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乱 作者:lyrelion(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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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壑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道:“你便有火气,就冲我来,何苦为难下人与死物?”
“你在朕跟前儿与那死物又有甚麽不同?”口气里带着淡淡的嘲讽,便又有些许不甘。
赵壑只低头看着地上:“皇上,臣的折子绥靖王带到了吧?”
“便是有求于朕的时候才会心甘情愿叫我皇上。”那人起身行过来,赵壑便是不回头也能觉察两道火热视线盯着自个儿脊梁。
“皇上多虑了。”赵壑低声道,“不过是为着我朝事务,这才劳烦绥靖王的。不然,臣也没这个胆子。”
皇上慢慢走过来,望着蹲在地上的赵壑道:“除了朝政,你就没别的想和朕说的了?”
赵壑身子一抖,觉着皇上将双手放在他肩上:“皇上想听臣说甚麽呢?”
“你明明知道。”皇上叹口气,将手收了回来,“你也别胡思乱想了,一赌气就跑出去三年,还不是折磨你自个儿麽?”
赵壑低头不语,只是望着地上那一滩茶水印子。皇上又道:“季颀的事儿你就别管了,那个家伙是一颗心都野了的。你也别再瑞儒府上住了,进进出出的总是不方便。朕已经令人给你重修了宅子,明日就搬进去住了吧。”
赵壑没有言语,只是低头握紧了双手。
皇上走近了蹲下来抱住他的背:“三郎,你便是当真一句话都不想同朕说麽?那个王弗居是太师送来的,朕碰都没碰他就交给你发落了……”
“皇上,这事儿不该和臣说。”
皇上一皱眉,轻声道:“你便真要如此?只是当朕是皇上,别的一句也没有了?”
赵壑听着他声儿不大,但语气严厉,这就不再说话。皇上勒紧他的背:“那朕问你,为臣者,当如何?”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那好,朕现在就要你死。”
“死有何难。”赵壑笑了,“活着才是艰难。”
皇上揪着他的衣襟将他转过来,定定瞪着他的眼睛,好半晌方道:“你明明晓得朕舍不得……”
赵壑冷着脸推开他立起身来:“皇上,时辰不早了,臣请出宫,毕竟是外臣,留在内宫多有不便……”
后面的话没说完,皇上一抬手把他抱了起来转身就往龙榻前走。赵壑心里一慌,忙道:“皇上,皇上!”
“刚才才说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现下朕可没说要你死呢。”皇上贴着他的耳朵,淡淡道,“那些死了的,朕都令人抓了一小撮他们的灰,装在瓶子里给了你,你收着了吧?”
赵壑猛地揪住他的衣袖,却看眼龙榻,慢慢的松开手,绝望的笑了。
诸位看官,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叹明月不似吾心 怜吾心难当明月”分解。
第十六回
诸位看官,上回书说到赵壑深夜进宫,足叫皇上折腾了一整夜。第二日早朝时还是皇上抱着他上了龙撵去的隆昱殿,直直到了大殿门口,方才放他下来。
赵壑紧了紧衣襟,却要进去。皇上却一把拉住他,捏着他的脸,只见一张小脸儿面色苍白,嘴唇却被他咬得通红。手指头不由自主勾着他上下嘴唇化了一圈儿,另一只手摸着他脖子上露出的一小块儿皮肤,隐隐看得见下头儿的青紫红痕。
赵壑冷冷道:“皇上不如封臣做个清客,这便由得您夜夜春宵。臣也好弄明白了,究竟该做些甚麽。”
皇上将头靠在他胸前,伸手摸着他耳朵:“你的身子,你的心,还有你的三魂七魄,朕都要!”
赵壑一笑推开他:“这三样儿东西,还是臣自个儿收着稳妥。”这便转头木了一张脸,一言不发进了大殿。
皇上看着他倔强的身影,不由在后头儿微微叹气,福公公轻道:“皇上昨儿夜里也是狠了些,赵大人走路两腿直打颤呢……”
“福公公,朕和先皇比,就差了这麽多?他连看都不想看朕一眼……”
“皇上是皇上,先皇是先皇,赵大人心里对先皇,那是只有敬。对皇上您,却是只有爱啊。”
“他?爱朕?”皇上伸手捂住脸无声的笑了,随即放下手来,淡淡的看了一眼大殿,“福公公,他若是爱朕,便会恨死了朕。所以他不爱朕,反倒好些。”
“既是不爱,又何必留在皇上身边儿呢?”
“谁说他留在朕身边儿了?他不是一直想逃麽?可惜,朕不放手。这天下都是朕的,还抓不住一个壑三郎?”
“皇上……”
“福公公,朕晓得你想说甚麽。只是朕还没死,若是死了,自然会放手。”说罢,皇上一甩袖子,自殿后上朝。
福公公立在廊下,幽幽叹了口气。
哈乞萨本以为第二日便可见过皇上,谁知别说皇上,就连赵壑也不见了。只得礼部其他官员陪着他满京城转悠,名曰采风。哈乞萨装腔怒火,却也不好明说,只管将怒气往王弗居身上撒。
“那是甚麽东西?别毒死了我!”
“这又是甚麽?街边上的东西也敢拿来给我吃?”
“这也叫茶?还是今春御贡?你们皇上就吃这个?难怪养了你们这般废物!”
“干嘛瞪着我?一个小小奴仆,也敢直视本王子?!”
王弗居忍无可忍一把放下托盘,指着哈乞萨的脸就骂:“你别以为自个儿懑的精贵,便是打输了仗的没用男人,这才来我朝求和祈怜!你倒真当自个儿是个人物呢!”
哈乞萨面上一红,心里一恼,拍着桌子就跳起来:“好啊!这便是你们的待客之道?我这就返回一五一十都向父皇禀报了,发兵踏平你们这儿!活捉了你们皇帝,看你还神气!”
王弗居正要争辩,礼部的官员忙的上前又是打躬又是作揖,回身拉下脸来要叫王弗居赔礼。正闹着,就听门口喊了一声:“赵大人到——”
一时就都往门边儿看去,只见昂首进来一人,皂靴羽翅一身官服,气派雍容笑声朗朗:“这便是怎麽了?大王子是不满意京城当夏荷花不美,抑或是觉着昨夜的烤羊不够新鲜呢?那可是宫中禁苑圈养的野鹿,去年秋天刚生的,照理说正是好时候儿呢。”
哈乞萨眯眯眼:/“便是圈养的,还是野生的?你当我不懂麽?赵壑赵大人,还是说,你也是圈养的野鹿呢?”
周围官员皆变了脸色,赵壑却不以为意,抚掌而笑:“说得好,说得好!本官便是长在家中规矩极多,妇人教养不通世故,奈何天性顽劣,连先皇都觉着头痛。大王子果然慧眼识人,一下就看穿了赵某的本性。故此先前赵某多有得罪,还望大王子海涵。”
哈乞萨叫他一番话抢白,甚麽都说不出口,只得狠狠一挥袖子,哼了一声。
赵壑笑呵呵道:“今日皇上事儿忙,实在不敢怠慢了大王子。故此令臣引大王子略作歇息,明日便在隆芳阁亲见大王子,如此可好?”
哈乞萨粗声粗气道:“在你们地头儿上,我还有甚麽好说?”
赵壑只一笑,几人换了寻常衣襟,又叫人拉了马车来,这便一路往城郊去。
不觉行了一盏茶的功夫,几番哈乞萨都想言语,但赵壑似是累极,上车寒暄几句便闭目凝神,如同睡去了。王弗居看在眼里,只当是赵壑胸有成竹不慌不忙,谁晓得他真是疲累交加,扛不住睡了过去呢。哈乞萨不时打量赵壑,见他安之若素,分明面前是曾经刀剑相对的仇敌,却也可以坦然而卧,这就不敢小觑了他。
赵壑哪里知道这两人心里想甚麽,待马车停了才醒来。扬手拉开帘子看得一眼,自个儿先跳了下去,转头笑道:“大王子先请下车吧。”
哈乞萨看了一眼,颇有些失望:“不就是一座道观麽?有甚麽好看的?”
赵壑替他拉着帘子:“大王子有所不知,这是三清观,是京中最大的道观。此番前来,一不为上香,二不为观神,只是想请大王子来见一位故人。”
哈乞萨一皱眉:“我在这儿除了认识你,还认识甚麽人不成?”
赵壑只是一笑:“见着了,不就晓得了?”
哈乞萨想自个儿在草原上叱咤风云,偏生拿这个文弱书生模样的赵壑毫无办法。只得哼了一声,随他往里走。
转过大殿绕进后厅,赵壑合掌与个小童见礼:“无量寿福,敢问菽华道长可在?”
那小童上下打量他一眼:“菽华道长身体不适,暂不见客。”
赵壑脸上一片惆怅:“原是该想到的……便有劳通报,只说,故人来访,万望拨冗一见。”
小童犹豫片刻,见赵壑满目真切,这就叹气行礼:“且偏院稍坐。”说罢躬身去了。
哈乞萨在偏院小厅老实不客气的挑了上头太师椅坐下:“甚麽人也这麽大架子?”说着端起茶来喝一口,却又皱眉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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