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竹囚林 作者:司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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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稳了,姐姐要飞啦~”连翘提劲跃起,快速穿梭在楼阁间。
“忠叔,让厨娘再备些热饭热菜,差人去看看还有没有成衣店开着,买两身适合他穿的衣服,再烧两桶热水到沐房。”温辞交待道。
忠叔应下,便赶紧去置办。
温辞替小孩擦了擦双手,拿了两个包子让他垫肚子,柔声问道:“我们先沐洗,洗完了再吃晚饭好不好?”
小安嘴里塞的满满地,根本说不出话,他盯着男人看了一会,点了点头。热水备好后,温辞领着小孩去了沐房,他遣去了仆役,自己调好水温。
帮小安除去衣物后,温辞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孩子的浑身上下都是伤口,尤其是背后新旧叠加的鞭伤,纵横交错的淤痂狰狞丑陋。
他的小安今年才六岁,本该过着丰衣足食,人人艳羡的生活,可是,温辞抚摸着那些伤口,悲痛不已。
小安不懂,眼前这个人为什么又哭了,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哭哭啼啼的,也太没用了吧。
“大哭包。”小孩嘟囔了一句,抬脚踏进浴桶中。
温辞何等耳力,哪能听不到小孩的话,顿时好气又好笑,心头郁结散去了些许。约摸也是被说的不好意思,他抬手蹭了蹭眼角,将衣袖挽起,拿过帕子和香胰小心替孩子清洗起来。
“忠叔,师父呢?”连翘背着温泽宁从围墙翻了进来。
府内的护卫显然习惯少女的行事,确认了来人后便继续巡视。忠叔捧着买来的衣物回答道:“王爷从门口带回个乞儿,现在正在沐房。”
说到这里,忠叔终于忍不住抱怨两句:“连翘姑娘,你也劝劝王爷,好歹也是千金之躯,替乞儿沐浴这种事情交给下人就好,何必亲力亲为。”
连翘闻言一怔,他师父确是心软之人,但是还未到这种地步吧,除非……
“可能是今日是师父的生辰,或者那孩子得了师父的眼缘,不是什么大事,忠叔莫放在心上,也莫要再同他人提起,我会和师父好好说说的。”连翘心念一动,轻描淡写地叮嘱了一句,而后放下温泽宁,拿过老仆手上的衣物:“这个交给我吧,正好我有事找师父。”
两人到沐房前,连翘停下了脚步,和温泽宁交换了手上的东西,抱着画卷道:“小宁儿,你进去吧,连翘姐姐在外面等你们。”
温泽宁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出于对少女的信任,他没有多问什么,乖乖捧着衣服推门进了沐房。
屋内水汽弥漫,隐隐能看到屏风后面有个人影。将衣物放在外间的榻上,温泽宁唤了一声:“皇叔,宁儿进来了。”
绕过屏风就见男人穿着月白色的中衣,手里拿着香胰替浴桶里的孩子细细清洗着头发,听到声响也没有回头,只是应了一声道:“宁儿,小心湿了衣服。”
那一瞬间,温泽宁心中冒出小小的嫉妒,他的皇叔可未曾帮他梳洗过,现在还为了这个孩子都不过来抱他,他倒要看看这个孩子哪里入了皇叔的眼。
浴桶里的小安好奇地扭过头,兄弟二人立刻打了个照面。明明是孪生子,此刻却看不出一丝相像。一个粉雕玉琢,似观音画中的善财童子;另一个黑瘦矮小,却是那地狱中匍匐的蝼蚁。
内心的艳羡与自卑让小安先移开了目光,沉默地低下头。他虽年幼,却已尝遍人世冷暖,他的畏惧和自尊,不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露出真实的情绪。
温泽宁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奇异的亲近之感,一瞬间似乎有些明白连翘让他进来的原因。只是他还记得温辞之前的交待,没有贸贸然与弟弟相认。
他静静走上前,一手拿起帕子,一手握住小安的手腕,轻轻擦拭着他的手臂。温辞见状嘴角不由浮出一抹笑意,并未开口阻止温泽宁。
小安的身体明显僵住了,孩童柔软的手仿佛带给他莫大的恐惧,他下意识猛得抽开手,却不小心甩到了温泽宁的脸上,三人皆是一怔。
温辞正欲查看温泽宁的脸,想着要怎么安抚一下,莫要兄弟二人产生隔阂。
只见平日娇生富养的孩子随意揉了揉脸,重新握住了小安的手,对着手上的伤口呼了呼气,软糯的声音似是学着温辞平日的语气道:“一定很疼吧,宁儿吹吹,痛痛飞掉。”
小安:“…………”
“幼稚。”小孩扭过头,却没有再挣开温泽宁的手。
温辞心下大慰,忍不住揽过温泽宁在他额头亲了一口:“宁儿真是个好……孩子。”
迟疑片刻,他还是将“兄长”二字换掉。
小安看着温情满溢的叔侄二人,似乎是怀念起什么,一时间忘记藏起自己的目光。温辞见状抬起另外一只手,笑着搂住小安,也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小安也是好孩子。”
小孩忽然睁大了眼睛,往后退了退,整个脸烧得要熟透了似的,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
从温辞遇到他,这是小安第一次露出像个孩子的神情,引得男人忍不住又亲了一下脸蛋,这次小孩直接把脸埋浴桶里了。
这、这个大哭包居然亲了他?!他又脏又丑,还特别凶,大哭包怎么会像以前的娘亲那样亲他呢?
“好了,不逗你了,再闹下去要着凉了。”温辞将小安抱出浴桶,替他擦干身上的水渍。
温泽宁这才看到小安身后那些可怖的伤口,莫名觉得自己的背火辣辣的疼,比被先生打戒尺疼多了,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那一刻温泽宁想,自己方才还在嫉妒弟弟夺去了皇叔的关注,真是太过分了。弟弟吃了那么多苦,以后他要和皇叔一起,要好好照顾弟弟。
温辞整理好小安身上的衣服,一手将他抱起,一手牵着温泽宁:“我们去吃好吃的。”
叔侄三人出了沐房,树上的连翘听见动静,一个后翻落到了地上:“师父。”
“怎么不去大堂等着,外面这么冷。”温辞道。
“今个月亮不错,我偶尔也想当个睹物思人,多愁善感的大家闺秀。”连翘摇着头叹气道:“不知道我家里的小媳妇现在怎么样了?”
温辞和温泽宁是早就知晓连翘这张嘴说话五迷三道的,不会和她较真,可刚来的小安不知道,闻言不由盯着连翘多看了几眼。
连翘心思一转,伸手捏了捏小安的脸颊:“哥哥我是不是长得特别好看?”
“哥、哥哥?”小安傻乎乎地瞪大双眼,将穿着女装的连翘又打量了一遍。
“对啊,否则我家的小媳妇怎么会对我死心塌地呢。”终于碰到个好玩的,连翘心里都快乐开了花:“想不想像哥哥这样年纪轻轻就娶到媳妇啊?”
“娶媳妇?”小安一脸茫然。
“首先,你要学我这样穿着打扮,混到女孩子中间,要是看上谁了,就……”
“连翘姐姐,你不要欺负小安。”这下温泽宁都听不下去了,扯了扯少女的衣袖。
连翘嘟了嘟嘴,忽然弯腰把温泽宁抱在怀里揉搓一顿:“人家好无聊嘛~”
“真是个闲不住的丫头。”温辞抬手敲了下她的脑袋:“送你个师弟带带怎么样?”
连翘立刻反应过来,指着小安问道:“师父,你要收他当徒弟?”
“嗯。”
这的确是出乎连翘的意料,她本以为师父应该会找个可靠的人家收养。眼下有她在,可以时常去照看一下,这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小安身份敏感,留在身边无疑等于在自己的脖子上架了把随时会砍下来的刀,温辞不可能不明白。
“为什么?”
温辞长长叹了口气:“我害怕。”
害怕这个孩子又消失在他的眼前,害怕他又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受尽苦难。
第7章 第七章
几人到了大堂,仆役已经备好饭菜。方才宴席上温辞心情不好,光顾着喝酒,此时才隐隐觉的饿了,温泽宁赶着过来,亦没有吃什么,便干脆添了几副碗筷,一起坐下来用膳。
连翘倒是吃饱了,坐在桌前哼着奇怪的小调,两只手灵活地剥着虾肉,面前的小碗堆满了,就分到两个孩子碗里。
“谢谢连翘姐姐。”温泽宁乖巧道。
连翘笑眯眯地扭头看向小安,刚夹起虾肉的小孩筷子顿时僵在了半空中。
“嘿嘿~”连翘又往小安那里凑了凑。
“…………谢、谢谢。”
用完膳温泽宁想起自己还带了礼物,立刻抱着卷轴跑来献宝:“皇叔,皇叔,宁儿给皇叔准备了生辰礼。”
“哦,宁儿要送什么给皇叔?”
温泽宁垫着脚将画卷展开,露出一幅月下竹林图。笔触虽尚显稚嫩,但形意皆具,以小孩现在的年龄而言,已经相当不错了,而且竹林七贤中有两人恰好是叔侄关系,所以竹林亦可寓意他与温辞。
温辞心中一暖:“皇叔非常喜欢宁儿的贺礼。”
温泽宁仰着脑袋,圆溜溜的眼睛亮闪闪地注视着男人,眼中是藏不住的孺慕。
小安趴在桌旁,看着那幅竹林图,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小安想学吗?”温辞蹲下身问道。
“想。”小安立刻回答道。
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
“那,只要小安拜我为师,叔叔就教你好不好?”温辞哄道。
“也可以学她那样的功夫吗?”小安指了指连翘。
“唔,当然。”温辞应允道。
“师父。”小安立刻改口叫道。
温辞瞥了连翘一眼,调侃道:“我收的徒弟总是特别干脆。”
连翘扯着小安两边的脸颊笑道:“有师姐的风范,哎呀,小安太瘦了,得好好养养。”
温泽宁闻言低头摘下腰间的荷包,塞到了小安怀中。那是温辞缝的零嘴袋,里面装了不少他爱吃的糖果点心:“嗯,小安要多吃点。”
那个荷包看上去有些时日了,却保存的很好,想来荷包的主人非常爱惜。
小安捏了捏鼓鼓的袋子,抬头对上了温泽宁的双眼。
他在那户人家当侍童时经常吃不饱。有一次小主人闹脾气,嫌弃婢女买来的糕点不够甜,咬了一口就扔在了地上,他偷偷捡起来,却被小主人发现了。
那个胖乎乎的小主人气的打了他一顿,还把糕点扔到了泔水桶中,冲着他叫嚣着:“像你这种卑贱的东西,只配去捞泔水桶里的猪食!”
曾经那个小孩连自己不需要的东西都不会施舍于他,而现在却有一个将自己珍爱之物赠与他的孩子。
“我会好好爱护的。”小安默默移开了视线,有些害羞地小声说道。
温泽宁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激动地抱住了小安:“那,那小安叫我哥哥好不好?”
小安:“…………”
许是看出了小孩的不自在,连翘伸手抱起温泽宁:“小宁儿,我们该去洗漱了。”
“小安,”温辞拉过小孩:“你的身份文牒还在吗?”
小安摇了摇头:“不在我身上。”
想来也是,既然被卖了,身份文牒自然是放在买主那里用来牵制仆役,防止他们逃跑。
温辞敲了敲桌子:“我会替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你以后便叫钟离安。”
“钟离安。”小孩重复了一遍。
温辞目光柔和,抚摸着小安一侧的额发:“嗯,钟离是我原来的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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