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昊的平民生活 作者:巫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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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晚饭时,虞母宰杀一只大肥鸭,一家三口吃不完,虞苏问能不能让他带些给姒昊吃。虞母只说:“天黑前得回来。”
姚屯在虞母心里太偏僻了,林子里野兽也多,虞苏在那边过夜,她心里不放心。
明早可以去看他,带着母亲炖得香喷喷的鸭肉给他吃。
虞苏这么想着,裹住被子,挨枕睡去。
在睡梦中,他梦见自己参加了成年礼,在社树下,和一起成年的伙伴们,欢饮,歌舞。还梦见自己和姒昊住在一起,从姚屯回虞城拜见父母,姒昊提着他打的两只大水禽,上呈给父亲。
大清早,虞苏醒来,匆匆吃过饭,和虞母说他要去姚屯。虞母在火塘边,用一只陶钵装鸭肉,抬眼瞥他:“去鸡笼里捡鸡蛋。”
虞苏乖乖听话,从鸡笼里捡出两颗鸡蛋,拿来给母亲。虞母看儿子捧在手里的鸡蛋,说道:“也带过去,你不是说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吗。”
“谢谢阿母。”虞苏很高兴。家中有两只下蛋的母鸡,天天有鸡蛋吃,不匮乏。
虞苏将鸡蛋用草絮包好,放在怀里,提起装陶钵的篮子,跟母亲辞行。
“记得天黑前要回来,把你父的长矛带上。真是……”虞母摇了摇头,父子都一个样,年少时这么不定心,到处跑。
“知道的,阿母放心,我回来时,阿昊会把我送到神木那里。”神木是虞城人熟悉的地方,那边常有人在,野兽避猎人,很少在神木附近出没。
“那行,去吧。”虞母看虞苏开开心心的样子,想着这孩子和那个蒿关系真好,看着比跟风川还好。
虞苏提着篮子,出西门,朝及谷走去,路上遇到熟人询问去处,虞苏会说要去及谷。别人看他提个篮子,还以为他去採菇。虞人除去虞苏一家,还无人知道姚屯那边来了位外来者。
虞苏独自穿行深林,经过神木,正欲赶往白林子的时候,虞苏的身影被妘周瞅见。妘周在后头喊:“小苏,你去哪里?”虞苏走得飞快,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妘周抓了下头,心里困扰,听得有人催促他,他转身跟着打猎的伙伴们一起离开。
虞苏的步子走得飞快,越挨近紫湖,他越紧迫,像被人撵赶着。明明昨天早上才见过姒昊,此时的心境,却是如此急切。虞苏钻出白林子,仰头眺望前方,没能见到高地上的木屋,它为树木遮挡。虞苏沿着湖畔,往前再走一段路,这才看见心心念念的木屋。
屋子就在不远处,院场空荡,屋门紧闭,虞苏想,姒昊应该是外出了,他不会睡到这么晚。
虞苏登上坡道,来到木屋所在的高地,他看到在屋旁游荡的大黑。
“大黑。”
大黑抬头看见虞苏,欢喜朝他跑去,用力摇尾巴。虞苏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大黑总是跟在姒昊身边,不该孤零零在屋子附近。
看着紧闭的屋门,虞苏感到不安,他伸手去推门,门一下子被推开,屋内空荡无人。奇怪,他去哪里了?虞苏进屋将篮子放好,立即出来寻找姒昊。
四周不见他踪影,虞苏低头看到身旁的大黑,蹲身问它:“大黑,昊呢?”大黑摇着尾巴,汪汪叫,相似在诉说什么,它扭头朝屋后的林地跑去,虞苏领悟跟上。
大黑在前带路,虞苏紧跟着,被大黑带到井边,这时,他才看到在汲水的姒昊。虞苏见到他穿着粗麻衣服的熟悉样子,心中欣慰,立即抬手挥动,唤他:“阿昊。”
姒昊抬头,看见虞苏,露出笑容。他提起壶耳,快步朝虞苏走去。
两人在林地里并肩行走,虞苏从姒昊怀里探走陶壶,他一手搂住壶,一手去执姒昊的手,他握得很紧。适才发现他不在时有多恐慌,此时就有多开心。
第47章 猎鹿人
鸭肉倒进陶鬲, 放在柴火上煮热, 柴火旺盛, 汤水沸腾。虞苏提走陶鬲,放在一旁,将柴火弄小。鸭肉带汤盛起, 香气扑鼻,热气腾腾,虞苏将它递给姒昊, 吩咐:“趁热吃。”
“多谢。”姒昊接过碗, 低头喝汤,鸭汤炖得浓郁, 很好喝,半碗热汤入腹, 浑身舒畅,气血畅通。喝下汤, 姒昊才慢慢解决碗里的鸭肉——一只大鸭腿,一块胸脯肉,他连皮带肉吃下, 吃得很干净。
虞苏看着姒昊进食, 心里颇慰藉。他身上有伤,在角山养伤时,饮食很好,来姚屯后,生活劳苦, 食物粗糙。
鸭肉吃完,火塘的火也慢慢小了。
姒昊拿根树枝,从火塘里扒栗子,扒出许多,虞苏将它们捡起来,放在陶盆上。
两人坐在一起,剥栗子,虞苏只尝了两颗,其余都剥给姒昊吃。他剥一颗,喂姒昊一颗,放在他唇边,看他吃下,有时还要去摸下他瘦削的脸庞。虞苏喜欢看他吃东西,想让他吃得胖些,想要他早日恢复健康。
在离两人不远处,屋门外,大黑享用一份鱼肉,偶尔抬狗头看眼屋里的两位主人,它很淡定,低头继续吃肉。
早上一餐解决,姒昊和虞苏带上篮子,屁股后面跟着大黑,一起去林中采集。
虞苏教姒昊辨认可食的菇类和野果。在采集上,虞苏比在都邑里长大的姒昊强多了。虞城人大多种田为生,但还保留着进林子采集的习惯,虞城的人们,无不是自小就跟着母亲、姐姐到及谷里捡过菇。
两人轻松拾得一篮野菇,还摘了不少野柿子和棠果。
在采集时,虞苏每教姒昊一样,姒昊便记住一样,再次提起,姒昊已经认识,能辨认它们的模样。虞苏很惊讶,他手里执着两株蘑菇,问道:“阿昊,这两种明明很相似,你怎么分辨出来?”
“不难,一种长在树上,一种长在土里。”姒昊回道。长得很像,生长习姓不同。
“我还是好久之后才会辨认,长土里的好吃,长树上的也能吃,但要晒干后再煮,直接煮着吃,有的人会拉肚子。”虞苏笑道,他觉得姒昊很厉害。
“这时节,常吃的菇子就这五六种,我都採了。野果子很多,一天说不完,我觉得最好吃的是这两种。”也就是篮子里的野柿子和棠果。棠果个头小,但比较甜,野柿子可以制作柿子干,虞苏很喜欢。
“不急,下次再教我。”姒昊提起装野果的篮子,他对于自己如何在林中获得食物,心里已有底,野果子,不过是应急之用。
两人结伴离开林间,一人挽一个篮子,满载而归。
回家路上,路过一片针林,大黑追着林中的松鼠,追出老远。自从搬来林地住,大黑把许多小动物列入自己的食谱里,俨然有要当头猎犬的觉悟。
虞苏想留步等它,姒昊说不必,它玩累了,会自己跑回来。
两人穿过光影斑驳的林间,走出不远,听得后头汪汪声,知道是大黑回来了。大黑空手而归,它追上两位主人,显得很开心。
两人来到溪边,姒昊在一头叉鱼,虞苏在另一头清洗菇子和野果。林中鸟儿叽叽喳喳叫着,声音连成片,大黑的心又开始骚动,它东跑西逛。
虞苏抬头,见姒昊往岸边抛去一尾大鱼,他微微笑着,低头洗柿子,柿子还没洗完,抬头,又见他丢出一尾。真是令人惊讶!虞城的渔夫,很少会用长矛叉鱼,他们喜欢用网,就是让风川叉鱼,他也没有这样好的手法。
两篮子的食物清洗干净,虞苏提着篮子去找姒昊,见姒昊正在割水草。水草拧成绳,穿过鱼儿们的鳃嘴,将它们串在一起,提于手上,有六尾之多,其中两尾尤其肥大。
姒昊右手提鱼,左手执矛,他的左手能抬动,能握不重的物品。他朝虞苏走去,想把装野果的篮子讨去,虞苏笑语:“我提得动。”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前往白林子,正值午时,林间相当热闹,各种动物的在谷间彼此起伏。虞苏和姒昊走走停停,打量四周的景致,无人的老林子,有种神秘,可怖的氛围,一旦去熟悉它,会觉得它葱郁喜人,生机勃勃。
回到家中,虞苏拿出两个野柿子,将它们埋进温热的炭灰里。姒昊坐在一旁,摆弄一块林中捡来的牛胛骨,他试图将它契合在一根木柄上。他反复比对骨木间的接口,用石斧劈砍,好让它们拼合在一起。
他只有单臂能使力,制作工具很不方便,他十分耐心,慢慢地将胛骨镶嵌进木柄。虞苏看着他,心中的滋味难以述说。胛骨和木柄契在一起,姒昊手齿并用,缠绑藤条,让骨木间的衔接更为牢固。
一把骨耜就这么制作好,搁放在姒昊的大腿上,他看着这件工具,还挺满意。虞苏握住姒昊的右手,将它抚摸,姒昊抬头看他,虞苏低语:“手指上有好多伤。”
这只手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少,擦伤,刮伤,扎伤,指甲缝里留有血痕。他在角山时,手上也有伤,但伤口细微,没有这样严重。
他本该卧榻养伤,却在终日劳作。
“会好起来。”姒昊温语,他抽出手,用它摸了摸虞苏的头,安抚他。
虞苏颔首,他相信他的左臂会康复,他也不会有事的。他在角山能生活,来姚屯也能,他很厉害。
整个午间,两人在屋中相伴。
虞苏把埋炭灰中的两个野柿子扒出,分姒昊一个,自己一个。柿子煨得温热,掰开食用,酸涩中带着甜意。两人吃着野果子,相视而笑。剩余的柿子,虞苏将它们收进陶罐内,他告诉姒昊,放在火塘边会自己熟透,熟透了就不酸。
采摘来的菇子,晾在屋外,哪些可以直接煮食,哪些需要晒干,虞苏一再嘱咐。他怕他忘记了,吃坏吃肚子,然而姒昊那么好的记姓,又怎会忘记呢。
还有哪些要做的?
虞苏在屋里走走看看,摸摸姒昊的草泥台,抚摸他的衣箱,虞苏恍然,从木梁上取下篮子。篮子里有一包东西,那是用块布包着的针线。
虞苏坐在草泥台上,用石刀割断袖口毛躁的纤维,再拿一块布在上面比划,量出需要的尺寸。他裂开携带来的细布,用它包住袖沿,他穿针引线,把细布缝在袖子上。
缝好两只袖子,接着缝衣领。
一件本来破破烂烂的上衣,经由他的手,获得重生。
虞苏将衣服缝补好,折叠整齐,放在衣箱上,突然,觉得自己落入一个温暖怀抱。本来在一旁,静静看他缝衣服的姒昊,悄无声息来到他身后,将他搂住。他从身侧抓住他的手,将脸庞在他脖子上轻轻蹭了蹭,在他耳旁呢喃,虞苏羞赧低头。
午后,门窗关好,火塘的火燃起。
姒昊上身的衣物解开,袒露出左肩狰狞的伤口,虞苏为他换药。虞苏将药粉搅拌,涂抹在一片宽圆的叶子上,再将之糊在伤口上,而后用细布条包扎。一层层包裹,细细缠绕,系绑。包扎好,虞苏帮姒昊把衣服拉上,他贴着姒昊身子,感受对方的温度。虞苏没有去为他绑系衣带,他张臂搂抱他,将头埋姒昊肩上。
他差不多该离开了,他天黑前得回去虞城,和母亲约好。
姒昊一手搂住虞苏的腰身,一手去抚摸他的头和背,他不忍他难过。两人抱在一起,抱了许久,虞苏才将头抬起,默默帮姒昊拉拢衣襟,绑系衣服。
他们离得很近了,比一个在角山,一个在虞城,近上许多。今日回去,也许明日又能相见,虞苏这般安慰自己。
离去时,虞苏一手捧着陶钵,一手提篮子。篮子沉沉甸甸,里边装着两尾大鱼。
姒昊将虞苏送到神木附近,未出白林子,听到一阵人语声,两人便就在林中相别。姒昊挥手,虞苏三步一回头,姒昊用唇形说:去吧,虞苏才依依不舍离去。
看着虞苏身影消失林间,姒昊没有立即离开,他倾听声响,他听到有人在问虞苏话,问他是不是去採菇。那是一个女声,听起来有二十来岁,她跟虞苏交谈时很亲昵,显然是熟人。
他们的声音和脚步声渐渐都远去了,姒昊这才安心离去。让虞苏一人,在黄昏时,独自穿过及谷,他心中牵挂,好在有人陪他回去。
孤单寂寥的湖畔,姒昊踽踽独行,肩披晚霞。他形单影只,但内心并不寂寞,孤苦,他的心中有一团温暖的火,像火塘的火那般,能照亮整个黑暗的屋子。
姒昊回屋,守在火塘边,他烤蘑菇,煮鱼羹,和大黑一起吃。吃饱后,他收拾屋子,他躺卧在草泥台上,想着明日的安排,他裹着羊皮被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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