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知错 作者:谢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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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晏适容去建春街那事不知怎的传到他皇兄晏清的耳朵里了,晏清大手一挥:“你且好生反省反省吧。”然后晏适容就被罚禁足半月。
春暖花开的时节,大病初愈的时候,禁足半月着实要了晏适容的命。
白日他百无聊赖地躺在椅子上,光是呆在后院里看看书仿佛也能闻见外头的花香,一时心猿意马,心痒难耐。年初他得了上好的毛皮,花重金请了巧匠做了两件氅衣,红的艳丽,白的清雅,两件氅衣做工皆是精致华贵非常,穿上往街上一走,保准儿明艳非凡,任天王老子也移不开眼,更何况是那人。
晏适容摸着白的那件,裘毛柔软顺滑,他忍不住问道:“我还有几日能解禁足?”
“早着呢,”承贵回他:“还有十四日。”
“感情这才过了一日?让我死吧……”
“您可不能死,多少事等着您来料理。”顿了顿,承贵压低声音,目光忧忡道:“派去香城的影卫们全都失踪了。”
“全失踪了?”晏适容以手支颐伏在亭边:“再去派点人,我就不信那人光天化日之下还能丢了不成?”
承贵点头。
正沉思着,忽听外头有些喧闹,晏适容道:“什么声音叽叽喳喳的?”
侍女倚翠掩着面笑着答道:“是李小侯爷、冯少卿还有郑三公子。”
晏适容捂着耳朵:“叫他们滚!不见不见!本王不见!”
倚翠道:“他们说不想进来,纯粹就是想在门口看看您的笑话,感受感受这外头春风的滋味。”
晏适容愁眉叹道:“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备武侯家的小侯爷李祝、冯太傅家的少卿冯尹还有郑国公家三公子郑瑾便是他一众狐朋狗友中最损的几位,回回晏适容被红莲司扫黄,数他们几个笑声最放荡聒噪。一个国子监里同堂作弊的情分,都湮没在这笑声中了。
“他们这回笑的什么?”
“笑您……没笑什么,他们在外头聊天呢,说是京中新来了个粤州师傅,做的脆皮鸡很是地道,他们要尝一尝那个吃过都说好的童子鸡。”
话音刚落,只听李祝嚣张的笑声穿墙而过:“这顿爷请了!吃过粤州脆皮鸡,不做京城童子鸡。”
冯尹立马接口:“才抱小倌与美姬,转头红莲逮牢去。”
郑瑾也放声大笑,扬声道:“走啊,吃鸡,吃鸡!”
晏适容捞起袖子,朝后门冲了过去:“我去和他们拼了!”
倚翠和承贵一把将他拦住:“爷不要冲动啊,您还在禁足!出去就是欺君呐!”
晏适容一屁股坐下,直把头摇:“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这三人日日来王府点卯,每天编出不一样的打油诗,隔日便传唱满京都,生意红火的茶馆里说书先生必要先念上一段王爷禁足诗来吊吊嗓子。百姓们偏偏爱听这个,男人们身家相貌不如他,便试图从他的糗事里找补。女人们可管不上这许多了,脸好看,即便是糗事那也是风流轶闻。
一时间晏适容被扫黄禁足之事传唱大魏京都。
晏适容憋着火,在离府门最近的那棵老树底下刻字,几人来一次,他便划一道,足足划了十四道,他长舒一口气,解禁在望。
第十四天的晚上是三月初一,良夜无月,暗香浮动。
晏适容裹着他心爱的白狐氅衣站在房顶上翘首以盼,预备等子时一到,就跳出去呼吸新鲜的空气。
底下承贵冷不防一看,心都要跳出来了,连忙惊呼:“爷!您可不要想不开啊!”
一时间府里的仆婢都出来了,吆五喝六。
南边的小厮大喊:“快看!咱王爷要轻生啦!”
西边的是个顺风耳:“什么什么?要生啦?”
南边的纠正道:“轻——生!我是说轻生!”
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地:
“都出来!看看王爷轻生啦!”
“爷啊!十四天都忍过了,怎么就还有一个时辰您待不住了呢?”
“爷啊!您走了我们怎么办……”
“呜呜呜呜!”
一时间府里人哭作一团。
扫地的老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一看晏适容站在上面,不禁道:“爷快下来!您憋不住了也别在上头啊,多羞啊!上头尿尿算是怎么回事!快下来快下来!”
有个惯来爱拍马的,眼睛还没睁开,张嘴便是奉承话:“咱们王爷可真是泽被众生,泽被众生啊。”
众人哭声停了一停,谁都不敢笑,继而哭声倒是越来越大了。
晏适容脑仁子疼得很,尚未解释出声,便见到小厮哭着将薛措迎进来,指着已坐在屋顶的晏适容道:“指挥使大人,您快劝劝我家王爷吧,他要轻生啦!”
原是薛措在红莲司办案到了这个时辰,回家路上听到六王爷府有些嘈杂哭声,便登门来瞧瞧。
薛措凝眉,晏适容刚想解释,便见他轻功一跃便上了房,尚未来得及打招呼,便觉自己重心一轻,自己被薛措提着落到了地上。
他来得太快,晏适容尚未反应,薛措便已松开了他。晏适容疑心自己闻到了清幽的梅香,可这时节梅花早已落尽了。
他摸着仿佛要烧起来的后颈,镇定问询:“是哪股风把指挥使大人给刮来了?”
薛措似是蕴着什么怒气,语气也不善,“你在上面干嘛?”
晏适容笑嘻嘻答,“赏月啊。”
薛措抬头看天,天上黑黢黢的哪里有什么月亮,他拂袖要走。晏适容叫住他,没来由的一句:“我很惜命的,我才舍不得死呢。”
晏适容看见他脚步一顿,忙道:“指挥使大人,我送你?”
“不必。”薛措冷声走了出去。
当晚,晏适容梦见了薛措。
这人小时还是一副温柔可亲的模样,越长大姓子就越冷了下去。
宁安长公主养在深宫里,同帝兄帝嫂向来亲昵,即便是在下嫁抚远大将军薛林后,也常常与宫中往来。
她的长公主府与宫里隔得不远,晏适容幼时,皇后常常抱着他过府与公主说说体己话,而宁安也时常带着薛措去宫里给皇后问安。
那时薛措还不是这样满脸戾色,长辈要看他写字,他便挥毫泼墨龙飞凤舞,长辈要看他舞剑,他便挥剑映光剑声铮然。
皇后就羡慕得不行:“阿玉阿玉,你瞧瞧藏玉哥哥,若你得藏玉一半才华母后便放心了。”
五六岁的晏适容人小鬼大,知他惹母后嫌了,于是跑去宁安姑母怀中蹭蹭要抱:“天塌下来有太子哥哥顶着,阿玉无才便是德!”
皇后愣了愣,未料到晏适容这样小便如此通透。太子是先皇后的嫡子,是一早便册立的储君,与濯灵大公主一并过继在了她的宫中。皇后母家那派的臣子想要暗搓搓试探皇上的意思,既是真的疼爱六皇子,就没一点另立太子的想法?但这些人都被皇后止住了,她道:“本宫不求其他,只求阿玉能平安长大。高位绊人,有些东西,不是他的,他便不该去要。”
宁安笑着将晏适容抱在怀里,“是啊,我们阿玉平安长大才是最好的。”
薛措收了剑,看向晏适容,偷偷地笑了笑。
晏适容凶巴巴,跳到地上:“你笑什么?”
薛措被抓了个正着,眼睛挪到天上:“没什么。”
“不许笑我!”
“好,不笑。”
晏适容心满意足了。
哪承想后来的薛措不仅是不笑他,连笑都很少了。
薛家失势后,平日里交好的大臣要么落井下石,要么就是明哲保身,朝堂上没有什么人为薛家说话。宁安长公主撞死在宫柱为夫君力证清白,一时间薛家树倒猢狲散,只剩下薛措一人。十五岁的晏适容偷偷溜出宫,奔到长公主府,生怕薛措想不开。
薛措那时也坐在高高的屋顶上喝着酒,晏适容废了老大的劲儿才爬上去,问他为什么坐这么高?
薛措仰脖喝了一口,说:“看得远。”
“你看见什么了?”
薛措红着眼看向街头走路的行人,看向错落有致的房屋,看向昏暗飘渺的天空,又看向坐在身边,喝了一口烈酒就缩着脖子皱着眉头的晏适容,道:“什么也没看见。”
晏适容不知当怎么安慰他,只说,“你可要好好的啊,只有你好好的,宁安姑母,还有薛大将军才会放心。”
薛措粗鲁地盖住晏适容亮亮的眼睛,不让他看见自己此时的狼狈,喉痛滚动,鼻子一酸,声音就不由自主地下折,语气却还是一如往时般倔强骄傲:“我很惜命的,我才舍不得死呢——我要为薛家陈雪,我要慰我爹娘在天之灵!”顿了顿,薛措吸了口气,盖住晏适容眼睛的力度又大了两分,他说他要让那些肮脏的、恶臭的,统统消失掉。
晏适容觉得鼻梁眼睛有些痛,却也忍着没有吭声,他知道薛措在抖,也知道薛措在流眼泪。他就安静地等着,等薛措平复下来。
那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晏适容母后因病去世,父皇也因为思念成疾驾崩了。他搬出宫中,为了避嫌,当了个闲散王爷,寄情吃喝嫖赌。
但即便是再不过问朝政,他也知薛措摇身一变,入主佐政司成为指挥使,人人都道他被权势熏了眼睛的,杀伐果断,还残害臣子。
晏适容知晓,他在做他想做的事。被他拉下来的那些人无一不是当年薛家失势后落井下石的,他说过,要让那些肮脏的、恶臭的,统统消失掉。
被他整过的臣子,心生愤懑,说这等贼子枉为薛家子孙。帮腔的道,薛家早就灭了,通敌卖国你忘了?晏适容听不得这话,谁若是说,他便捞起衣袖与那人拼命。
两年前,薛措为薛家翻案,证实他父亲确与那事无关。他隐忍许久,擒了当日被晏适容打过的人去刑司,一派从容淡定,一点一点加罚,笑着问他们:“这样呢?还愧为薛家子孙吗?”
此后朝中人人敬他三分。
☆、又犯事了
晏适容被放出来了。
这头一件事便是去备武侯府揍一揍李小侯爷。
备武侯府离六王爷府不算太远,隔街相邻,首尾遥相呼应。当时皇上晏清给晏适容赐宅时,是准备赐在备武侯府旁边的,只道晏适容与李祝臭味相投,约莫是喜欢在一块儿玩的。李祝心想,要是同晏适容做了邻居,那李府还不家无宁日,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啊!”
他想了想,解释道:“宁安长公主府旁还有一块空地,位置更大,环境更好,那里便很适合六王爷安家置宅。”
晏清一想也是,抬手便命人在那置六王爷府了。
李祝出宫喜不胜收,告诉其他贵胄以后晏适容有人收拾了,“恶人自有恶人磨。”
“谁啊谁啊?”
李祝幽幽吐出两个字:“薛措。”
“噗哈哈哈哈,有你的啊李小侯爷!”
李祝拱手:“过奖了,过奖了。”
此后京城贵胄日盼夜盼薛阎罗好生将六王爷收拾收拾。
晏适容摇着扇子从顺华街走到昌华街,这巷子不大,却住满了当朝显赫。朱门大户,往来之人,连仆婢也是贵气非常。
晏适容见一袭玄袍从他眼前走过,长冠髻发,红纹两袖,他想都没有便走上前去拍了拍那人的肩。
那人回头,眉头轻轻蹙起,是很文雅秀气的一张陌生的脸,而前胸与两袖也非莲纹而是云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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