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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绿 作者:诣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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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生子 怅然若失

  “这可是月饼,你与谢公子不打算尝尝?”
  谢淇奥与鹤书皆是一愣:“中秋到了?”
  “谢公子不记得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这么糊涂?”宋子鹤瞥了一眼鹤书,“中秋么,那圆月亮自然是极好的。”
  谢淇奥胡乱应了声,转头就丢之脑后。鹤书暗暗记下来,等中秋那天临近黄昏时悄声问道:“公子,我们今天晚上要不要出去赏月?”
  谢淇奥很是诧异,“为何?”
  “中秋的月亮好呀,宋大人说的。”鹤书笑道,“公子不想瞧吗?”
  “也未必吧,不过是圆了些。”谢淇奥答得漫不经心,“天黑漆漆的,就那轮月亮有什么可看的?”
  “倒也是,过这个节,其实月亮哪比得上人特殊呀。”鹤书这话说得有些轻巧,落在谢淇奥耳里却有些不妥。她沉默一会儿,又道:“今儿宫前头肯定在办宴席,外面园子里不会遇见人的。公子你平日里总是窝在书阁里头......”
  “你若想看月亮,今晚就出去走走吧。”谢淇奥搁下手里的书,“于你确实难得,我准了。”
  “公子......”
  谢淇奥瞥了鹤书一眼,忽而道:“你将来若是服侍了其他主子,待他们可不能与我这般。”
  鹤书乍听此话,身体僵硬,脸色苍白,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
  “你别太傻,掏心窝子地和人讲话,闹得忘了自己的身份。人家吩咐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机灵些个,但守好本分。”谢淇奥语气平淡道,“我是不与你计较这些,可谁知道别人的脾性呢?更何况宫里那些地位尊贵的妃嫔岂是好相与的,而你不过是个奴才。”
  小侍女浑身发起抖来,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搞错了什么事情。她转身“咚咚咚”跑下楼,在一轮圆月登上夜空前,始终没有出现阁楼之中。
  谢淇奥本以为自己将独自消磨掉这个夜晚,却没料到鹤书晚间时又上了楼。
  她站在矮几前,脸色又恢复了那种少女的红润,甚至显得神采奕奕。她凝视着谢淇奥,像是下定了某种不得了的决心,说道:“我知道谢公子是真心待我好,所以我必然用真心回以公子。要论起来,我这条命还是公子给的,不说后宫那些妃嫔,就是皇上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谢淇奥皱起眉头,起身道:“话不能乱说。也是怕你了,那便出去走走吧。”
  鹤书笑起来,取了衣服给他披上,两个人慢慢下楼去。
  不出书阁并不觉得,天气这时已然入秋,夜晚的风格外凉爽,吹去谢淇奥心头一片郁气。竹林簌簌,月光隐烁,他不知不觉竟走出了竹林,一路来到了湖水边上。
  谢淇奥虽非皇族,但因姑母是谢皇后,幼时便常出入于宫廷间。长大后来的次数少了许多,不过因太子与谢淇斐的缘故,对于皇宫中那御花园仍有几分熟悉。竹林地偏,离那御花园却不怎么远,不过隔着华池遥遥相望。
  谢淇奥不免怔然。仔细算来,他倒有六年没有见过眼前这番景象了,更别说那过去自己常去的御花园。脑海中翻腾出的画面,模糊而陌生,谢淇奥长叹一口气。
  “公子?”鹤书轻声唤道。
  “走吧。”谢淇奥顺着湖边往斜对岸的小楼去,“既然出来了,那自然得多看几眼才能回去。”
  小楼面水,当年也不知如何被沈从烨从老皇帝手底下讨来做了他的藏书阁。谢淇奥进去过几回,后来就有些避着走了。如今一看,他满心生出的是一片怀念与怅然。小楼后有一处临水台,横着一排鹅颈靠椅。谢淇奥有些累了,自是寻了一处干净地坐下。
  鹤书见他想要休息,趁机去无人的地方自寻方便。谁知她这一走没两分钟,就出事儿了。
  华池对岸一片辉煌灯火,大抵是在办皇家的中秋宴席。按道理讲这时候御花园中不该有旁人,可谢淇奥很快就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他本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小楼一侧的回廊上,月光之下渐渐显露细长的影显示着对方确实正朝自己所在之处走来。
  “谁?”下意识问出那句话,谢淇奥当即就后悔了。可惜这时候再离开已经来不及,他只得僵坐在位子上,撇开头闭上眼睛,心中暗暗祈求那人可以产生什么误解,然后调头走开。
  那人发现了不妥,脚步顿住。
  这时候会有闲情来御花园的人,身份应当不会太尊贵。他太久没有见过额外的生人,明面上自己又该是个死了很多年的逆贼,想来没什么道理会认识自己。当真打了照面,自己只需蒙混他两句话,赶紧走人……
  奇怪的是,他心中并没有太后悔今天晚上出小阁。
  那人半个身体已经露在月光下,谢淇奥一直凝神细听,未能注意他的容貌。他刚一转眼,视线便定在了那人的脸上。
  陌生的,熟悉的,酸甜苦辣种种情绪涌上心头,谢淇奥脑袋里一片空白,来不及思索,下意识起身就往楼外走去。如此混乱之下,他只知道一件事情:自己不能跑动。
  “淇奥——”那人的声音软绵绵的,干涩而毫无气力,明明是成年男子的低沉,谢淇奥仍旧听出了与过往的相似。
  他忍不住停止了脚步。
  后面那人猛扑了上来,捉住他的手腕,将人整个往身边一扯。谢淇奥当年就敌不过他的力气,现在更是,只能任由对方动作,唯一能做的只有伸手捂住小腹,不让它受到冲撞。
  “你是何人?!”对方十分激动,手上不住用力,将自己捏得生疼。可谢淇奥只是转开头。
  终于再见到面了,沈从彻不出所料地认出了自己,抓到了自己。
  为什么?那阵先前还在汹涌而出的感情为何就这样烟消云散?自己心中为何莫名地冷静,甚至是漠然?
  将他遮住侧脸的头发剥开,沈从彻喃喃念到:“淇奥……”
  两个人站在平台的矮栏旁,谢淇奥不说话,只是将手腕从对方手里抽回。他稍稍退后一步,好似在打量这个变化许多的七皇子。
  现在该称他别的了吧,谢淇奥想着。
  只见沈从彻身体一晃,噗通栽进了湖里。谢淇奥愣愣地看着那溅起的水花,转头又看见气喘足足,满眼后怕的鹤书。
  鹤书抓住谢淇澳的手,将他拖离那个栏杆,然后放声叫道:“庆王落水啦——”
 
  ☆、相逢
 
  中秋宴上,庆王醉酒,醉意正浓之际夜探御花园,不幸失足落水。这件事在朝廷间做笑话传了几天,庆王府又传来别的消息——庆王落水后寒气入体,如今高烧不退,嘴里还胡乱念叨着:“鬼!鬼!”
  霎时间那些偷乐的官员便噤了声。
  皇上听闻此消息之后反应平平,只是往庆王府上派了太医赐了药。倒是太后似乎因此受了惊吓,身体不大爽利,在延福宫中长吁短叹了好些天。
  沈从彻病了半月有余方能下床。大病初愈后的人总是极憔悴的,他的脸色却不只因此显得难看。庆王府的书房过去是个闲置地儿,这几日沈从彻则闷头躲在里面,偶有几个行色匆匆地人进出其中。他一贯以平和面孔示人,这回骤变吓住不少人,一时间竟无人敢问个中缘由。
  而把沈从彻推下水的鹤书,自然不关心、也无从知道这宫外发生的一切。那日她与谢淇奥匆匆回到书阁,便陷入了慌乱之中。
  突如其来的状况下见到故人,说自己内心没有震动是假,谢淇奥一时间茫然失措。而走失的神志很快又被身体的不适所拉扯回,也许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他腹中的孩子闹腾起来。
  中秋夜晚,太医恰巧不在宫中。谢淇奥疼得眼冒金星,鹤书急得满头大汗,又因为心虚不敢声张。两个人熬了一夜,好不容易盼来了宋子鹤。
  宋太医被这般情景唬得半死。鹤书觑他神色不妙,于是未说实话,只讲两个人在竹林中赏月时遭了飞鸟的惊。宋子鹤一听,悔得要自扇两个巴掌,只恨自己当初多话。
  所幸谢淇奥只是白挨了疼,那孩子倒是没什么大事。宋太医长舒一口气,不免又絮絮叨叨吩咐这个那个,临走前还不忘安慰对方一句:“熬完这几个月就好啦!”
  是了,熬完这十个月便解脱了,可没有人能解释这十个月为何如此漫长。书阁内的生活是平静而无趣的,近乎一潭死水,唯一可幸的是,每隔那么一段时间总要发生一点坏的事情。或大或小的意外,不至于掀翻了皇宫,但提神是足够的。
  御花园中偶遇沈从彻一事,好似不明不白就过去了。书阁无聊的日子再次开始,谢淇奥浸没在这样的氛围之中,竟然开始期盼下一次将要发生的意外。
  他并没有等得太久。
  鹤书空着手由楼梯上来。
  为了不打扰谢淇奥休息,她很少在没事儿的时候上阁楼。而一般情况下的有事,无非是送饭送药送茶送衣服。
  她空着手而来见自己,神情又不见慌乱,谢淇奥有些不明白。
  鹤书站在楼梯口道:“门口来人了,说是想见公子。”
  谁?
  谢淇奥愕然。沈从照来寻自己,从不搞什么通报,皇后派的人来了,自有鹤书招待,其余人近不了书阁,也不知书阁里还有一个活人,更不会知道这个活人就是谢淇奥。
  眼下竟有人站在书阁门口点名要见自己,总不能……谢淇奥不禁想到,自己的书阁平日里来的人少,可一来就是大人物。瞧鹤书这低着头的样子,不知道这次是谁呢?
  鹤书低声道,“我不认识,但是公子真的不见见吗?兴许有几句话要说也未可知。”
  “不见。”谢淇奥一口回绝,“你只说这里没有这个人。”
  “事到如今你仍旧想着骗我?”楼梯那里传来另一个声音,只听一阵“咯吱咯吱”声,沈从彻露出头来。
  “我只是不想让你在沈从照面前难做。”谢淇奥看着他完完全全站在自己面前,解释道,“如果让他知道你来了,那可就不好了。”
  沈从彻挑眉,“怎么,他来得,我来不得?”
  “这算什么混帐话。”谢淇奥微笑。
  沈从彻站在阁楼的中央,看着倚坐在榻边的谢淇奥。白天与夜晚不同,拂去那层暗色的面纱,那个人的容貌是如此的清晰,愈发让沈从彻心中诞生出真实感。
  他长长吸入又吐出一口气,才终于又说道:“你还活着。”
  这四个字太沉重了,重到没有人可以单独背负它。
  谢淇奥只是保持着微笑。
  无论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与沈从彻的见面从不在他的设想范围之类。第一次尚且可以解释为意外,第二次却是明显的安排。但谢淇奥不知道沈从彻为什么要这么做。
  自己“死去”有数年,沈从彻早该忘了自己的存在。若要追溯过去的事情,谢淇奥与沈从彻对于彼此的印象,也不过是风月场上一同厮混的玩伴。交情么,谈不上深浅,只能说恰好,不会让谢淇奥的谢家身份与沈从彻的皇子身份显得不妥。
  “那……你可还好?”沈从彻有些无措。谢淇澳的容貌没有大的变化,可人到底不是当年的谢家二公子。
  “尚可。”
  不必将一些愚蠢的问题问出口,沈从彻这些天也打探到对方与皇帝之间的关系与事情。这让他愈发不安起来。
  谢淇奥叹了一口气,道:“我不问你如何寻到我的消息,又如何摸到书阁来看我的。见也见了,你若无事,便趁早出宫吧。”
  沈从彻一听这话便急。他上前一步,“可你——”
  “如何?”
  谢淇奥脸色平静,一字一句说道:“我在宫中呆了这么些年,该习惯的都习惯了,除了无趣了些,别的没什么不好。”
  “你这般喜欢他,竟然什么都能受?”沈从彻忍不住道,“可是淇奥,皇上若真是对你有情,当年便不会把事情做的如此之绝,现在也不会委屈你呆在这个破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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