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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靖云本就不是会吃亏的人,当下虽应承得无比干脆,却也不忘以“必要的开销”为名替地字营争取了一笔颇为丰厚的钱饷。对此,大都护虽觉颇为肉痛,却因清楚柳靖云并不是自个儿能随意拿捏的而只得认命地应了下;而地字营的方面,也因此在当日傍晚于驻地迎来了某位天子钦使的造访。
──望着身前不论容姿气度都已较往日更显成熟、可神情间的冷峻傲然却是不减反增的“京城故旧”,忆及对方所代表着的、这两年来几乎给自个儿抛在脑后的一切,柳靖云一时心神微恍、却是罕见地足足愣了好一阵才在身后齐天祤的轻推下蓦然醒神,随即唇角略带苦涩的一笑勾起、一如当年在高升客栈的一会般颔首一礼,道:
“一别经年,少谷主风采更胜往昔,委实教人不胜羡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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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彼此。别来无恙,柳少……”
而回应的,是西门晔双眉微挑、似笑非笑的一礼,以及沉冷嗓音那明知故问、仿佛意有所指的一句:“不、现下该称呼你为‘柳统领’了?”
“无妨,少谷主随意便是……请。”
柳靖云虽一时仍难判断出眼前“故旧”甫一见面便如此夹枪带棒的理由,但西门晔自来如此脾性,当年的他不曾为此动怒,如今自然更不会因这短短几句话便失了平常心。故即便胸口因那声“柳少”而更添缅怀,这些年来不论礼仪修养俱无落下的柳府大少却仍是温和而不失矜持地含笑应答,同时伸手一比、将这位来意似不如他所以为那般单纯的钦使请进了地字营中。
──可便在他一个转身欲随后跟进之际,一股力道却于此时蓦然袭上他左臂、生生止住了他前行的势子。
能这般靠近他身边、又能如此轻易出手拦住他的,自也只有如今已正式晋升地字营副统领、正同他一起迎接西门晔的齐天祤……察觉到对方的力道紧得不像只是单纯有话要说,柳靖云当即驻足回眸、嗓音微柔,问:
“怎么了,天祤?”
“……你不在意?”
而得着的,是齐天祤僵着一张脸咬牙迸出来的一句反问,以及如电神目间灼烧着的烈烈怒火──尽管他在外人面前向来无甚表情,可僵硬到现下这般仿佛稍一触碰便会迸碎破裂开来的模样却仍极为罕见……瞧着如此,柳靖云先是一怔,而随即由友人越过自己直射向某人的凌厉目光中明白了什么,不由莞尔一笑、边摇摇头边抬掌轻拍了拍齐天祤背脊,安慰道:
“没什么……少谷主脾性素来如此,并非心存轻侮。”
至于那人有否刻意针对,柳靖云眼下却是不敢说得太满──便是因公务而来,西门晔方才的神色语气也不像是打算公事公办的样子。否则按流影谷少谷主的为人,又岂会搞不清楚状况般地先喊他一声“柳少”、而后才意有所指地“更正”了公对公所应用的那声“柳统领”?只是这些事儿解释起来稍嫌复杂,他也无意让齐天祤担心,便只这么简短解释了句。
见柳靖云神情间虽略带些无奈,但却实实在在没有分毫勉强,齐天祤虽仍有些难以释怀,却终还是在眼前人宁和温柔的目光下有些受不住地一个颔首、松开了原先紧揪住友人臂膀阻止其前行的掌。
只是他虽一时应承了下,可一双剑眉却仍紧紧蹙着、一双锐眸亦仍隐蕴怒气,显然犹未能对西门晔方才的举措真正释怀……瞧着如此,柳靖云心下几分无奈与不好的预感一并升起,却因不愿落了某人话头而只得将事情就此压了下,一个颔首示意友人随他进到了驻地之中。
* * *
当晚,陪同西门晔将整个地字营检阅了番后,早有准备的柳靖云便让人于贵宾厅摆开了宴席,而理所当然地由地字营里身分最高的他和齐天祤继续同席作陪……只是由于西门晔此前没少用“柳少”二字相唤,似乎更想以私人论交而非继续公事公办,柳靖云索性便也顺着对方的话意于开宴前回房换了身常服,打算以“柳少”的身分看看西门晔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
──当然,既是要恢复柳府大少的身分接待流影谷少谷主,以柳靖云对礼仪的讲究,便断没有套上他这两年惯穿的朴素儒袍出来待客的道理。幸得不久前母亲才在来信问了他身量后亲手为他裁了几套衣衫让人从京里捎来,柳靖云便从里头挑了件下摆绣着象牙色波纹的银灰曲裾配上缀有浅褐边饰的墨紫色大氅,以这样一袭大方却又不显过份沉稳死板的搭配作为了今日的正装。
而这,还是他自打离家从军至今头一遭穿回这样针脚细密、用料轻软的衣裳。
母亲素来知他喜好,故这一身衣裳所选用的均为柔软舒适而不带光泽、且上头的纹饰亦不如何繁复的料子,但却不论色彩搭配与绣工均为一绝,穿到柳靖云身上更是无比挺拔合衬,却是将他那股子刻入骨里的端雅风仪尽数显了出……凝望着铜镜里模糊却又似曾相识的身影、感觉着身上衣裳迥异于军服的舒适轻软,饶是他仍清楚知晓自个儿如今身处何方,却仍不由因为这本给他刻意忘在记忆一角、实则却从未真正搁下的一切而微微怔了神──
直到身后的房门蓦然开启;而一道他再熟悉不过的足音,亦随之进到了屋中。
“靖云?你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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