来,何二侠想必也是一时情急。”
  季舒流眼神扫过身边三个人:“季某心中没装亏心事,向来行得正坐得直吃得香睡得熟,睡着了就是睡着了,哪还有精力留意身边的动静。诸位莫非成年累月寝食难安,因此难以置信?”
  书僮目光闪烁:“可是,秦二门主他们都没提过你在熟睡,而且秦二门主早就承认他离开过房间了,你如此煞费苦心地替他遮掩,就不怕欲盖弥彰?”
  季舒流扬起眉毛:“我对你们说过的话句句属实。既然你问不出什么,又质疑我的话与他们有出入,为何不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去跟他们对质?”
  书僮无奈地叹息一声,用求助的语气道:“何大侠、何二侠,季公子的说法据我所知确有可疑之处,可他如此固执,该当如何?”
  何道宪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季舒流:“他不说实话就不让他吃饭睡觉,秦颂风又不是他亲爹,我就不信……”
  季舒流按捺不住怒火,提高声音道:“江湖人图的是一个痛快,你们想逼季某诬陷秦二门主就请明言,口口声声要季某说实话,难道不觉得可笑?”
  何道宪也怒形于色,一脚踹在季舒流胳膊上。季舒流疼得全身一缩,正想索性痛快大骂,眼前居然再次发黑,又晕了过去。
  这次似乎晕了很久,直到神智恢复,季舒流依然睁不开眼睛,只觉得自己似乎在发烧,背后的地面冰冷刺骨,囚室里的寒气好像全都在往骨头里钻。
  又过了不知多久,他隐约听见有人低声商量“他好像病得挺重”、“果然是个废物,这点小伤都受不了”、“别真出事”之类,随后被两个人分别抓住双肩和脚腕抬到楼上一个有床的房间里。这里比囚室暖得多,也明亮得多,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光亮从眼皮透进来。何道原把季舒流拽起来匆匆灌进一杯水。
  季舒流感觉舒服不少,没睁眼,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何氏兄弟轮流看守在门口,但裴用国的书僮没再出现过,也没再有别人进来。直到天色黑而复亮,季舒流一觉睡醒时,玄冲子亲自来到,说要把季舒流带走问话。玄冲子表情严厉,季舒流不敢怠慢,试着在地上走几步,觉得筋骨没什么损伤,便咬着牙一瘸一拐地跟随玄冲子走出门去。
  玄冲子离开囚室所在的小楼后,南行一段,绕道向东再向北,走到碧霄山庄里一处季舒流从没到过的僻静院落。他先把季舒流带进院落里最大一座屋舍的厅堂里,里面赫然摆着两具尸体。
  “你仔细看看,认识这两个人么?”
  季舒流明白事关重大,秦颂风多半就是被人怀疑和这两人之死有关,于是皱起眉仔细看了两具尸体的面目身形。其中一具尸体全身赤-裸,躯体上无数狰狞伤口,其中好几条都能致命,似乎和很多人发生了一场恶斗;另一具尸体衣物整齐,平躺在那里,看不出死因。两人都是青年男子。
  “我都不认识。”季舒流边说边观察玄冲子的表情。
  玄冲子态度忽然大为和蔼,温声道:“你且歇一会。”伸手扶住他胳膊,带他走进旁边一座不起眼的屋舍。北丘派掌门赵增文居然也坐在里面,另有一名年轻的武当道士坐在赵掌门旁边,目光炯炯,精华内敛,一看就是武当派年轻一代中的高手。
  玄冲子搀扶着季舒流坐到一张铺着锦垫的椅子上,赵掌门亲自站起身,提起火炉上烧开的水倒进一碗放凉的米饭里,送到季舒流手边,歉然道:“你先凑合着吃一点。”
  季舒流已经饿了两天,端起饭碗一边吹一边喝,咽下小半碗米,身体这才渐渐回暖。
  玄冲子走过来坐到他对面:“你如果信得过贫道,就来说说你这两天都遇见过什么人、什么事。”
  季舒流整理思绪,猜测玄冲子既然这么问,或许已经怀疑何氏兄弟和裴用国的书僮居心叵测。
  见他一时没回答,玄冲子诚恳地补充:“我拿当年跟你父亲的交情担保,我对你和秦二门主绝无恶意,也信得过你们的清白,赵掌门也一样。你无论有什么想法都尽管直说。”
  季舒流连忙道:“道长别误会,秦二门主和我姑母都说过你是可信之人,晚辈相信他们的眼力,刚才只是在考虑从何说起。”
  赵掌门微微颔首:“我早就说过,这孩子心里有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做贼心虚
 
  季舒流讲完囚室里的经历以后,赵掌门也他解释了事情经过。
  前些天白道得到消息:醉日堡的暗杀还在继续,这次的目标,是裴用国或者赵掌门。
  这两人一为财主,一为智囊,但裴用国只练过些粗浅武功,赵掌门则旧伤缠身有心无力,均是暗杀的好靶子。玄冲子于是选出一批信得过的高手隐藏在这两个人住处附近,秦颂风和钱睿早出晚归就是为此。
  前天上午,一场大雪下得天昏地暗。赵掌门在住处和灵蛇帮的吕山探讨武学,相谈甚欢,忽听屋后传来惨叫声和惊呼声。埋伏在附近的几个高手闻声跑去一探究竟,没想到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他们一走,赵掌门就迎来了真正的杀手。
  杀手白衣蒙面,事后方知他是白道联盟的内女干,年轻剑客戚勃。
  郑东遇害当晚,负责看守碧霄山庄囚室大门的两人之中,有一个便是戚勃,而另一个人却是何道原。
  如今看来,他们所谓跌倒片刻不省人事的说辞必定有假。戚勃显然是假装,何道原虽然也不无嫌疑,但他跟醉日堡仇深似海,为醉日堡做事的可能微乎其微,很有可能是中了戚勃的暗算。
  戚勃此人,名声虽不能和秦颂风、高毅相比,却也堪称强手,赵掌门对上他本来毫无胜算。但戚勃低估了看似粗笨懦弱的吕山,在吕山和赵掌门联手之下,他一出手就处于劣势,甚至无法脱身,众人闻声赶来,当场把他格杀在乱刀之下。
  可惜的是,隐藏在屋后的两名北丘派弟子终究中了暗算,一个被杀、一个受伤。伤者亲耳听见同伴被杀,却还是猝不及防地背后中剑,而且无论伤者还是闻声赶去的三名高手,自始至终没瞧见袭击者一片衣角。
  说到这里,赵掌门露出悲伤的神情。玄冲子摇摇头,叹了口气:“他们两个身上的伤口都是长剑所致,而且看得出剑身极轻极薄。所用剑法的路数,和尺素门的‘飞光十七式’有几分相似。”
  极轻极薄的剑,快捷无论的剑法,神出鬼没的轻功,确实叫人不想起秦颂风也难。“所以才怀疑秦二门主?”季舒流问。
  “不仅如此。戚勃独来独往,朋友不多,出事前几天只和秦二门主切磋过武功,跟其他人都没有接触。”
  “焉知他不是为了偷学尺素门招式,便于诬陷?”赵掌门坚定道,“秦二门主不可能是凶手,不止我信得过他,本门受伤的弟子也信得过他。那偷袭者的剑法虽然还不错,但是从伤口就能看出来,功力根本不能和秦二门主相比。”
  季舒流试着道:“我也觉得,他如果要杀人,怎么可能用自己的剑。他又不傻。”
  玄冲子不置可否地道:“信不过秦二门主的人则认为,伤口的问题,一来是他故意隐藏自身剑法招式之故,二来是因为他近日曾经放血,体力不足。不但如此,他们还一口咬定秦二门主和赵掌门之间有旧怨,怀疑他想借机报复赵掌门,再把一切推给醉日堡。”
  季舒流听出玄冲子对这个“旧怨”明显不认同,便问:“他们所说旧怨是指何事?”
  玄冲子不答,反而看向赵掌门。赵掌门摇头一叹:“郑先生被害那天,我建议让钱先生和我们一起最先进屋寻找线索,却没提秦二门主,有人说我这句话折了秦二门主的威风。”
  当时那个何道宪还曾当面讽刺秦颂风智计不如钱睿,想起何道宪的嘴脸,季舒流旧怨新仇一起上涌,不自觉地握起拳头。赵掌门及时补充:“这纯属无稽之谈,秦二门主是出了名的胸襟宽广,而且他们师兄弟一文一武相辅相成,根本没什么可争。”玄冲子也颔首同意。
  季舒流等待片刻,见他们已经讲述完毕,便肃然说道:“听过此事来龙去脉,晚辈更认为你们对秦二门主的怀疑太过武断。凭借你们说的所谓疑点,最多暂时不再让他参与机密而已,如今却根据一些捕风捉影的推测,直接带领一群人把他押过去对质,还反复审问我和钱先生,实属过分。”
  赵掌门长吁一口气:“你说得对。只是前天议事的时候,不少怀疑秦二门主的人言辞激烈,甚至怀疑我们畏惧尺素门实力刻意包庇,还借机指责白道联盟只重名誉不重实际,从上至下论资排辈。当时那种情况,要是不请秦二门主来对质,反而会加重他的嫌疑。”
  季舒流不认同地转动眼珠,玄冲子却看着窗外天色道:“赵掌门,这里由贫道看守,让我师侄护送着你再去钱先生那边走一趟。一路切记小心,我这师侄虽然不爱说话,武功还过得去。”
  他那师侄抱剑行礼,跟在赵掌门身后离开,果然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玄冲子关上门坐回原位,解释道:“别急,清者自清。一个时辰以后众人就要在这里集合,把事情说明白。”
  季舒流用一只手臂垫住额头趴在旁边的小几上休息片刻,小声问道:“钱先生和曲泽现在如何,没出什么事吧?”他对玄冲子比对赵掌门熟悉不少,单独面对玄冲子时终于敢流露出对曲泽的担忧。
  “放心,他们都很好,比你好得多。”玄冲子歉然,“你的事怪我考虑不周。前天上午我们商讨人选的时候,何道原、何道宪一直请缨,还质疑我们选中的人跟秦二门主都有交情,有包庇之嫌。最后我迫于无奈选中了他们两个,顾忌他们对尺素门颇有成见,而你和尺素门干系最浅,就让他们负责问你,没想到我还是料错了。”
  季舒流顿时庆幸:“他们对我都这么凶了,要是钱先生和曲泽落到他们手里岂不是凶多吉少?多亏道长考虑周到。”
  玄冲子深深看季舒流一眼,叮嘱道:“等一下众人就要对质,为免有人露出破绽恼羞成怒,你切记尽量站在我附近。”
  “这么说——你们发现真凶的线索了?”季舒流把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下口型可见。
  “我放任他们委屈秦二门主,不是自乱阵脚,而是引蛇出洞。现在虽然蛇还没露面,却已经能嗅出它的味道。”
  “明白。”季舒流食欲大增,转而瞧瞧旁边小几上剩下的半碗开水泡米饭,“这里有没有咸菜之类的?”玄冲子居然真的找出两碟酱瓜,季舒流便泡了一点在饭里,把剩下的半碗米饭也吃干净,然后站起来略微活动一下筋骨。
  玄冲子换上闲聊的语气道:“季女侠说,你终于过问了令尊生前的形貌。”
  季舒流一呆:“我爹究竟长什么样?”
  “你爹身量高大,腰背笔挺,面貌刚毅,眼睛鼻子跟季女侠很像。”玄冲子露出怀念的神色,“他比我年长十岁,但是生前一直与我平辈论交,教过我不少江湖上的东西。当年白道上的举动经常由他领头,一旦有急迫之事需要当机立断,他决不推诿,无论决定是对是错,都由他自己承担。这也是我最佩服他的地方,这世上明哲保身的人太多,闯出名头以后还敢挑头的人却太少。”
  季舒流站在旁边默默听着,凝视地面不语。玄冲子补充道:“你父母的故居虽然已经被烧毁大半,但是残迹尚存,你有空应该去看看。”
  从前季萍曾无数次提议过,季舒流却始终没有回应。但是这一次,他抬起头郑重朝玄冲子抱拳:“等醉日堡事了,我一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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