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力为主战、平辰王爷跟右丞相则是倾向议和。
而对王强这种在北疆待了数十年的武将来说,他深知就算跟蛮夷宣战未必会输,却必定死伤惨重…不是只死几万人、几十万人……甚至可能死几百万人。也就是因为这些忧虑,在这次右丞相赵珅以出兵威胁皇帝屈服的计画上,他跟其他几个武将才会起身追随,可是要拿武器跟自家人刀剑相向,王强心里还是颇为挣扎的。
但事情既以至此,多烦恼这些又有什麽用呢?
王强甩甩头抛掉脑子里这些混乱的思绪,正想打起精神来催促士兵们加快速度时,身後却传来的一阵惊呼。王强心里大惊,转头想看发生了何事,却只见大片白雾茫茫,禁不住焦躁的怒喊起来:
「这又是发生什麽事了?!」
「……你就是这里的领头?」
白雾中突传一阵清冷的声音,背景明明还是纷乱不堪的吵杂,却只有这个声音异常清楚,就像是骤雨里的惊雷。被这样一问,王强就知道自己遇上什麽人了。
「你就是昨夜偷袭军营的刺客?好个贼耗子…难道就只敢躲在阴暗的地方放剑,有胆子就跟老子单挑啊!!」
王强握紧手上的铁枪,忿忿大吼。
刺客多是偷鸡摸狗之人,王强是看不起的,如果武力够强,奈何做些偷偷摸摸之事?他就认定这贼人没胆子真的出面迎敌。所以当白雾里真的走出一个人的时候,王强不免觉得吃惊极了。
眼前这人不但一点也不闪躲、也不隐藏,还直挺挺跟自己面对面,好像不是要偷袭,而是要决斗。那个人穿著一身绀青色长袍,在白雾里衬得明显,他的身上已有些伤痕,想来是经过了不少场拼搏。
但这人的表情还是很淡、很静,除了有些疲倦以外,几乎没有任何杀气。
王强一生中跟很多各式各样的武人对决过。高傲急躁狂暴,可就没看过有人举剑对俟时还这样平静,更别说是身在敌方的大本营里了,以武人的立场来看不免就有些佩服起来。忍不住开口道:
「好!看来你也是个汉子,我那些兄弟死的并不冤。」
「请出手吧。」
「等等。」但王强却不急著出手,凭著感受到对方有著武者的同类气息,他忍不住就想对眼前这人晓以大义起来,「你是皇上派来的吧!我们此次进攻虽然是以京城为目标,但是忠义所致、绝无谋反之心。只要皇帝能释出权力并且承诺与北疆蛮夷议和,我相信右丞相也愿意继续扶佐皇上的……」
「……请出手吧。」
「你--!」
眼看说了这麽多对方竟半点反应也无,王强这下也窝火了,一把就提起自己手里的长枪,但他手才刚举起枪,就觉喉咙一凉。
王强不敢相信会有能使出这麽快剑法的人。
--因为他这一生从来没见过这麽快的剑!
甚至连使剑者的最後的表情都没来得看清,王强已被自己喉头喷出的一大片血光染满了视线,甚至连疼痛感都还来不及感觉,脚下一软--
呼吸就已停顿了。
***
「绝没有谋反之心吗……」
段清云声音自上官净背後响起,却没了平时如六月清风般温暖的语调,反而多了些嘲讽。他随手挥了挥扇子,撒落了一地血污。
「你没有、可别人有呀!」段清云看著倒在地上浸在血泊里的尸体,像是嘲笑又像是喟叹,「何况战场上,谁又是仁、谁又有义呢。」
就算议和,又怎知蛮夷真心诚意?最後怕也必定要失掉半片黄土江山。
可若是率兵攻打,又必定生灵荼碳。
战争这种事不管出发点为何,都没有对错…有的,也许只有满满的野心跟贪欲,什麽仁义全是假的…不是被这个利用、就是被那个哄骗,说再多冠冕堂皇都是虚伪。但你说王强这样是错吗?或是自己这些人才有错呢?说穿了他们也不过只是选了不同的主子罢了。
比起段清云难免还有这番偏思,上官净就专注多了。
「你还撑得过吗?」
倾过头看著段清云,上官净的眼睛扫过他脸上一道血痕,还有身上大大小小的裂口,有些渗出了血,有些已乾涸成痂。他们从昨夜起就夜闯各路军营,击杀了好几个小队头领,过程中难免跟兵马正面交锋,就算个人的武功再厉害,队上几十几百人还有弓箭伺候,可也不是好受的。退路时连上官净都难免受了些伤,更何况是段清云。
「无妨。」但段清云只轻笑摇头,「等到太阳接近日中时这晨雾就会完全散了,到时候要进击怕只会更困难,我们得抓准时机……」
「主子!」
一声少年的呼唤突然响起,随著慌乱的脚步随之出现的,是小春单薄的身影。他已换回了方便行动的男装,手里握著一双比手臂还短些的成对袖剑,上面也是殷红点点。
只见他脸色黯淡,轻声咕哝道:
「事情…好像有些奇怪。」
「怎麽了?」
「刚刚我杀了一个传令兵,在他身上发现了这个……」
小春递上一张纸条,不等上官净伸手却是段清云先接过了,他摊开那军令扫了两眼,突然脸色一阵青白不定,手还抖了下,那把宝贵的摺扇都快落到地上去了。沉默半晌段清云才好不容易把眼睛从纸上移开转盯著上官净。
「……你自己看吧。」
上官净只倾头撇了一眼,也呆了。只听见段清云悠悠开口复诵:
「--左翼小队回报,在前方大路竹林里发现三个行迹可疑人士,极有可能是昨夜刺客同夥,现已生擒静待处置。其中之一白衣者武功甚好、另一人则因不明原因昏睡、还有一个绿衫男子……」
「…武功甚差却极为大胆,不但口出万般恶言,还反咬了看守官兵一口,此等嚣张无礼之人…………」
上官净接著念到这里已经念不下去,小春看起来大概是又快哭出来。
只有段清云还有办法笑出声,却也是怒极反笑的那种,口气听起来好不可怕。
「下次离开那小子的时候,记得提醒我拿根绳子绑著他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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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这个礼拜是修罗地狱(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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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第六十七章
那个被说成『武功其差、嚣张无礼』的家伙还能有谁?
江小楼全身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还不知道同身别处军营里的段清云此刻简直想把自己活生生吞下肚里咬个稀烂,只单纯的以为是因为早晨的空气霜寒所致罢了。
营帐外面虽然湿冷得很,帐幕里面却很乾燥温暖。
所以虽然江小楼被五花大绑的拴在地上,也不怎麽难受。只有被抓的时候背上被踢的那几下还痛的要命,可江小楼也不得不承认乐子齐这临时起意的方法也真是有用。
看看,现在不就大剌剌直闯敌方阵营中心了吗?
唯一的坏处就是他们三个人被分开安置,江小楼没办法得知其他两人的状况,不免还是有些不安起来。不过顾非雁只要身分被发现後就没什麽好担心的了,乐子齐那贼头贼脑也精明的很……这样一想才发现,现在处境最危险的竟然是自己!江小楼这才忍不住满脸汗的咒骂两句。
忽地听见帐外呼传来了窸窸苏苏的脚步声,他不由得心脏一紧。
江小楼肯定一旦顾非雁的身分被发现,就会有人来审问他的,只是问题是来的人会是谁呢?如果是赵珅,那就麻烦了……他现在脑子里所有的计谋点子,要是遇上那个老贼,也许就会被破坏殆尽。
所以当江小楼看见拉开门帐进来的人,那年轻却又凌厉的脸孔时,不觉得大乐,嘴角还不自觉裂开了一口笑,看起来傻得不得了。只见那人大概也没想过有人被绑在敌军里还可以笑得如此开心,不禁一愣。
「你就是姬宫焰?」
「……没想到一个粗鄙贱民,也认得出本王?」
大概是没想到竟然先被抓住的人悠哉的开了口,也大概是太久没被人这样直呼姓名,姬宫焰脸上难免出现一丝温怒的神色。
没认得出来的人才有问题吧!江小楼暗自翻了翻白眼。
在一片灰蒙蒙的士兵里,突然出现一个穿著锦衣玉缎的年轻男子,不是平辰王爷又该会是谁呢?但江小楼认出原因更多是因为这人的五官跟姬天磷有几分相似…那些造谣说平辰王爷跟安熙王爷不是先皇种的人,可真都是造口业来的。
「看你的样子,像是知道本王会亲自来审问你?」
「王爷只要看见了顾非雁,又怎麽会不来。」
一听到顾非雁的名字,姬宫焰的表情就显得有些暴乱起来,忍不住就伸手掐住了江小楼的脸颊,手劲大得像要把下巴骨头都捏碎了。
「……你们对他做了什麽?!!」
面对姬宫焰的怒火,江小楼倒是不怎麽怕。
这个人除了脸面年轻些、气势浮躁了点,说话的样子跟姬天磷实在像极了。江小楼怀疑自己这辈子是欠了这家人多少报应,每每得跟他们搅和在一起。
可是既然自己连姬天磷都能应付,又哪有没办法对付这个人的道理?
所以当江小楼开口时,语气平静得不得了。
「……我只不过是对他做了你们当初对晋北王一样的事罢了。」
「!!!」
姬宫焰的手抖得厉害,脸上因为愤怒而涌上的血色也褪去了,显得分外苍白,可声音反而更加狂怒。
「不可能,我们当初花了多少心力才找到宫里留存最後一点的千夜暝,怎麽可能还……」
他喃喃低语了半天,才猛然抬头,眼里像是闪著愤怒的光火,怒叱道:
「本王杀了你这贱民!!」
「若杀了我,他可就真的死定了。」
「……!」
「我既然能找得到千夜暝,也就找得到制它的人。」江小楼虽冷静、声音却压得很低,像是怕被别的什麽人听见一样,「你不是千方百计,只为了找到能救顾非雁的人吗?」
「--难道你知道江青在哪?!」
姬宫焰原本是打死不相信的,可一想到顾非雁…不管如何也叫不醒、唤不清的样子,的确是中了千夜暝的症状,又看江小楼一脸平静淡定的脸,也不觉得有些动摇起来。
「……你有什麽条件?」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试探的问。
江小楼脑子里突然想起姬天磷以前对姬宫焰的评断…
『年轻冲动、容易被煽动利用』,还真是入木三分。
可他却觉得这人至少比起赵珅跟姬天磷可爱太多太多。
因为如果不是心里真的有情、有怎麽会容易被人抓著弱点呢?
可这种人通常又死得很快。
「我只有一个请求--」
说到这里江小楼却有些犹豫起来,沉默半晌才下定了决心般的开口,那声音既平稳又决断,可是正因如此,反而让人打从心底发冷。
「就请你现在自我了断吧!」
江小楼这话语虽然荒唐、声音却很决断。
姬宫焰明明想出口嘲笑一番,可对上了江小楼那双黑深深看似无底的眼瞳,却竟觉得脸僵硬到无法动弹,只能强做镇定冷冷哼道:
「难道你以为用非雁来威胁本王,就可以让本王自绝生命,会不会太天真可笑了!你既然已落到我手上,就有千万个法子要你吐出消息来!」
可是江小楼看起来好像还真的觉得满好笑的。
「……反正你现在不死、以後也是会死的。」
「--!!」姬宫焰眼睛就像冒出了火,咬著牙低哼,「……难道你真认为北疆军此役必定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