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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逐晚风+番外 作者:雨中岚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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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种田文 相爱相杀 怅然若失

  出了城门纸钱一路铺垫,却不是往西山的方向,反而往西南的新亭去了。两人一路追着,果然不多久就听见吹吹打打的声音,明旌、灵幡、漫天飞扬的纸钱,治丧的队伍逶迤了一里多地,前面是白衣白服的谢氏族人,后面跟着轿马僮仆。
  挽童引歌,白骥鸣辕,观者夹途,士女涕涟。
  白雁声追上队尾,方知后面的一大群人是邕京的世家贵族,来祭奠谢公的。萧溶月没有了马匹,只好靠双脚爬山,百无聊赖下跟同行的人问道:“谢公到底是怎么死的?”
  那落在后面的也不知是邕京哪一家权贵的下人,挤眉弄眼小声道:“这个实在不知,也许只有当日城门楼上的才知晓。不过当日的将士也都死绝了,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他言下之意谢鲲的死大有蹊跷,白雁声默默记在心里,脸上并不表露。
  萧溶月却大有刨根问底的架势:“那谢家江东名门,世代簪缨,谢鲲死的不明不白,谢氏族人肯服吗?”
  那人便叹气道:“所以皇上下了圣旨,封谢鲲为英国公,又賜了爵位和许多钱财抚慰。”
  萧溶月又问:“听说谢氏族墓在西山,这里是什么地方,谢鲲为什么下葬在这里?”
  那人上下打量她一眼,狐疑道:“你不是邕京人士吧,这里是新亭。从来上游举兵必经新亭,是以兵冲,听说谢鲲生前的遗言就是要葬在新亭,俯瞰大江,守卫京师。”
  白雁声想到谢鲲数十载边臣,屡经战乱,死后报国之心仍是不减半分,为国为民和裴秀不分伯仲,两人都是壮志未遂而死于非命。不由眼眶一酸,流下眼泪来。
  萧溶月见新亭地势险要,其势回环险阻,可倚为壁垒,心里盘算着,他日父兄南侵,这里必要先行取下,才不会掣肘。
  两人跟随队伍上了山顶的平地,但见地势高峻,且山顶开阔,可容数千人。悬崖边有一小亭依山傍险而建,亭下就是滚滚长江东逝水。亭边此时已掘开一个小小墓穴,谢氏族人正在落棺。亲族子弟,诸姑姊妹,追送尘轨,嚎啕衢路,一时间哭声大作。
  当其时,亲姻义旧,缟冠送丧者有千余人之众,邕京百僚自王公以下无不吊祭,酒犊祭奠之物,仓促之下准备不多却也蔚为可观。
  北地丧礼简朴,死者烧埋之后亲友照常过日子,萧溶月哪见过这副阵仗,混在人群中,新鲜不得了,目不暇接。
  白雁声眼光却在墓前那跪得齐刷刷的谢氏子弟之中扫来扫去,最后停在最前面一个单薄的身影之上。那女子身服斩衰,虽弱不胜衣,却并不像其它人那么悲痛欲绝,捶地大哭,始终脊梁挺得笔直,动也不动。
  外围观礼的人便不免指指点点。萧溶月一时好奇,问旁边的人道:“你们说的是谁?”
  “还能有谁。那是谢鲲的长女。谢鲲中年丧妻,只唯此女,时人赋诗:二十四桥明月夜,明珠一颗掌中擎。真真正正的国器掌珠。只是她爹生前如此疼爱她,临到死了,她连滴眼泪都不流,真是狠心。”
  这说闲话的人猛然觉得一道刺眼的目光递过来,犹如刀剑割在自己身上一般,朝身旁一望,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正盯着自己。此人心知谢鲲当日守城颇得民心,背后这样说人家的闲口舌,谢家正逢丧事心情欠佳,若是被揪出来暴打一顿便不值了,不由噤声不语了。
  那怒目而视的正是白雁声。
  此时前方殓葬完毕,谢连璧被人扶起,有人以她的口吻开始读一篇祭文:“呜呼!惟我皇考英公,卜吉于靖宁七年七月六日,葬于石头城。不孝女连璧,谨以清撰时馐,致祭于灵前。”
  谢鲲死后追赠英国公,萧溶月此时始知谢小姐闺名连璧。
  “呜呼!连璧不幸,四岁母死,痛维吾父,中拆雁伴,身代母职,诲教成人。幼赴徐州,十载边臣,屡经战乱,父女同命,零丁孤苦,未尝一日相离。”
  这篇祭文显是出自谢连璧之手,文字简洁,雅俗共赏,便连萧溶月这样的人都听得懂,更别说其余看热闹的贩夫走卒之辈了。
  “痛维吾父,崇明年末,虏马饮江,五万兵勇,拒敌徐州,勤王令下,抛女别家,风行建业,电赴两江。胡虏畏威,自填沟壑,国都之围稍解。”
  白雁声想到当年谢鲲南下,独留谢连璧一人在危城之中安抚人心。白梅般清雅隽永的姑娘,寒夜里不避嫌隙,牵引自己去读那天书一样的梵文地图,一步步指点,终于击破徐匡的鲜卑铁骑。如今从她口里再一次说出,真是字字泣血,损心伤肺摧肝肠。
  “靖宁年初,孟贼挑衅,陈兵犯阙,荆青之际,草木为人。痛维吾父,坐镇京都,宣威受命,直取襄阳,再围江陵。贼臣不救,豪杰殒命,国失栋梁,父失佳婿。豺狼当路,安问狐狸?”
  萧溶月看了白雁声一眼,心想这段是在替你打抱不平了。
  白雁声尚未反应过来,人群中有一个高冷的声音道:“什么贼臣不救,豪杰殒命,什么豺狼当路,安问狐狸?贼臣是谁?豺狼是谁?狐狸又是谁?谢小姐文采斐然,世所共知,但岂能这样含沙射影,让不明就里的小人听见了,出去拨弄是非,居心何在?”
  墓前的谢连璧猛然转过身来,面上苍白无色,唯独两只满布血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扬眉道:“方才是哪位高人在说话,还请露面一晤。”
  白雁声募地看到她正面,见她容颜惨淡,身上瘦得没有几两肉,却强撑着一口气,顿时心如刀绞。暗道,原来如此,谢鲲死得不明不白,她将祭文写得浅显易懂,是便于坊间传颂,好造舆论声势,为谢鲲雪冤。
  她话音一落,果然有一士子模样的读书人宽袍大袖越众而出,走到中间空地上作揖自荐道:“在下钱塘吴用,半年前仰慕邕京繁华前来游历,恰逢孟贼围城,谢公捐躯,今日来吊祭一番。”
  谢连璧一听便知这个“吴用”是假名,于是也向他敛衽为礼。礼毕,淡淡道:“连《诗经》都可以兴、观、群、怨。小女生父为国捐躯,小小一篇祭文,纵有词不达意之处,也是出自肺腑,孝心而已,还能有什么居心?”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在底下称好,看向那吴用的目光也多鄙吝之色了,都觉得这人和女子吹毛求疵,太不识抬举。
  那吴用方头阔耳,身材微福,此时也微微一笑道:“谢小姐拿《祭父文》做文章,我这里也有一篇诗作,也想兴、观、群、怨一下,不知可不可以?”
  谢连璧知道此人是来找茬的,不能不让他说,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那人便摇头晃脑道:“我这首诗名叫《题金谷园——赠谢小姐》。”
  谢连璧脸上微微变色。
  白、萧两人对看一眼,题金古园?金谷园里能有什么?斗富的石崇?跳楼的绿珠?
  “百年骷髅何足争,石崇当日太怜卿!见说白杨能做柱,怎教红粉不成灰?”
  此诗一吟完,谢连璧“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身子摇晃,被抢上前来的家人扶住。跪在地上的谢氏族人立时站起,簇拥在她身旁,个个面露愠色,同仇敌忾。
  这一首诗横空出世,舆情顿时转变,山顶上的众人都开始窃窃私语了。
  萧溶月并不明白一瞬间众人脸上为何都有动摇之色,但见一首诗便逼得这高贵冷艳的女子吐血,心里又是不解又是痛惜。
  这诗里的每句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是一连贯推敲起来却又像大有深意。因向白雁声问道:“这诗什么意思?这位姐姐为何会吐血,难道还有比死了爹爹更伤心的事吗?”
  白雁声眼里喷射出愤怒的火焰,如果眼神能杀人,这吴用恐怕已经死了千百遍了。他牙齿咬得格格做响,逐字逐句解释道:“这诗前两句说石崇和绿珠的典故。再美的人百年之后也将化为骷髅,有什么好争的?石崇取祸皆因当年太怜惜绿珠的缘故。这诗后两句是说,是说,”他说到这里声音发抖,停了一会终于继续道:“说当年谢小姐的夫婿宣威将军白雁声在江陵战死,三年后夫婿的坟头上白杨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了,你怎么还不死殉节呢?”
  你丈夫奉诏讨贼,未遂而亡,你父亲督守国门,自刎谢罪。连绿珠这样的风尘女子都知道一死酬知己,你这样的贵女熟读诗书,气节当比别人更高些,更该一死以谢父女之情、夫妇之义!
  萧溶月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想,好个兴、观、群、怨,原来他想借刀杀人,逼这个女子殉节!
  果然,那吴用洋洋得意大声道:“三年又三年,谢小姐要等几个三年?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无人应答,谢连璧吐血之后已经晕了过去,谢家人自然忙着救人,无暇理他。
  他这番话刻薄无情,却好像火药堆里溅了点火星一般,干柴烈火,顿时在围观人群中引起了连锁反应。白、萧二人身边不断有人在讨论。
  “说得也有道理。谢氏贵胄之后,士之冠冕,这节义二字当然比别家看得更重些。”
  “这千金小姐也真是命苦,先是夫死,然后父亡,活着也没什么生趣了,还不如死了留个好名声。”
  “放屁!”萧溶月挥舞拳头,就要打他:“你怎么不去死看看呀!我给你全家立牌坊!”她还要再恐吓一番,拳头被白雁声捏住了。
  那说话的人见“他”张牙舞爪,立时躲得远远,不敢说话。然而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萧溶月堵得了一个人的口,却堵不了天下人的口。不断有人附和吴用的这番奇谈怪论。
  人群之中只有白雁声、萧溶月二人不再开口,面沉如水。
  奸邪小人只会逞口舌之快,无益与国事。但萧溶月不明白的是,为何谢连璧听了这首根本和自己无干的诗立时吐血晕倒,如果是放在她自己身上,别人骂她,她就会加倍骂回去,骂不过,就出手和他拼了。她此时还不理解,何为“一字之褒,荣于华衮;一字之贬,严于斧钺。”
  白雁声心字成灰,目光只停留在谢连璧身上,心里想如若再有人敢公然将风刀霜剑加于这个弱女子身上,自己必要出手救她,到时候天地君亲,世道人心都不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旧时妇女受封建礼教的约束,因为丈夫死而自杀,称为殉节。谢连璧虽未过门,但六礼已毕,是白雁声名义上的妻子,而且古时为未婚夫殉节的例子还很多。
  贼臣不救,豪杰殒命,豺狼当路,安问狐狸?是暗指当年白雁声江陵一战,权臣傅熙拒不发兵救援,以致豪杰之士战死。国内佞臣奸邪辈出,豺狼当道,朝纲紊乱,吞舟多漏。你们这些人末路不量,还要去谴责挑衅孟子攸这个老狐狸,真是可笑之极!
  人而无仪,不死何为?是说,做人都要讲仁义道德,你强撑着不守节,还不如死了的好。
  “百年骷髅何足争,石崇当日太怜卿!见说白杨能做柱,怎教红粉不成灰?”这首诗是拼古人的。感兴趣的可以去搜关盼盼和白居易的故事。
  白居易这个人很讨厌,讽刺同僚讽刺风尘女子,自己一辈子混吃等死,与国无益,但做得诗是很好的。
  大家猜猜,是谁解了谢小白花的围?
 
  ☆、第七十章
 
  山顶上乱了一阵之后,谢连璧终于嘤咛一声悠悠醒转。谢家众人都是长舒了一口气,此时终于有闲情来料理这个“无用”了。
  谢家男子约莫十来人走到前面,一般高矮,个个长身玉立,貌比潘安,谢枫谢瑞等姣姣之辈还不在列,旁观的人不由感叹,真是王谢子弟天然秀,桃花扇底看南朝。
  邕京刚遭遇过兵乱,即使出殡,这些谢家儿郎也俱是带刀带剑,此时齐刷刷拔剑出鞘,寒芒四射,长剑胜雪,人人满腔怒意,指着吴用。
  一名老者自称是御使中丞谢朗,走出来扫视众人道:“我家的这位侄女,老朽看着长大。幼读诗书修己明德,侍奉长辈尽心尽力。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从未有一不合礼法的地方。如今父母皆丧,又无兄弟姐妹扶持,我谢家清素自立,难道连她一个伶仃孤苦的女孩儿都容不下吗?再要有人逼迫与她,便是和我谢家为难,绝不善罢甘休!”
  此人此诗用语尖刻,太过逼人,剑走偏锋,有歪魔邪道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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