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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有病 作者:杨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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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正火急火燎,垂花门走出一个男人,高挑身材,瘦削脸颊,嘴边有淡淡的青胡茬,这不是燕小北是谁?阿雏目瞪口呆,几乎以为燕小北诈尸了。
  “哎哟老燕,你可醒了!”朱顺子揽住他,冲阿雏招招手,“雏姑娘,我们先走了!”
  “慢走!慢走!”阿雏僵笑。
  易容化妆是夏侯潋的拿手活儿,得了秋师父真传的。夏侯潋神态自若,看了眼阿雏,跟着朱顺子出了门。
  “老燕,公公又给咱差事了!”朱顺子看起来很激动,“你看,我就知道咱们能得公公青眼!不仅让咱们去刺杀沈玦那个忘恩负义的王八羔子,这次又派咱俩去嘉定!”
  刺杀沈玦!夏侯潋心里一跳,蓦地抬起眼来。
  朱顺子感叹道:“沈玦那厮,没想到也会武!我以为他那娘娘腔弱不禁风的样儿连刀都提不起来呢!幸亏咱们命大,见势不好就溜了,要不然可得折在那。好在魏公公体恤,不仅没有追责,还给咱们赏金,这回又派这等重要的差事给咱们!俗话说得好,士为知己者死,就冲魏公公的赏识,咱们也该誓死效忠!”
  夏侯潋“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旁敲侧击:“沈玦现在怎么了,魏公公可还要派人再去杀他?”
  “不必了!陛下降旨,让他去南京守陵,这下可没戏唱了。守陵太监,一辈子也就那么回事儿,翻不起浪咯!”
  总比没命强。沈玦没事儿,夏侯潋松了口气。
  他觉得心里不是滋味,那小子卧薪尝胆,苦心经营那么久,结果却落得这步田地。沈玦不像他,他焉了吧唧,泥巴里滚习惯了。那么骄傲一人儿,好不容易爬上云端,又栽了下来,不知道会怎么样。
  唉,真是苍天弄人。
  也罢,南京也不错,毕竟是沈玦的家乡。喝喝茶,溜溜猫,逗逗鸟,一辈子打发过去,就算完了。
  夏侯潋冲朱顺子抬抬下巴,问道:“你来找我干嘛?”
  “哎,怎么说沈玦去了!”朱顺子从怀里取出一封信,神神秘秘地说,“咱们这回可算苦尽甘来了。万岁眼看着就要蹬腿了,还迟迟不召藩王进京,恐怕是有意把皇位传给二殿下。魏公公派咱们去嘉定,悄没声儿地把福王殿下接回京。这可是从龙之功,待殿下登基,咱们就是一等功臣!”
 
第56章 锦衣缇骑
  夏侯潋套了半天,朱顺子把话儿一箩筐全倒了出来。
  朱顺子是个乡下土财主的小少爷,来京本是为了科考,考了四五年硬是金榜上最后一名的后脑勺都没有望着。闲着没事,去听了几耳朵茶馆里说书的瞎侃,说什么一旦进入东厂,两年就能成为有人打卤簿吆喝开道的大老爷。他一咬牙一狠心,递了名簿,当了人人得而诛之的阉狗。事实证明,他被骗了,干了一年半,升迁的影子都没有见着,还在小干事的位子上蹉跎着,只比地痞流氓好那么一点儿。
  为了出人头地,他花了一大笔钱搭了一条线直通魏德跟前,凭着小时候偷苞米捉泥鳅的小聪明放在魏德面前现眼。正好燕小北也在边上,燕小北是东厂卯字颗下的干事,家里开生药铺。朱顺子隶属丑字颗,两人打过照面,没怎么说过话,只听说燕小北刀法很了得,每回在衙门里的校场比试总能得一片好彩。
  两个人跪在衙门里求魏德给一份差事,魏德眼皮子一撩,用茶杯盖拂了拂茶沫子,道:“成,沈玦可认得?去,把他的人头给咱家送来。”
  沈玦的脑袋没拿回来,自己的脑袋倒差点没保住。想到那天刺杀,朱顺子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朱顺子不断强调沈玦的刀法是如何的变幻莫测,他自己就不必说了,可连燕小北在沈玦手下都没有走过五招。两个人屁滚尿流赶着跑了,幸好沈玦家仆散尽,独身一人,没有追出来。
  沈玦是个刀术天才,夏侯潋从小就知道的。他没再说话,两个人在云仙楼分了手。
  朱顺子回家收拾包袱,夏侯潋乘机帮阿雏把燕小北的尸体处理了,然后到城门赶上朱顺子,沿官道向嘉定快马疾行。清晨启程,一路经过了三个驿站,换了三匹马,到了星夜,正好到了十里村驿店。
  毕竟只是个郊外的村驿,不大,一间正厅,一间后厅,左右五间廊房,后面盖了十间马房。放眼黑漆漆的夜幕,唯这一处红漆大门前吊两盏红灯笼,幽幽地发着光。再往前走十几丈才能看见别的人家。进到厅里,几张油腻腻的乌漆桌子,上边儿放一盏小油灯,有不知名的小虫子没头没脑地撞进去,烧成灰。这驿站除了他俩好像没别的官员下榻,他们吃饱了饭,各自回屋睡了。骑了一天马,实在太累,朱顺子早就撑不住了。
  夏侯潋却睡不着,他点着灯,把魏德托他们交给福王的信翻来翻去。为了保密信封没有署名,用蜡密封,里边儿估计只有一张纸,放在手里轻飘飘的。
  他觉得这事儿不大对头。
  福王是大殿下,据说是个跛脚的胖子,老早封了王,一直延挨着不肯就藩,实在拖不下去了,满朝文武都骂他,才拜别老皇帝老皇后,去了封地。还有个二殿下,才十岁,还在皇宫里光着脚丫子爬上爬下。老皇帝即将翘辫子,魏德要投机,迎福王回京,不大可能派他们俩一脚就能踩死的小蚂蚁去接应,怎么也得是个有品级的官儿吧。
  夏侯潋在灯下想了想,决定明儿就脱身逃走,去南京找沈玦。
  外面起了大风,把窗子吹开了,驿店地势高,山坡上的林子被吹得氵朝浪翻涌,满山叶子掀腾翻覆,啪啦作响。鸡蛋黄的月亮被乌云掩住了一半脸,又过了会儿,整张脸都没了。夏侯潋把额角抵在窗棂上,看黑沉沉的夜。他和沈玦这么多年没见了,以往的交情早已淡了。原本铁得能穿一条裤子,现在成了仇人。夏侯潋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到了金陵,要怎么见沈玦。
  算了,想再多也没用。
  夏侯潋床睡觉。迷糊间,楼底下一片喧闹,外边儿楼梯被踩的吱呀作响,间或男人的呼喝声,环甲相击的声音。
  脚步声停在门口,门被大力踹开,凌空响起啪的一声,一道鞭子携着劲风甩过来。夏侯潋吓了一大跳,从床上爬起来,但仍然躲闪不及,背上被鞭尾扫到,火辣辣的疼。夏侯潋从床上栽下来,就地一滚,鞭子长了眼睛似的跟在身后,噼啪直响。夏侯潋拣起一张圆凳,挡住鞭子的一击,凳子上的漆皮顿时被打掉一层。夏侯潋乘鞭子尚在收势,抓住凳脚一抡,凳子砸在那人额角,夏侯潋又拣起一个杌子,把那人卡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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