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让。”书生笑着,在棋盘上落下最后一子。“今日以三局为数,输者罚酒三杯,闻人兄,不知你意下如何?”
少年呆楞了片刻,明朗得笑道。
“好主意!”
“那这一局便作罢,以下一局开始计数。”
“好,我就占了你这便宜。”
三局过后,闻人斐拉了李璟挖出他上个月埋在院子里得梅子酒,几杯下肚,就昏昏沉沉得睡了过去,李璟皱了皱眉头,扶着瘫软如同一滩烂泥得少年在书房的塌子上躺下,又为他披上外衫,这才在他身旁坐下,揉着眉角重新拿起那被搁置一旁的《庄子》看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算太久前发的一篇老文
第2章 贰
闻人斐疲惫的睁开眼,看了眼窗外有些昏暗的天色,声音带着些困倦的沙哑。
“几时了?”
“回少爷,才刚卯时呢。”
随侍的梅香见他醒了,忙为他披上外衣,柔声的答道
“这都卯时了啊。”闻人斐喃喃着,神色有些茫然。
“少爷,天色尚早,您都好些天没有歇息了,不如再睡会儿吧。”梅香劝道。
“不了,就这么躺下我也是睡不着了,倒不如早些起来。”前些日子各地铺子里又送来好些账目得早日核对了他才放心,心中装了事便是想睡怕也只能再床上辗转反侧。
“——是,少爷。”梅香有些不落忍,犹豫了一会儿才应道。
拿巾子仔细的擦拭过脸,又用柳条沾了些盐粒清理了口后,闻人斐看着自己修长白皙的双手有些呆愣起来。
大哥在三年前意外去世,原本草包无用的嫡次子仓促拾起了继承家业的重担。下有虎视眈眈的外戚原本时八杆子打不着的,这时候倒是一个个都冒了出来,上有年迈的老父老母,想到那一双双如狼似虎得挑衅目光和已然满头白发得父亲,他自嘲得一笑,若是他能及上大哥的一半,如今也不会人人都把他们闻人府当成一只谁都能分一分的软弱羊羔了吧。
向父母请了早安,闻人斐心中苦涩更甚,不过短短三年,丧子之痛再加上年事已高却还要为不堪大用的次子分担家业,父母竟年迈了看似不止十岁!
抬头望向园中老树光秃的枝桠,闻人斐呼出一口胸中的浊气,却依旧感觉心中如压了块大石般憋闷至极。
“梅香,我要出府一趟,你将书房的账目先交了柳管事,令他先核对一遍。”
“是,少爷。”梅香低着头应了一声,转身又从房里拿了一袭狐裘出来为他披上,“天冷,还望少爷多保重身体。”
闻人斐面色一柔,对她点了点头。
江南冬日无雪,但寒风阵阵却仿佛能刮入骨血中一般,闻人斐将半张脸都没入狐裘中,仅露出一双眼角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在小巷中慢慢的走着。
“公子。”小院中正在扫落叶的小厮见了他忙弯腰唤道。
“李璟呢,回来了么?”闻人斐扫了眼空荡荡的院落,皱眉问道。
“李公子在书房呢。”小厮恭谨得答道。
闻人斐唇角忍不住向上勾起,被寒风刮得苍白得面颊都显出几分红润来,一双桃花眼,艳光四射。
那小厮不敢再着他,面红耳赤得低下头。
打开房门,果然见那人正站在书案后,十指修长,骨骼分明,正挥洒书墨,闻人斐带着笑,也不去烦扰他,径自解了狐裘端坐在软塌上,眼巴巴得看着他。
半刻钟后,那人才停了笔,看了过来。闻人斐忙起身抚平衣上的褶皱,凑到他身边,软着声音道。
“你这一去多日,一切无恙?”
“京中事忙,劳烦挂念了。”
书生资容的男子,样貌不改当年,依旧俊美温和,回道。
见他指间沾染上星点墨渍,闻人斐转身拿起一旁搁置的巾子,在温水中沾湿,凑上去低着头为他擦拭干净。唇角似是抿了抿,抬起头又笑着道。
“我昨日新寻了一本棋谱,挺有意思的,拿在我手上倒有些浪费了,今天拿来想给你看看。”
一时不察,两人离得颇近,吐息交融。李璟正低下头看着他,浅淡得眸子里渐渐染上浓重得暗色。
待到双唇相接,少年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克制得闭上眼,掩去眼中深切的渴望。
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过了,闻人斐蜷缩在被褥中急促得喘息着,长发凌乱,黏腻得紧贴在额头和身上裸露汗湿的肌肤上,绯红的面颊,水润的唇微微张开吐纳着气息,精致的锁骨在被褥下若隐若现,身量虽然比三年前抽长许多却还是一副稚嫩的少年模样,只是容貌更较三年前要精致上许多
李璟别过脸,披上中衣起身下床。
“你去哪儿。”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尚有些沙哑和情欲意味,犹如一把轻柔的羽毛,轻轻扫过心尖,令人酥痒难耐。
李璟回头,轮廓在幽暗的室内晦暗模糊。
“我去准备些沐浴的水,你先歇息吧。”
“劳烦了。”
身后那人轻声应道。
李璟走出了房门,唤来小厮准备热水,便回了房,背对着他的身影未着寸缕,越发显得单薄消瘦,肌肤白皙滑腻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不含一丝杂质,在昏暗中似乎也能散发出一层透亮的莹光来。
闻人斐套上一层里衣,系上衣带,长发被撩出来披至脑后,这才回头盘腿坐在软塌上看向正站在书房正中央望着他的书生,问道。
“这次能呆上几日?”
“尚未定下,书院的事大半都了结,想来能有一段时日不用回京都。”
“再过几日便是七夕了。”闻人斐心中一动,开口道“我前年酿下的桂花酒时候正好,若是你不嫌弃,今次七夕来我府上如何?”
他看着那人浅色的眸子,言语中带着些希冀,又满怀不安,见他兀自不语,又忍不住一点点失望起来。
“也好。”
李璟回道,看着少年艳色的唇不自觉的勾起,惑人的桃花眼也眯成一条弯弯得弧线,瞧着倒傻气憨直起来,心中有些气闷。
闻人斐第一次看遇见李璟的时候才不过十四,那年四月富春城外杏花林漫山遍野得好景色吸引来众多文人骚客,也来了不少未出阁得少女,不知又留下多少佳话。
闻人府上于郊外有一处别院,正好有一小片杏花林,闻人夫人不爱凑热闹,但也爱看美景,正好求了两全,就带了整日无所事事得小儿子到别院上赏花。
闻人斐从小不爱读书,自然乐得能不去见闻人老爷请来得教书先生,颠颠得就准备了行李跟着娘亲去了别院。开头几日少年虽气盛也能耐下性子陪着他娘亲赏赏花,与其他府上得夫人唠唠家常。几日过后就跟霜打的茄子似得的了,闻人夫人怜惜幼子,允许他出府玩乐,却也不放心得再三叮嘱他务必带着家丁,别走散了。
闻人斐嘴甜得哄了他娘亲几句就一路小跑得出府找乐子去了。
那杏林不远处,早有寻得商机小摊小贩满当当得摆出一里长的集市来,闻人二公子自小养尊处优,但也不曾见过这些摊贩卖的许多小玩意儿,兴致盎然得瞧瞧这个,摸摸那个,犹豫着要不要全买回去。等身后得几个家丁手上早已再也拿不下什么,这才笑嘻嘻得决定打道回府。
“公子且留步。”
有一人从一旁快步上前急切得拦住这一行人。
闻人斐惊了一惊,反应过来后打量着那人几眼,似乎是个书生,一身蓝色襦衫,白玉发馆上半点装饰花纹也无,即使在纷纷扰扰得人群中也装容纹丝不乱,看着就文邹邹得像极了他的教书先生,虽然容貌俊美,举止温和可亲,也让他心中发怵,就连说话也拮据起来。
“不知兄台拦住在下有何事?”
那书生见他并无不耐,更无骄横态度,松了口气般道。
“在下唐突了,只是在下听闻公子在一处书摊前购置了一把绘了鲤鱼戏水图样的折扇,不知兄台还记得否?”
闻人斐皱着眉想起自己确实曾在一个书摊前买下了一把扇子,点头回道。
“确有此事。”
“在下路过那摊子见那折扇绘制得甚是雅致本已打算买下珍藏,却因随身带得银两不够,匆匆回了趟宅院,原本是想让那摊贩预留,却还是被公子抢先一步,在下厚颜,不知公子可愿割爱?只是实在囊中羞涩,或只能以原价偿还公子。”
闻人斐虽然从小被娇宠长大,更因为不通诗书被背后叫做绣花草包,但是性情却很好,毫不在意得挥了挥手,道。
“不必了,这扇子拿在我手上也没什么用处,你喜欢就拿去吧,就当交了个朋友。”
那书生或许也没见过这么好说话的公子哥儿,笑道。
“多谢公子。”
闻人斐看着他清俊的面孔上露出得那抹笑,宛如冬日初阳,一时竟然看呆了,心口如遭重击,满脸通红得胡乱将家丁取出来递给他手上折扇塞给了那书生,逃也似得飞奔着离开了。
闻人斐第二次见到李璟时,李璟正在酒楼里喝酒,依旧是一身蓝色得襦衫,衬出得他越发面如冠玉,气质温和。修长得五指攥了一只小巧得酒杯正要送到唇边,抬头见他正带着仆从走进酒楼,微微一愣,遥遥的对他温和得一笑,举杯示意。
年少的公子哥儿就鬼使神差般得向他走去,稀里糊涂得冲他问道。
“我叫闻人斐。书生,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浅淡的眸子倒映着他,闻人斐想到这些读书人最重礼节,自己却这般放浪形骸,恨不得当众掌自己的嘴几下。耳边适时传来回应。
那人站起身来,对他作了一揖,正是姿容绝世。
“在下李璟,乃京都书院不成器得教书匠,承蒙公子相助,厚颜相交。”
闻人斐最后一次见到李璟时,又是四月,鞭炮声声,那人高头大马,一身喜服,喜庆得刺目。闻人斐站在城墙上,紧抿的唇中泄露出一声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呜咽。
声明 :本站内容转至互联网,所有资源版权均为原创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版权请与我们联系,及时删除!站内所有作品、评论均属其个人行为,不代表本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