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愁 作者:狐狸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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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因为在景砚的怀里,不再害怕了,越说到后头越理直气壮起来。
景砚见他放松下来,还有闲心同自己说谎,却顺着他的话道:“是的,真讨厌,比你大这么多,还说话不算数,应该要和小玉道歉,还要赔礼道歉。”
乔玉一呆,即使他平常无理取闹惯了,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挠了挠脑袋,“……也没有讨厌啊,殿下可好了。”
他觉得今夜的太子格外温柔。
景砚眼底含笑,终于将乔玉整个人抱起,打算朝屋内走去,哄弄着他,“一点都不好,特别讨厌,明天还得给小玉送礼物,才能原谅我。”
他向前走了两步,眼角余光能瞥到从屋内渗透到院子里的鲜血,都被雨水冲刷干净了,半点不露痕迹,就如同他的温柔,皆隐藏在深沉不见底的黑暗之中,除了本身就发光的乔玉,谁也瞧不见。
回到屋子里,景砚原想去烧个热水,却被乔玉拼命揪着,动弹不得,无奈之下只好用方才的冷水洗了毛巾,将浑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乔玉擦了个遍,自己也用冷水将不留心沾上血渍的头发冲了一遍。
待他再回到床边事,乔玉捂在被窝里,已经又睡过去了。
这是他的光。
景砚望着乔玉轻轻颤抖的睫毛,忍不住摸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玉:你真讨厌。
景砚:我真讨厌。
小玉:除了我,谁都不许说我的太子殿下讨厌!
景砚:……
第28章 小乔玉
昨日又担惊受怕, 又淋了雨,到了第二天醒过来,乔玉果然得了伤风,头有些发烫,景砚摸着他的脑袋, 把他整个人都捂在被子里发汗, 不让他出门拿饭。为了这件事,景砚还特意同门前的侍卫解释,太清宫一举一动都该按照规矩来,轻易不能有变数。
侍卫长已经被调离了, 这边只有他们两个当值,夜里便轮换着来。陆昭做主将这件事瞒了下来,中午偷偷把自己的饭菜递进去了一大半, 还问要不要找太医开点药,被景砚拒绝了。本来送饭菜若是被人捉到,便算是与太清宫废太子有私通, 再到外头开药更全是马脚,而景砚还得留着他办事。
陆昭确实是难得的好心肠,也确实喜欢乔玉。
乔玉吃了陆昭送的热饭菜,又昏昏沉沉睡了一天,到了晚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他还是个小孩子, 一旦有了精神,在被窝里就待不住了, 又嫌热又嫌无聊,只好趴在枕头上拿小兔子和小老虎打架玩。他十分有童真童趣,左手拿着小兔子,右手拿着小老虎,连说带演,分饰两角,演了一出小白兔智斗小老虎的大戏。
景砚在他背后看了许久,才等到这出戏落幕,他忍不住笑,“小玉,你今年真的十二岁?怕不是入宫的时候报大了年纪,宫里的小太监七八岁都不玩这个,十岁向上都会赌钱喝酒了。”
乔玉很不高兴,将心爱的小兔子和小老虎都拢进怀里,不许景砚再瞧。
他嘟嘟囔囔着道:“明明昨天晚上还要和我送礼物赔礼道歉,今早就变了个模样,太子的话都不能相信。”
又声音极低地添了一句,“阿慈真讨厌。”他心眼小,还记着景砚晚上的时候摁住他的手脚,不许他出来的事。
阿慈这个名字远比太子要能让乔玉亲近得多。
景砚瞧着他小气的模样,屈起指节,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嗯?在你这就是有事好太子,无事坏阿慈,是不是?”
乔玉偷偷抬眼瞥了景砚的脸色,不敢说话了。
他就是这么怂包。
景砚也不同他计较这些,反倒坐在了床沿边,他的身量高大,影子拉得很长,后背遮住了外头的光,床上忽然黯淡了许多。原来的屋子很大,好像空荡荡,现在似乎一下子变得逼仄狭窄,只有这张床的空间。
乔玉偏过头,傻里傻气地看着景砚,还不知道是怎么了,却被景砚揪住了鼻尖,捏了一下。
景砚下手不重,也不怎么疼,就是逗着他玩。可乔玉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哭多了,鼻子忽然酸涩,眼底漫上一层水雾。
乔玉捂着鼻子,整个人都缩到被子里,躲到了床的最里面。
景砚笑了笑,从宽袖里拿出一团用油纸包裹好的物件,朝他招手,“过来,今天给你刻了一天的礼物,也不过来看看?”
大约是礼物的吸引太大,即使方才还对景砚一肚子委屈,乔玉还是爬了过来,伸长脑袋,想要仔细瞧清楚。
那是一堆木头雕成的小玩意。其中个头最大的是一个缩小的乔玉,与从前刻的兔子老虎不同,这个十分细致,表情生动,连头发丝都细致地雕刻了出来,整个人活灵活 现,正抬着手,掌心虚握成圈,似乎拿着什么东西。这是景砚前些时候闲下来的时候雕成的,没来得及拿给乔玉看罢了。
剩下的都是今日乔玉睡着的时候,景砚在窗边刻的。他从中挑拣出来一样小玩意,乔玉都没能瞧清,就见景砚摆弄了一番,将那个小东西安到了小乔玉的手中,正好卡住了。
景砚将这个递到了乔玉的眼前,笑着道:“给你自己看。”
乔玉接了过来,拿到有光的地方,才辨认出来小乔玉的手上拿着一筐柿子,他脑子没转过来,只顾着惊奇,转身揪住了景砚的手,瞪圆了黑亮的眼睛问道:“殿下殿下,这是怎么装上去的?”
景砚掰了掰小乔玉的那只手,轻微的“咔嚓”一声,那筐柿子应声而落,原来是指头和掌心处安了一个暗扣,和竹筐的尺寸相合,所以才能装上去。
这是非常精细的木工活,一点错都出不得。
乔玉病恹恹的时候,景砚不舍得逗弄他,可他现在好了,活蹦乱跳,生机勃勃,景砚就舍得了,他打趣着道:“还记不记得,当时是哪个小傻瓜去偷吃柿子,闹得肚子疼,结果缩在被子里不出来的?”
好汉不提当年的丑事。
乔玉以为这件事早就过去了,却又听到景砚提起来,本来想要辩驳一番,但又想到景砚送给他的礼物,想着自己是个宽容大量好侍读,不和太子的小孩子脾气计较,便又去拨弄余下的小玩意了。
那里头还有许多,比如一笼子的萤火虫,一束灯笼草还有玻璃灯盏。
全是从前的回忆。
乔玉看着看着,眼眸又湿漉漉的,里头似乎盛满了水,大约是开心过了头,将心爱的萤火虫卡在小乔玉的掌心中,结结巴巴地同景砚道谢。
景砚哭笑不得地替乔玉擦眼泪,他觉得乔玉可真不好哄,难过了哭,开心了也哭,怎么着都要流眼泪,又问:“那是不是能原谅我了?”
乔玉亲了亲那个木雕的小乔玉,朗声道:“早就原谅啦!阿慈再讨厌,我也不会记仇,顶多,顶多记一个晚上。”
现在早就忘了。
他这样欢欢喜喜地过了一个晚上,到了清晨,起了个大早,要去和御膳房拿饭菜。乔玉昨日没有去,也想过称心和长乐安平都很着急,长乐安平到底还是小太监,说个谎话就能糊弄过去,而称心则不同了。
称心很不好骗。
乔玉一到御膳房,先是被安平在门口拽住,拖到了小树林里追问了半天。幸好乔玉提前绞尽脑汁编了一套谎话,否则还骗不过来,等终于从安平那里逃脱,乔玉拍了拍胸口,还有些心虚,从小门偷溜进御膳房,才踏进两步,就被称心瞧见了。
称心一怔,抱歉地同身前的宫女笑了笑,大步朝乔玉身边走过来,揪着他的后脖子,轻声撂下一句,“昨天怎么没来?去里头的屋子等着,我忙过了就回去。”
乔玉答应了下来,一扭头就看到流鱼嘲讽似的笑着,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你敢告诉他吗?”
他,他还真不敢……
第29章 哥哥
称心顺手塞给乔玉一个只有一层的小食盒, 叮嘱要他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头,等到自己回去再交待了昨天的事。
乔玉连推带桑着被送进了后院,手里捏着钥匙,打开了称心的门。称心是御膳房新来的掌事,到底根基也不深厚, 身边只跟了流鱼一个小太监, 而乔玉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不敢被人瞧见踪迹,缩着身体,偷偷摸摸地溜了进去, 不开窗户,连蜡烛都不敢点。
屋里一片漆黑,勉强能有些光亮。乔玉凭着记忆, 摸黑寻到一张椅子,盘腿坐在上头,叹了口气, 心里很发愁。
那天发生的事,他不敢和太子说,也不敢和称心说,倒不是因为胆子小到旁人一吓唬连说都不敢说出口的地步,而是因为不想连累了他们。他虽不晓事, 但到底还不至于傻到透顶, 冯贵妃一贯视太子为眼中钉肉中刺,身边的那两个太监也不是好相与的。如果只是他们俩找上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如果是领命前来,才算真想要寻出什么把柄马脚,要了太子的命。
乔玉只担心是后一种,那日瞒下太子只凭本能,不想叫太子为了自己担心难过,但如果是那两个太监自己的主意,其实说不说并无大事。而若是后一种,只怕他的姨母会穷追不舍,不只是自己,任何知晓这件事的人都会被卷入其中,不能脱身。
一想到这里,乔玉的小圆脸都紧皱成了一团,明明是初冬的天气,后背却汗湿了一层,因为害怕得紧。
如果称心知道了,必然是要想尽办法帮自己,是第一种倒罢了,要是第二种……乔玉不敢赌,他在心里想,还是不要告诉称心为好。
至于如何应对,他却暂时想不出什么法子。
兴许是心里压了太多事情,他模模糊糊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只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越来越近,又有钥匙开门的响动。
称心推开门,又轻轻合上,乍一眼都没看到里头缩成一团的乔玉,随口问道:“怎么了?蜡烛也不点。”
乔玉听到他的声音,身体微微打了个哆嗦,举起了手,颤巍巍道:“我在这里。”
称心打开随身带着的火折子,点亮了蜡烛,端着烛台朝乔玉身边走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他身边放着的食盒,还未打开,眼眸又深沉了些。
他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在乔玉身前,轻描淡写地掀开盖子,面色如常,温声道:“这是今天御膳房新制的糖粉山楂糕,样子好看,味道又酸又甜,要不腻牙,大家都说好,等到明日再将这道菜报上去,看有没有主子要点。现在做的都给了掌事,我多要了些,分给你和流鱼。”
称心一边说,一边将糖粉山楂糕同一碗甜汤端了出来,那山楂糕做的果然很好,模样晶莹剔透,印成了花朵的形状,外头裹了层金灿灿的桂花糖粉,里面却是鲜艳亮丽的山楂红,颇为惹人喜爱。
若是往常,乔玉满心都要扑在吃食上了,今天却恹恹地答应了一声,也不去拿山楂糕,而是先端了甜汤,舀了一勺,也只吃了半口。
称心还很沉得住气,自己尝了口糕点,半响,才问道:“我也不问你今天为什么没精神了,到底昨日怎么没来?总得有个能让我放心的缘由。”
他很清楚,弄明白了昨日,今天的事便也迎刃而解了,可这事对于乔玉而言,却万万不能说出口。
乔玉偏着头,未挽上的碎发垂至脸颊,因为骗人时格外胆小,也不去看称心,盯着摇摇晃晃的烛火,似乎很认真着迷似的,结结巴巴地说着谎话,“就,就昨天生病了,伤风发烧,起不来床,没来罢了。”
称心平时总是对他心软,此时却没有,接着问道:“前日回去的时候还是活蹦乱跳的,若是病了,也总得有个缘由。”
话是这么讲,称心到底还是泄了口气,借着递糕点的功夫,用手背贴了贴乔玉的额头,已不再发烫了。
乔玉正寻思着该如何继续编谎话,也没有注意到这些,只能一骗再骗下去,软着嗓音,想靠撒娇蒙混过关,“前日天不好,回去的时候不小心淋了雨,晚上就病了,生病了太难受了,在床上捂了一天才好。”
称心冷冷地看着他,语调里再听不出一丝心软,“前天你回去的时候不过巳初,雨却是未正才落下来的,中间少说也有一个多时辰,你是从御膳房爬回太清宫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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