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入眼,是漫山遍野的野花。赤橙黄白,星星点点,在野草中闪躲,在蓝天下绽放。
风过时,每一点点缀,都好像拥有无限生命,又如偷看羞赧的女儿家,娇柔的扭动着身体。
转头去望,又扭身去看。野花香气不馥郁,却沁人心脾。不顾容耶奴的呼喊,执骨随着梦中的记忆走到熟悉的地方。他蹲下,在急切的寻找着什么。
半人多高的野草野花遮掩了执骨的身影,良久,容耶奴都没找见他在何处。
等到执骨站起身来时,只是呆呆的望着手里的东西。然后不知怎么了,举起左手,缓缓上扬。
对着上头的阳光,一眨不眨的端详。
那枚银色的指环在指尖佩戴,牢牢锁住他的手,贴合完美,线条流畅。
上头卷云的图腾在暗藏锋芒,就如那人一样,本是万千光华集一身,却深入人世无迹寻。
低调,内敛。
温柔,缱绻。
容耶奴见执骨有些呆呆的不对劲,问道:“你为什么盯着手发呆?”
“哦。”
执骨回神,然后又没了动作。
容耶奴只好又问:“你为什么盯着手里的花发呆?”
“哦。”继而又没了动作。
容耶奴无语了好半晌,只能陪着他一起呆。
执骨此刻内心汹涌无比,简直疯狂。
疑问,不可思议,不确定,真与假?都在他脑中反复。
是梦啊……难道不是吗。
他以为,方才只是梦。
“阿奴,刚刚,有其他人在吗?”他问。
“没有,咱俩一直在船上,你睡着了,我在撑船。”容耶奴如是答。
“是吗,这样啊。”
大概,是见景喜欢,才会入梦的吧。栈衣,应该是偶然进来。至于指环……这是他刚刚将栈衣带回家时,自己去皇宫顺手学着打的。银链是主要,这个指环是偶然。后来也没上心,就不知道放哪儿去了。或许一直带在自己身上?
本想带执骨来散心,却不知道他遇到了何事突然一言不发。容耶奴心下担心,又不好说什么,只能陪着他安静待着。很久后,执骨才对他说了一句话:“阿奴,你说你会帮我是吗。”
“恩。无条件的,任何事都可以。”
“好。那今晚,你就让我走吧。”
执骨的心乱了。
那一场梦的栈衣,会唱歌给他听,会温柔对他笑,会送花给他。一切美好的不像话,又脱离现实的不像话。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像以前那样讨厌栈衣,也不像以前那样爱憎分明。他开始忘了栈衣的由来,开始忘了现在烽火交战的麟国和无邪是敌人。
就算蒙蔽双眼,关闭双耳,可是现实就是现实,依旧在那,不会随着你的臆想而改变。
就算现实如此,还是想变化些什么。
心乱后,就让我去确认一下,哪里不对。
*
当天夜里,执骨就离开了。
和容耶奴说好后,有他的帮助,一路隐藏了踪迹。
而这一路,执骨的脑海里都乱的让他不知所措。那天的梦,如此真实,真实到让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梦里韩栈衣对他说的话,对他做的事,无一不记得清楚。就连他嘴角扬起的笑,都那么深刻的出现在脑海中。
还有……还有他唇边的温度,和碰撞那一刻的美妙与颤动。
皆让他不知所措!
找到韩栈衣,是他现在想做的事。容耶奴告诉他,栈衣就在无邪的军营里。
很好,那么他的目标,便是无邪大营!
作者有话要说: 山歌情歌啥的都来自百度=,=
第39章 木桃
劳累了许久, 韩栈衣才回到营帐中去了铠甲,卸了戎装。
他靠在软靠上揉了揉眉心,眼底染上淡淡疲惫,等着沐浴。
这几日, 他一直身处前线, 与麟国斡旋。
战场上看着麟国的军旗, 看着他们朝自己冲来,他都有种错觉,就好像朝他冲来的人是执骨一样。
他又何尝不知,执骨心中的执念是什么。不过是为了保卫一方天圆, 让百姓过的幸福罢了。只是,执骨如此, 他韩栈衣又岂非不同。
一人为将,一人为皇家。
皆不是平凡人家,注定不能平凡一身。
再过一个年头,就是九年了。
韩栈衣闭着眼睛深深浅浅的呼吸, 安静侧卧,帐内未燃烛火,他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就连月色都无法渗透下来。
只是缩了缩身体,轻轻抱住自己。
仿佛在给自己下了狠心一样, 闭合的唇渐渐开启,能听见细弱蚊蝇的声音:“既然走了,就走的更远些吧。”
你我注定, 形同陌路。
*
而那头,执骨终于紧赶慢赶的跑了一路,等了整整两个晚上,才找到机会溜进大营。毕竟已经到了麟国的地界,执骨被全国通缉,做任何事都要掩藏行踪。
在找栈衣而路过一座显眼巨大的帐篷时,执骨突然顿了脚步。
帐篷外坚守森严,一看就知是谁的地盘。
“呵。”执骨咔嚓咔嚓的捏了捏拳头:“该死的四皇子!”
他先是盗了件衣服,又跟着一队列后头,打晕最后一位端着金盆的人,执骨三下五除二夺了盆,低头插进队伍里。
一个个走进那个显眼的帐篷里,执骨进去的时候,只觉得里头温暖无比,空气却不闷热,有着奇怪又闻所未闻的香味。
他好奇的多看了眼,看见帐篷四周摆满了精致小巧的花盆,里头栽种着奇异的植物,花朵粉嫩可人,可是那茎叶却是深紫色。
然而还未等他看个清楚,就见前面的人一个个都将东西摆好出去,倒热水的倒热水,撒花瓣的撒花瓣,起屏风的起屏风,刚巧隔开执骨与四皇子。结果人们都干完事儿走了,还留着执骨一个人在里头。
执骨端着盆,不知是走还是留。
若是此刻走,到不会有什么,但若留下,他便可趁在四皇子沐浴时——杀了他!
如此好机会,岂能失去?
于是,执骨闭了息,就那样端着盆,一动不动,只是袖中箭无声无息的探出头。
他听见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四皇子下了水。
又听见因为疲惫而靠在木桶旁的声音,很好,四皇子的状态非常容易得手!
之后,是茶碗与盖子碰撞的声音,执骨心中暗骂:洗个澡还喝茶,真会享受。
再之后……
就没有声音了。
执骨一直安静等着。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
直到里头传来了轻微的呼吸声。
执骨小心的往前走了几步,听见里面呼吸的声音不变,遂放了心,绕过屏风。
同时袖箭一出,准备刺下!
突然——
他又生生停住。
怎么还有一层屏风?!
这人身体是有多金贵多怕人看啊,一层一层又一层。
执骨气的牙痒,心道他莫不是真是个女人,才如此讲究,还不让别人看脸。
但是让执骨更惊讶的,是眼前的屏风,居然半层透明半层纱。
虽看不彻底里头人的模样,但一个大致的轮廓还是能瞧见的。
心下好奇,执骨往前挪了几步。凑近些,更能看得清楚。
里头有个人,似乎累的很了,歪着脑袋搭在木桶边缘,睡的正熟。
一只胳膊搭在木桶沿上,松松散散的挂在那儿。水汽蒸腾,一缕一缕的蒸发。
执骨看不清,只知道他大约很白,手很长,背对着自己。
其他的就都不知道了。
那人安静乖巧沉睡的模样,让执骨不免想到了韩栈衣。
这毕竟是他哥哥,执骨想,所以总有几分地方相似的。只是若自己杀了他的哥哥,会不会……栈衣会不会记恨我?
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执骨的心口砰砰一跳!
才猛然发觉自己忽视掉这么重要的事。
随后又咬牙狠了狠心:四皇子必须死!
骂了自己几句,执骨小心往里头去。穿过最后一层屏风,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挪。他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外面有层层官兵,这是别人的大营,非是他家的大院,失手不得!
那人正背对着他,手搭在木桶边缘,那儿还放着一块木架,漆着朱红色,上头陈列着一座精致盆景。依旧是帐中花,这里的香味更加浓郁 ,执骨不经意的深吸一大口。
盆栽下头,是一壶清茶,一盏杯。
已到四皇子身前,执骨手中袖箭悄无声息的出现,他再往前一步,屏住呼吸。
那睡着的人翻了个身。
执骨猛地蹲了下来!惊出一身冷汗。
然后,就安静了。
执骨伸出了半个脑袋,只看见白花花的后背。
险些被自己口水呛着,他不自觉的脸一红,又骂自己都是大男人羞什么羞。
多看了一眼,又翻了一眼,又偷看一眼。
一边看着,一边心底道:有什么好看的,栈衣的我都看过了还稀罕你?
然后,他偷偷摸摸的站了起来,看着睡着人的背影。
当下再无停顿,一敛神,手心翻转,袖箭顺势而出。他快准狠的对着那人颈部就刺了过去,丝毫没有停留。
眼看着就要刺下!突然间——
两根沾着莹莹水光的手指轻飘飘的捉住袖箭。执骨心道:糟糕!人醒了!
他欲夺箭而离开,却没想那四皇子手劲如此大,抓了就不松了。执骨霎时间顺手从旁边桌子上一抽,也不知抽了什么东西捂住自己的脸,然后弃了箭,跑了出去。
不能被抓!
他深知,若被抓,怕是就逃不掉了!
执骨撒腿就跑,就在一群人瞠目结舌中,冲出了四皇子的军帐。
无邪将士训练有素,当场就挡,奈何挡不住执骨,执骨几下出手,就将人打趴下。正待要离开,忽听哗啦啦一声,腰上有什么被拴住。他一低头,没看清,只瞧见了明晃晃的什么东西。
当下内力一提,就欲挣脱。
可是——
内力呢?!
心中一凉,执骨惊之又惊。
再看四周,刚才这番动静早就引来注意。一时间,他被包围了
“哼。”他冷哼一声,此时,穿着无邪的衣服,带着不知什么玩意儿遮着脸,心想不能硬碰硬,对别人道:“看什么看,我和四皇子玩儿呢。”
没有人动。
“真的。”索姓一不做二不休 ,执骨一咬牙,势必要拖四皇子下水,就算今天杀不了他,毁了他的名声也好!
“看什么看。”他仗着别人看不见他的脸,横道:“我跟四皇子都玩儿了大半年了,你们不知道吗?扫了四皇子的姓质,拿你们试问?散了散了!”
虽嘴上说着,心下却是在做最后的打算,你们若不离开,我当真要硬闯了!
却没想到,这句话一说完,“刷”的一声人全散了。整齐的列队站在军帐两边,双眼直视前方,腰杆笔直。
嘿,奇了怪了。
执骨也不晓得他们怎么了,只知道逃跑的机会只有一次!
他拔腿就跑,没了内力不能用轻功那就直接用跑的。
顺便对自己的不小心中招而懊悔。怎么就没发现那花有问题呢!
就在他冲出的那一刹那!
腰上猛地一紧,感觉到有什么细细的绳索一般的东西捆着自己。执骨低头一看,心一惊!这银色的链子……怎么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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