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官 作者:江雪/阿萨德亡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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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与熊掌尚不可兼得,何况是两个活生生的人?
心知他说得在理说得明白,可握住他的那只手就是固执地违抗着不肯放开。实在不能心甘情愿地放手啊。几经风浪下来才知道那一抹白衣已镌进了骨子里抹杀不去,一如雁归那张秀雅的容颜铭刻于心,除非拿刀斧将骨肉剖了开来砸碎才能血淋淋地分离。但若真到那时,自己可还有命在?
佳官你莫要这般狠心,求你莫要这般狠心。
江雁回,没有谁是少了便不能够活的,我是如此,你亦如此。我可以放手,你为何不能?佳官绝望地望着覆在自己手上修长白皙的手,昔日只惯拈花抚琴,着棋绘画的手,长久辛劳下来指尖已远无先前的细腻温柔,还记得他抚着自己的脸时那千般轻柔万般怜惜,满眼的温存怎样也不能忘,可他想着念着的究竟是哪一个?
江雁回,现在我只宁愿你骗我欺我,说一句心上从不曾有我,就如那时在父亲面前你坦然承认引诱我一般,现在你却为何还要说对我是真心?为何不索性绝了我的痴心妄想?林佳官是个傻孩子禁不起诱惑啊,虽是怕透了你给的伤可仍是痴痴地信你的话,你只要说一句恋着我就会抛了一切随你去,就像此时虽然明知你心里还有别人,仍为了你的一句真心砰然心动啊,那一点点死灰又在求着要应了你说着该给他机会,只为了你对我的好啊。可你为甚仍是忘不了雁归?为甚这样的时候依然说起雁归?听着你亲口说为了他忍心伤害我,再怎样时过境迁也只觉苦涩。只能对自己说着你不知道前情,不是故意害我。那些梦魇那些往事若不是你的接近我又如何忆得起?想起来才知道为甚被人憎被人厌恶,才知道父亲为甚一心认定是我引诱你。我不怪你,可听得你说是为了雁归便觉得不甘啊,为何他就这般好命有你呵着护着我便注定孤独一生?即使现在依然不甘啊。因为早讲过:
是他的,便不是我的。别人剩下的,我不要。
真是自相矛盾……你何尝不是一直在演戏,这句真心话又何尝不是被我逼出来的?逼了出来又不愿接受不愿承认,林佳官啊林佳官,你几时变得这般软弱?不是早对自己说不要和别人分那一颗心,如何现在又后悔?
放手。竭力想说得冷冷清清,但心口那一抹厉烈的痛撕着扯着强使着他失了气力。醒来已久却不曾好好歇息,此时也确实累得头疼欲裂,连声音都一时软弱起来:
放手……
江雁回听出异样,惊道:佳官,你不舒服么?
没有……佳官只觉一口气松了下来便再提不起精神:只是累……想睡……
轻轻覆上去拥住了纤细到让人心痛的身子,仿佛稍稍用力便会折断般柔弱的躯体里,如何有那样固执的冰冷与坚定?
我不是贪心……叹息般轻轻地在他耳边呢喃:能为雁归做的,我都已做了。江家的一切,雁归的一切,都再与我无关。
而现在,我只想陪着你……
可以么?
忽然想起,黄昏时静静流淌的水面,铺满的绯色如漾起一江桃花。曾经同样的夜晚,依在江暮的怀中贪恋那一点活生生的温暖。他有不冷漠的手指,银子般圆润深沉的声音。他曾说如果动了真情,万不能轻易放手,因为那是一生也未必再有的。
彼得三次不认主,天亮后才出去痛哭。可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有三次机会来挥霍。
神用金色的手指划下一条单行道。错过了,就不可以回头。
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忘却了雁归,一心一意地对你。
不能否认心底那抹灰烬中的暗红在炽热地燃烧啊,挣扎着叫喊着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罢,他不会再回江家他不是江家的人。那样不惜代价地斩断了与过去的链锁,是不可能回头的。自己可以做了他的唯一,不必与别人分享不必与别人争夺,那温暖的怀抱是自己的全是自己的,那张清秀的容颜温存的笑靥全是自己的……
深深地把脸埋进他胸膛里,那在肌骨下微微跃动的是心脏罢,可以听得到心跳的声音强劲而清晰。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腰,让他可以把自己抱得更紧更贴近,让他身上的暖意笼罩住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悄悄地问:
可以相信么?
21
从此,真的只有我一个?
低低地问着。不要随便许下诺言,因为……因为我会相信。
因为我是真的恋着你……
真的想做你心里的唯一……
从此,真的只有你一个。
答出这一句的时候,心里有一根细细的线,颤抖一下,断了。
过去的,即使再想回头,也已不能不放下。
无论想得到什么,都要付出代价。
我……曾经不知道什么是幸福。所谓幸福,不过是书上的僵硬的字体,没有意义。
但曾经觉得,只要你在,便是幸福了。
可我是贪心的。现在的我,要得更多。
我要你爱我,直到生命结束,如果不能够,不要说爱我,得到后再失去的痛苦,我已经承受得太多,不要在我支离破碎的心上再划一道伤痕。我不会寻死觅活,因为没有谁少了谁会活不下去,但我会恨你,笑着恨你。
你看过含笑的仇恨吗?
我……不能忍受笑着祝福背叛我的人。因为被最亲近的人欺骗过憎恶过,所以你的背叛是对我最大的残忍。
之前的事,我可以不在意。
但在许下诺言后,不可以再欺骗我。
因为我是真的恋着你,想做你心里的唯一。
原本就不是唯一的东西,原本就无法成为唯一的东西,是不是怎么祈愿、哀求、哭喊,怎么捆绑、竭力追求甚至把对方监禁起来,对方仍不改变心意?
会有这种疑问代表心情还没有到达绝境,能够想要问这种问题那代表……
真正可怕的事情,其实尚未发生。
江雁回俯下脸在佳官的耳边呢喃,只几句间佳官已红了脸藏进他怀里。江雁回揽了他纤细的腰温温存存地笑,不经意间就忽然咬上了佳官的耳垂,并不用力,只轻轻地用舌尖舔噬,不时轻咬一下,引得佳官咯咯直笑,一边闪躲一边推着他,不一会儿连白皙细长的颈都泛了淡淡的绯煞是好看,诱得雁回忍不住把唇凑过去。佳官又羞又急,推又推不开,闪又闪不掉,只觉得颈上那点温温热热酥酥麻麻的触感一路散开去直弄得身子都发软,心里却是甜如蜜糖。
当雁回捧住他的脸庞时,佳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清秀的容颜上那双勾勾的桃花眼里映出自己的影像愈来愈大愈来愈清晰,然后——
江雁回终于知道,那水色柔和肌理细腻的唇,原来是甜的。
拥紧怀中小小的人儿,让自己的体温可以全部给了他暖了他,那样的冰冷不该是十五岁的少年啊。想看到那张苍白的容颜上泛起羞涩的红晕,想看到那双过于清冷的眸子里闪过孩子气的喜悦,想看到那薄薄的水色的唇边漾着恬淡而悠然的微笑……想看到的太多了,只能用力地抱住他让他可以依偎在自己的胸膛可以不在深夜的梦魇中惊醒。
江雁回,你可知道,想看到的,都要用你的真心去换?你想得到想抓住的那颗心上许许多多丑陋的伤痕,都要用你的泪去洗净还原本的洁净?你可知道,那夜夜的梦魇中是怎样的血腥与不堪?你可知道,在那一袭白衣下,掩起的是怎样的过往?
也许有人说,不管知道与否,只要这一刹那是真心,便好。
可知何为刹那?
佛典有云:一弹指间,已是六十刹那。
佳官,你在佛前求了十五年,当真甘心情愿只求这一刹那的花开?还是说已不能再信甚地久天长,不离不弃,莫失莫忘?
长长的缠绵过后,江雁回放开手微微喘息,佳官早已被他吻得天旋地转,脸色绯艳,眸子迷迷蒙蒙地泛起水光荡漾。江雁回看得心神荡漾,忙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佳官卧病初醒,哪禁得起自己折腾?慌乱地抓过被子来把佳官严严实实地裹上:
睡觉!
佳官这才定下神来,一双灵灵清清黑白分明的眼睛在他脸上流连一阵,忽然微微一笑。江雁回恼羞成怒:笑什么。
佳官盯了他一眼,笑道:说出来不许欺负我。
你说是不说?
佳官先向被里缩了缩,再连人带被向床深处缩了缩,才忍笑答道:我笑有人一心愿作柳下惠,只恨此身登徒子。
脑子嗡的一声,江雁回恨不能钻进地下去。
完了。佳官向来少言寡语,可说起话来却是明快锐利,那点子“正常反应”全被他看在眼里,今后哪还有清闲日子可过?虽瞧着佳官已乖乖地背向他睡下,但看被子都在微颤,分明是忍笑快到内伤了。
躺了半晌,却因刚才闹得太兴奋睡不着,来回翻覆几下,本想要江雁回陪着说说话,见他闭着眼,呼吸匀长,似是已睡着了。心里暗气,索性又背向他。
忽然被从身后拥住,有温暖的气息拂上颈后的细软发丝,痒痒的。
于是安心地睡去。
22
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风风韵韵,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
夏昼绵长,大病初愈的佳官整日价思睡昏昏。若不是江雁回时时哄着逗引,定会睡得不知天昏地暗了。可天气炎热,佳官体弱不好外出,也确是无甚事可做。结果每日定时服药倒成了一趣。佳官骨子里那点少爷脾气孩子性情不知怎地都发作了出来,花样翻新的古怪任性总弄得江雁回又好气又好笑,每隔两个时辰总要一手端着药一手拿着甜食满屋地寻他。
苦。佳官每次服药时都把秀丽的小脸皱成狡黠的怪相,怨怒地嗔着。江雁回不愠不火,细细地掰着云片糕,或是舀起勺八宝饭送到他唇边,只等他把那一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的药送下去。
只有一次真的被吓得不轻。那次佳官不情不愿地接过药啜了一口,含在口中就是不往下咽,他熟视无睹地掰下块云片糕,哄着道:含在口里更苦,把这个吃了,乖。
佳官明明苦得蹙着眉却定定地望向他,眼中一抹促狭的光流转不定。
江雁回忽然觉得头有栲栳大。
一定没好事。他对自己说。
果然,他就眼睁睁地看着佳官的容颜突然占据整个视线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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