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第一部)作者: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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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丹没有说话,静了一会儿,轻声说:“梦沈香的效力有多久?”
易钧想了想说:“总是两个时辰跑不掉。”
杨丹点一下头:“她睡的时候也差不多了。”拂了一下衣摆,淡淡的说:“那叫醒她吧。”
易钧抢上前一步,拦在了门前。
杨丹挑起眉梢,易钧一阵不安,这种沈静,比咆哮和愤怒更让他心中没底,低声说:“我,我叫吧。”
杨丹一言不发,站在一旁。
易钧深吸了口气,慢慢推开了门。
屋里罗帐低垂,鼎中燃著香,淡淡的青烟嫋嫋升腾四散。
易钧走近了几步,隔著帐子,低声唤:“师妹,师妹。”
帐子里静静的没有声音。易钧回头看了看杨丹,伸手掀起了帐子。
杨丹忽然闻到一点不同的气息。
说不上来……
没办法用语言来描述的味道,只是……有种略略的咸酸。
被子动了一下,柳冰坐了起来。
她的目光有些迷惑,看了看易钧,又看著杨丹。
“师妹。”
易钧又喊了一声之後,她才象是回过神来,冷冷的说:“你们进来干什麽?这是我的闺房。”
“师妹,你别这样……”易钧真的是左右为难著。
一面是刚刚丧父的师妹,一面是怎麽也不想得罪的杨丹。
“我已经说过了不知道。”她不耐烦的踢了一下被子,衣裳倒还算整齐,翻身下床:“我是挟著他一起出了门,但是刚出巷子他就跑掉了,我也没有想去追他,谁知道他现在跑到哪里去了!干嘛总盯著我要人?”
易钧道:“当真?”
“我骗你做什麽?我拿那只死鸟做什麽用?烤了吃麽?我也受了伤的,哪有那个精神和他为难。”柳冰捋起袖子:“你看,那个鬼把我的手臂都差点折断了。”
杨丹冷冷的说:“可你连他的命也差点要了。”
柳冰看了他一眼,竟然破天荒没有辱骂上火,偏过头去,嘟著嘴不发一声。
易钧看他一眼,继续追问:“真的?你没伤雪盗?”
柳冰横一眼:“伤了头发也算伤?我只不过抓了他头发把他揪出门来,可是他一见了太阳就象被火烧似的,挣的特别厉害,我一时没抓住,就被他挣走了。他一转眼就不见人了,我哪里去找他去?”
她一边说,一边抱怨雪盗抓伤了她的面颊。拨开头发来看,脸颊上果然有细细的几道爪痕。
杨丹迷惑之极,眼前忽然间象升起了团团浓雾,什麽也看不清楚。
柔碧说的前半段,与她所讲的後半段,在这里接上了。
但是,中间断开了一节。
接续不上。
这一节就是雪盗。
杨丹与他多年相伴,雪盗无论身在何处,他也能第一时候把他找到。
可是,这一次却全然不同。
雪盗象是完全的消失了,连一片羽毛的踪迹也没有留下。
柳冰看看两人,忽然提高声音说了一句:“我的话是说完了,我可没抓你那只死鸟,你去街边打听打听,就知道我一定是空手回来的。可是我爹爹的事情呢?你怎麽会在我家庄里?究竟我爹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杨丹看了她一眼:“我与令尊无怨无仇,没道理害她性命,就算是我要出气,也该找你。”
柳冰瞪眼瞧他:“是啊,我也没道理害你家那只鸟儿,你又为什麽一口栽给我?就因为我去了你家?那你不也闯进我家里来了?难说你没干什麽……”
易钧喝了一声:“师妹!”
柳冰狠狠剜了杨丹一眼,忿然转过头。
“可柔碧,的确是你伤的吧?”
柳冰两眼往上翻,极为无礼:“相打无好手啊,一时失手也是有的。”
杨丹先是恼怒之极,可是看柳冰转眼间又红了眼圈儿,显然是想起了父亲惨死,心里不知不觉的起了一丝怜悯。这个女孩子靠著父亲,脾气养的这样傲气尖锐,将来却又靠谁。心里不知道是气是恼,脸上只是微微一笑。
这等泼赖的女子,搁在从前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易钧脸上红了白,白了红,却也不好再当著杨丹的面喝斥柳冰——话说回来,就算他喝斥,也要柳冰肯听啊。
“行了,看在师兄面上,我信你没有害我爹爹。”柳冰声音里总有股子别扭劲,叫人怎麽听也不舒服。
杨丹苦笑。怎麽他追查雪盗下落,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反倒过来要领这个泼辣女人的人情儿?好象她信他没杀人是给了天大恩惠了。
“不过我不喜欢你这人,你也别留在我家里。”她头一昂,很干脆的说:“这是我家,我不想留你做客,你马上走。”
易钧再忍不住,说:“师妹,你先去西园,灵堂已经布置好了,你去灵前守著。”
柳冰愣了一下:“可是他……”
“去。”
他沈下脸来,倒也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柳冰不甘的跺了一下脚,说:“爹才刚……你就跟外人来一起欺负我了!”
话虽然这样说,到底还是听了易钧的话,摔门走了。
易钧和杨丹你看我看你,相对苦笑。
“杨丹,你……”
“我也的确不能在此多留。”杨丹眉头愁锁,易钧站在他身旁,只觉得他半边脸庞秀美无伦,这间屋子里寂静馨香,与外面截然是两个天地,听到杨丹的话,竟然一时间没明白他说了什麽。
杨丹说:“雪盗下落不明……太叫人忧心。柔碧的情形也很不好,我不能在此羁留。”
易钧沈默了一下,说:“有句话,我想问你……你不要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
杨丹抬起头:“你问吧。”
“你也知道,我师妹她虽然是个女子,但是一点也不细谨。我觉得,师尊被杀的事情太过於蹊跷,而师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比我早到,有没有见到些什麽异样?”
杨丹想了想,微微一笑:“我其实没有早到,不过,我想有人会比我知道得多。”
易钧不解,望著他的眼睛里全是疑惑。
杨丹走开去,轻轻推开了窗子,撮唇为哨,清丽的吟啸声远远的传了出去。
啸声刚落,易钧便听到了哗啦啦的鸟儿振翅的声音。一个黑点象是从月亮上冒出来的,飞的极快,由远而近,穿窗而入,落在了杨丹的手上。
杨丹口中发出细细的声音,象鸟鸣,又不大似。
接著就换成了他可以听懂的一般的话语:“你们都看到什麽了?”
那鸟儿吱吱喳喳,声音宛转清脆,向杨丹说个没完。
易钧一句也听不明白,看著杨丹站在敞开的窗前,月光洒了他一身银辉,那情景难描难画,美不可言。
杨丹抬起头来:“它们什麽也没有看到。没有人进庄,没有人出去。易钧,这庄里有没有暗道?”
易钧想了一会儿,终究摇了摇头。
杨丹失笑:“真古怪,一天之内遇到两桩蹊跷的事情。”
他喉间又发出那宛转的吟声,鸟儿轻轻振翅,一扑便闪出了窗子,没入夜色之中。
“它们很是机敏,说是没有看到,不会有假。”
杨丹沈吟了一下又说:“这庄里今天一天,只来了我们三个人,没有人出去过,也没有发出过异声。一来,可以假设是这庄里人所为。也有可能是外来的人,那就分两种情况。一是,这庄里有暗道可以进出。二是,那个凶手,他有法子不被人眼和鸟儿的耳目察觉。”
易钧望著他,杨丹悠悠说:“也就是说,第一种情况是那凶手对庄里情况,比你还要熟悉。二是,那人是外来的,但是非常不好惹,你师尊衣发不乱,一剑毙命,那人的功力一定很高。”他想了想,补充一句:“比你我还高。要知道你师尊我虽然没和他动过手,但是想来我要和他对上,想赢也不简单。”
易钧一直沈默,最後说:“那个人,也或许是师尊极熟识的人。”
杨丹没有说话。他并不擅长宽慰开解。他从小所接触的人,都在费尽心力的讨好他,让他快活。
他从来没有做过安慰人的事情。
当然,对家里那个宝贝弟弟的宠溺,那是另一回事。
“那个人,或许是师尊熟识的人。”
易钧这样说,杨丹并没有追问原因。
对於这个地方,对於这件事情,他只是个局外人。这件事情里的全部原因他并不了解,种种错综的关系,一个又一个可能的或不可能的人,他也并不认识。
他现在只想得到雪盗的消息,希望他安然无恙。
“夜深了,你早些休息吧。”易钧沈默了半晌之後说:“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是呵,这一天,是极漫长的一天。
“我让人给你收拾了间客房,你……”
“我这就告辞了。”
易钧一句话被打断,然而杨丹的话似乎他没有听懂,怔在那里。
月光照在杨丹的身上,仿佛给他整个人抹了一层淡淡的银辉,就算是丹青妙手也画不出的风致:“我要告辞了,我想先赶回一归城去,再仔细寻找。雪盗他是自己走了也好,遇了意外也好,我总要得到一个确定的消息。不然,我心中的不安不会停止。”
“可是夜已经深了……”
“但是雪盗现在也许十分危险,可能他很无助,正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盼望著我找到他。”杨丹不等易钧再说挽留的话,微微颔首说:“你请多多保重,後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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