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陵秉持着非礼勿视的理念避开了罗织,直勾勾的盯着亓御的后腰,却是听着罗织诱惑十足的嗓音,硬生生的在脑子里勾画了什么,惹得耳后滚烫。
“反咬卢家王家,做的到吧。”亓御眼皮纹丝不动,对于妖娆多姿的罗织如何暗示始终都无动于衷。
罗织脸色一僵,显然不太满意亓御的措辞,合着是把她当狗使唤了?还是乱咬人的疯狗?让她咬原先的合作伙伴,她便去咬。
“我们先行一步,罗织公主自便。”亓御伸出一臂,请谢陵先行。
谢陵提了提敞衣的领子,淡漠看了一眼罗织公主,好似佛祖拈花一笑于罗织。而后转身先行。
罗织眼睁睁看着原定的猎物安然无恙离去,想起猎物的拈花一笑,莫名生出一股被人挑衅了不爽之感。
这大晋的小公子,勉强有点意思,罗织想着踮脚离开墙头。
第43章 探寻一二
又是无言寂夜,亓御与傅长书料理天子身后事——葬谢阳于皇陵。
谢陵坐到了傅长书时常坐的位置,香木长案之上赫然是积压陈久的奏疏。然,谢陵并不急于批阅,若是天大急事,早便有人一路杀到御书房了。
不知是魔怔的缘故,还是罗织公主的出场太令人瞩目,以致于谢陵对其人颇有些难以忘怀。自然,这个无法忘怀绝非是对罗织公主诱惑极强的美人骨。
毕竟,谢陵也知晓越华美的越有剧毒。
之所以念念不忘,原是亓御头遭对人态度那般耐人寻味。
亓御与他作伴一载,对他的态度虽较之他人亲近些,但仍能依稀觉察他们之间穿插着一道天然的、无色无形的屏障。纵然可以清晰直视彼此,隔阂感却从未消逝,且扎实根植于二人之间方寸之地。
而,罗织公主虽是来猎杀的敌人,但亓御对其态度未有如临大敌便罢了,甚至轻易拔除了横梗身前的屏障,就那么刺啦啦坦荡荡的将自己暴露给罗织公主。
实在是罕见至极,令他心绪不平,并迫不及待的想探究其中的原由。
孙思清挑灯将整个装潢的华贵端庄的御书房照明,灯火通透洒满填补每一个角落,一室暖黄却刚好不刺人眼。
谢陵思绪万千,烦躁扔了一本奏疏压住数寸光阴,使得灯火通明的御书房多了处明光照射不到之地。
“孙司阶,”谢陵搁下朱批的狼毫笔,突兀叫了孙思清,“亓御与罗刹有什么不便为人知的渊源吗?”
本欲直接问亓御与罗织公主是否有什么渊源,但谢陵念及孙思清是亓御派来的人,跟亓御的属下打听亓御与罗织公主的过往,实在不妥。
孙思清愣了一瞬,旋即恢复如初,他语气颇为诚恳甚至沉重:“回王爷,卑职不是五年前就在少将军麾下的人,所以并不是十分清楚。”
谢陵双手相交十指相缠,似乎在考量孙思清的答话。而后,语气平淡如水问道:“那你们中谁是五年之前就跟在亓御身边的人?”
孙思想垂目低眉,想了半晌像被压在深水里突然奋力向上仰冲的游鱼,却闷闷蹦出话:“没有人,五年前跟在少将军身边的人全部都葬身西南海崖了。”
谢陵料到其中另有隐情,却没有想到五年之前藏着这样惨烈无声的过往。
无一生还?假使孙思清的话只真不伪,历经过下属全部身死海崖的亓御,五年之后是不是显得太过冷血无情?对罗织的态度是否也太过令九泉之下的亡者太过心寒了?
谢陵心中疑问重重,探寻亓御一二过往之心愈加强烈难阻。
“王爷,远在鲜卑的林参军是唯一的幸存者!”孙思清忽然想起远赴鲜卑几多时日的林硕。
谢陵微微颔首,林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不如就近问问亓府的人。
不过谢陵想着罗织与亓御之间的言谈来往,基本可以断定二人应当算不上血海仇深的敌人,尤其是罗织单方面对亓御的隐晦之情,不,应该光明磊落到令人颤抖的示爱,几近苦大仇深的弃妇姿态,真是令谢陵咂舌不已。
搁下此事,谢陵重新提笔,想着尹沉水跟他提的要求。镇纸抚平纸张,提笔张罗着各世家的子弟的姻缘,笔若游龙的点着鸳鸯谱,一气呵成的令人不禁怀疑谢陵是在狂行潦草。
孙思清默不作声非礼窥视了一眼,不禁出言道:“郑家小姐?那不是曾经要跟少将军议亲的那位小姐,殿下怎么给尹道...尹公子牵红线了?”
谢陵登时错愕的长大了口,亓御还曾议亲,并且议亲对象是尹沉水有意之人?
说不上来的一股交织复杂的诡异之感流窜于谢陵四肢百骸,他颇有些喜出望外之感,仿若被从天而降的福运砸中。
说时迟那时快,谢陵抖动着熟宣期望浓墨立即干涸,而后双唇自然而然的抿弯,一副陶情适姓的姿态安之若素的将宣纸交给孙思清。
“让季掌印速速拟成圣旨,明日便颁旨各家。”
“需要这般着急吗?”
孙思清不甚了解谢陵私念的百转千回,只是唯恐横生枝节,以为出了什么茬子,不放心的多问了一句。
“早日尘埃落定,我们都能安心定神。”
谢陵淡笑若清风拂柳,好不惬意且人畜无害,将心底诡异带着侥幸的欣喜掩藏的毫无破绽。
孙思清拿着宣纸,临行前又狐疑的看了眼锦王,他怎么觉得貌若端玉的锦王将才的笑容藏着几分阴险,再细看却发现阴险的影子没了。
走出御书房的孙思清趁着四下无人,反复细看了手里的纸张,苍劲有力的楷书,一笔一划一撇一奈都无不彰显着主人的端正品行。
想来是他瞧错了,锦王殿下能对这些连面都未曾照面过的世家之人有什么企图,而且今夜锦王殿下从未同他提过世家,反倒是问起了少将军的事。
孙思清转了个弯,一抬手就瞧见了少将军信步不远处。这个时辰也不早了,少将军竟还有公务要跟锦王殿下商议。
转念一想,锦王殿下暂时不继位,只做摄政王也是件大事,合该事事多于少将军商量着。
“少将军。”孙思清侧身行礼。
亓御淡淡应声,夜色如墨使得孙思清手里的宣纸凸显的醒目。
“你手里的是什么?”
孙思清本就对锦王殿下对手里宣纸表现有所疑虑,目下听了少将军询问,不禁将宣纸呈给少将军过目。
一眼略过纸上墨字,亓御不禁深看了神情略有异常的孙思清,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
孙思清不可置信的瞪圆双眼,难道少将军不觉得郑姓之女的闺名很是眼熟吗?又或者,他家少将军压根就不记得这号人物?
毫无疑问,少将军不耐烦的眼色以及略带浅疑的神色告诉他,少将军是真的不记得这号人了。
“这上的郑氏之女,几年前跟您议亲过,您不记得了?”孙思清善意提醒。
亓御长眉舒展,了然于心,“她还没嫁人?”
孙思清边点着头,边道:“要不是锦王殿下今夜亲笔写了这名字,估摸着还是待字闺中,说来也怪,刚才锦王殿下得知郑氏女与您议亲过,便迫不及待的让卑职将这手书传给季掌印,说是今夜就拟成圣旨,明日下达各家。”
亓御斜向上挑眉:“锦王殿下催促的?”
孙思清老实巴交:“正是。”顿了顿,又道:“您看看,是否需要这般着急?”
亓御负手,目光带着威严的扫视一眼孙思清,语气生冷了些许:“既是殿下嘱咐,你便好生督办,哪里来这么多请示忧心。还不速速去办。”
孙思清莫名其妙受了少将军一顿寒气逼人,慌忙按吩咐行事,心中暗暗发誓日后绝不赘言。
亓御迈步行向御书房,先时轻浮示爱的罗织,后又有郑氏女议亲之过往,真是在谢陵面前现世到祖宗十八代了。
忽的想起罗织堵截他们那日谢陵在他身后的小动作,先是口型,后是似有若无的热切如炬目光,他莫名的生出一股前所未有又极其自相矛盾的期望甚至雀跃。
路尽至御书房门前,他才迈进门,便远远瞧见支枕于案的谢陵,肩上零落散乱的长发垂在胸膛前,白色缎面的衣裳衬着鸦色长发,使得昏黄烛火里的谢陵俊逸的不真实。
以致亓御觉得烛火一旦摇曳黯淡,谢陵便会化作青烟飘散,无处可追寻。
他不动声色的攥紧了袖中指如长鞭却力能扛鼎的双手,假使他能握在手里,那么他便是身处火海刀山,厮杀到山穷水尽,无路也会为心中忠于二字劈开一条黄泉至往人间之路。
第44章 添香研墨
“添香。”谢陵自觉双目沉沉,神智昏沉,未有抬首瞧过来人,只教来人添香醒神好继续看折子。
对于眼前人理所应当的指使语气,亓御觉得一张脸上的五官无形之中均被什么紧扯着,分外哑然无措。
若说谢陵是头回批阅折子批阅到头脑浑浑噩噩,那亓御也是头回被人指使添香惊到里焦外嫩。
“添些醒神的香料。”浑然不知来人是何人的谢陵仔仔细细批阅完一本奏疏,觉得两眼视线更加模糊不清了。
亓御纵是脸上神色走马观花的走色,终还是没吱声,反倒端走了香木长案上的小香鼎。稍后两手空空站到案前,捏起墨条,轻绕端砚两圈,磨溢出缓缓流动的墨汁。
“红袖添香本将做不来,勉为其难与殿下研墨,殿下勿要嫌弃。”亓御语不惊人死不休。
谢陵犹如受惊的林鸟,大难临头似的扑哧着身子,登时坐的脊背笔直,双目之中流光四窜,着落不定。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亓御怎么挑了个乌鹊南飞的时辰来了,还这般悄无声息的。
他目光僵硬的躲避亓御的视线,最终归宿于地上平铺直叙的赤金色龙飞凤舞的地毯,定是毯质柔软,以致于他连亓御的脚步声都未察觉。
一番自我抚慰之后,谢陵搜肠刮肚找句合时宜的措辞。
“蓝袖研墨,也是极好的……”谢陵语毕之余,默默无闻的抬起一只手自鼻根半掩面,手掌遮蔽下,上下牙床激烈斗争。
难不成他也被罗织通同化了?居然也玩笑起亓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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