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 作者:巫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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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那根本不算"遇见",因为承昀根本没有看清兆鳞的样子,当承昀步下石阶朝门口走去时,他隐隐看到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即使那么远承昀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装扮,即使只是一晃而过。
但那是兆鳞,承昀知道那人确实是兆鳞。或许并不需要去看,也不需要去碰触,只要兆鳞就在身边,承昀便能知道,能感受到。
走近大门时,承昀知道兆鳞就站在他身侧,他感受到了,因此他低下了头。
承昀记不得与兆鳞擦身而过时的感受,他不知道那一瞬间自己心里是否感到痛苦,但却知道自己的脚步并未凌乱。
人就是因为有了本不该有的奢望,而必须去承受痛苦,这对于自己或是兆鳞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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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昀在寝室只小歇了会,便见庆祈慌张的进屋,说是皇帝派人过来,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承昀起身隔着房门询问站在门外的宦官,那位老宦官尖着嗓子用着没有情感的话语将事情禀告。也并无要事,只是皇帝唤承昀过去的用膳而已。庆祈分辨不出这些皇宫内侍从的身份区别与职务差异,因此还以为是出了什么要事。
承昀穿戴整齐随同老宦官入宫,他心里并不奇怪载垕会唤他过去,身为皇帝的载垕挽留他在京城多留几日,为的正是册世子妃一事,而他还迟迟没有给予答复。
五年前,承昀举行冠礼、被册立为郑藩世子时,本该向宗人府请婚,但随后他父亲就因为忤逆了皇帝被囚禁,这世子妃也就没有册成。
现在,承昀年龄已经不小了,宗室子弟中与他同龄的大多都有了子嗣,有无子嗣关系着血脉的传承,更别说承昀日后还将继承藩王爵位。因此,恢复世子身份后,册世子妃一事便随之而来。
承昀前往乾清宫,由于皇帝尚且在书房批奏折,承昀便被带到御书房门口。御书房承昀曾来过一次,便径自走进去。
承昀一进入,皇帝抬起了头,见是承昀,便起身迎过来。承昀跨前一步,恭敬地行跪拜礼,他双膝还没触地,便被皇帝一把拉起。
"承昀,我不是说过,私下里,那些繁琐的礼节便都废去。"
皇帝显得有些不快,他一身象征天子的黄色龙袍,头戴装饰有金龙与宝石、珍珠的翼善冠,尊贵而不可仰视。
"这并非繁琐的礼节。"承昀摇了摇头,若是其它宗室大臣知道他见皇帝时平起平坐,且直唤其名讳,会做何想。
"饿了吧?"皇帝握住承昀的手,将承昀拉到书桌旁,让承昀坐下。
"朝会前吃过粥,还不饿。"
承昀回道,说时他人亦从坐位上站起,毕竟无论载垕以往与他交情多深厚,但现在的载垕已经贵为天子,这样的身份是不能越矩的。
"那伙房里的人就做粥给你吃?"皇帝皱了下眉头,承昀的住处及仆从等都是他亲自安排的。
"是我吩咐伙房换的,只是想吃点粥。"
承昀急忙回答,他能猜想到伙房应该是被载垕特意交代过,因此才时不时用珍贵的食材和滋补药材做药膳。可承昀吃惯了清淡饮食,有些不适应。
"不喜欢也得吃,你瘦得都快不成样子了。"
皇帝说时亦抬手去抚摸承昀的脸庞,动作温柔,话语里带着担忧与不忍。
"承昀,在凤阳那一年,你都是如何度过的?"
皇帝喃喃问道,他对承昀除了已被压抑住的爱恋,还有着深深的兄长般的怜爱之情。
承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并不知道他是如何度过这一年的,似漫长而又短暂,痛苦却也麻木了。
皇帝收回了手,似乎有些动容,他喉头滑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我加施于你身上的痛苦,想是任何稀罕药材也补不回来的。"
皇帝低低说道,那话语里带有内疚。
一年前在皇陵那晚,皇帝以为他当时是冷静而坚定的,但那时的他却是失去了理智,他不该逼迫承昀去发那样一个极其恶毒的誓言,只是当时的他因为极度的嫉恨,已迷失了心姓。
这一年里,皇帝想清楚了很多事情,包括他拆散承昀与那位男子时,只怕也撕碎了承昀的心。尤其是一月前,当憔悴不堪的承昀出现在他面前时,皇帝心里有内疚,并感到心疼。
"载垕,我并不怨你。"承昀说得很平静。
"你所做的,也是我所必须去做的,即使我。。。可这终究是不可能的。"
承昀嘴角有丝苦涩,他自己很清楚,他与兆鳞同是男子,又如何相爱,甚至荒诞的想厮守一生呢?
皇帝其实也知道,承昀并不怨恨他,承昀若是怨恨他的话,离开京城时便不会唤他一声:哥。
皇帝神色深沉而凝重,而承昀亦沉默不语,两人陷入沉寂,直到服侍皇帝用膳的侍从进来,皇帝才执住承昀的手,带承昀去御膳房用餐。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话题已经谈起了,且牵扯到今日皇帝想要询问承昀的事情,因此这一顿饭,两人话都不多。
皇帝让四周服侍的侍从都退下,他像以往未登基为皇帝前那般帮承昀夹菜,招呼承昀多吃点。
承昀吃得不多,他有心事,已经藏不住。而皇帝自然也感觉到了,先前就册世子妃一事询问承昀时,承昀并没有明确回应。当时皇帝已有所觉察,他曾想过承昀显然还忘不了那人。却不认为承昀与那人有过婚誓,这太过荒诞,而且承昀显然也不可能去做这样的事情。
"承昀?"皇帝看向承昀,承昀已将筷子搁上,望着桌上的餐具发呆。
"再些时日。"承昀抬起了头,声音很低。
"再些时日就好。。。我。。。"承昀的拳头在桌上紧紧抓着,他终究还是不行。
"好。"皇帝应声,他不逼迫承昀,为承昀请婚的是郑王,承昀推延了,他该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做如此打算。
"你身体也很虚弱,先调养好再说。"
皇帝说道,此事,显然暂时不会再提起。
皇帝挽留承昀多留京几日,除了想能和承昀多聚聚外,便是为了帮承昀挑一门亲。宗室子弟为了繁衍子嗣,总是早早便成家了,皇帝也希望承昀能早点有位子嗣,让郑藩的爵位能在日后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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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会散去后,明泉唤兆鳞和怀壁到他府上小酌。三人进府时,正巧明泉的妻子由侍女陪伴,在庭院里看花开。这位娇弱的女子躲避不及,便羞怯地欠了欠身。虽看不清她模样,但仪态柔美,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进府后也发现了,以往明泉府第里的那些小唱都不见了,反倒四处可见容貌端正的婢女。
明泉让仆人备酒菜,三人在庭院一处凉亭上喝酒。兆鳞回京那日,他们三人便在兆鳞家中喝过酒,当时坐一起叙旧的还有些旧同僚与国子监里那几位交好。
三人坐于席位上喝酒闲聊,谈的都是京城里的趣事,官场里的见闻。无论明泉也好,怀璧也好,两人都避免提及郑藩世子,自然也不会谈及世子要册立世子妃一事。
其实关于郑藩世子要册妃的事,朝廷上下都流传开了,兆鳞一抵达京城便知道了。
与两为好友喝了几杯,聊了些闲话后,兆鳞便辞别了。他骑马返回自家府第,进府后见到堆放在院子里的几坛梅子酒,便取了一坛,抱回书房。这些梅子酒都是兆鳞特意托付人从扬州运来的,有二十几坛,兆鳞送了几坛给明泉与怀璧,自己留了十多坛打算慢慢喝完。这东西不喜欢的人根本看不上眼,也就是因为有了家乡特有的味道,兆鳞才因此嗜好。
这些梅子酒酿得极好,即有果香的甜浓,又有蒸酒的浓烈,兆鳞边写公文,边喝酒。
书房里,兆鳞将写好的公文叠好,收齐,放于一旁。兆鳞抽出一张信纸,用镇纸压住边角,执着毛笔郁下笔却又有了迟疑,直到墨汁沿着笔尖低落在信纸上,兆鳞才将毛笔搁放,将信纸揉了。
"重林。"兆鳞朝门口唤书童,他声音刚落下,重林便进来了。
"公子,有什么吩咐?"重林问。
"你带上一坛梅子酒,让马夫载你前去郑藩世子的住处,若有人问你身份,便说是江南巡按所赠。"
兆鳞做了吩咐。
"公子,那有信要送吗?"重林问,看向书桌。
"没有,你将酒送去,若是不肯收便作罢。"
兆鳞说得平淡,他不能亲自前去,只因承昀不能见他,而且也避免可能被皇帝的人看到他前去找承昀。而派人过去,又未必进得了门。
目送重林匆忙离去,兆鳞端起酒坛为自己再倒了碗酒,这些酒似乎出乎意料的浓烈,兆鳞喝了三碗,便觉得有些头晕。或许是先已在明泉那里喝过酒,而回来又喝了梅子酒才醉的。
兆鳞返回寝室休息,他一身公服胡乱脱去,躺下床没多久便睡去了。
回京时很匆促,而在京城这几日亦有许多公事与应酬,兆鳞疲惫得很。自回京后,兆鳞便心绪烦乱,何况今日散朝时,兆鳞在皇极殿门口还见到了承昀。
承昀平静得近乎冷漠的模样有些出乎兆鳞的意料,只能眼睁睁看着承昀与自己擦身而后,让兆鳞无法忍受。
这一年里,兆鳞没有一日不思念承昀,也不曾失去希望,他愿意等承昀,再漫长的时日都行。可要是承昀已经放弃了,那兆鳞的等待将是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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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承昀才回到府中,他被皇帝留于宫中半日,仅因为他最多再住两日,便要返回怀庆府,皇帝有些不舍,这一走,便是一年难得再见上一面。
承昀回府,便吩咐庆祈做下准备,说在京城停留的时日不多。
"公子,今日午时,那位。。。袁公子的书童来过。"
庆祈吞吞吐吐地说,他自作主张收下那坛酒也不知道是做对了还是错了。
"哦。"承昀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他心里其实是慌乱的。
"他。。。那书童有说什么吗?"承昀见庆祈不再说话,反倒开口问了,话一问出来便又有些后悔。
"没有,就送来了一坛梅子酒,说是袁公子从扬州带来的。"
庆祈回答。
承昀听到是梅子酒,心里有些黯然,那日他离京前往凤阳时,兆鳞赠的也是一坛梅子酒。一年了,兆鳞并未将他遗忘,甚至对他的心意也没有改变。这坛梅子酒是想传递这样的情感吗?朝廷上下,无不知晓他这位郑藩世子要册世子妃,兆鳞没可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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