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渐近伴夕阳(中部) 作者:银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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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琛分拔完毕,手中铜壶惟剩最后一支令箭,众将都以为他是要留与自己。不料他抽将出来,在手中微掂一掂,抬手又扔向刘待诏,轻笑道:“刘将军多心了,本爵岂能不令你等攻打丸都城?只是禁军弟兄不惯奔袭,只能慢本爵一步了。——陆营工匠全听禁军调遣,明日酉时出发,直往丸都城下,与本爵会合!”他按剑起身,森然道:“诸位用命,攻下恒都堡,犁庭扫穴等务,俱拜托诸君!本爵自率两千精骑,备双马,直袭丸都城!”
一语既出,众将大哗!虽是北平府军将令如山,但众将俱是北平王帐下忠勇,哪能不谏?沈州城柳承中头一个跨了出来,大叫道:“世子……小公爷,丸都城守兵数千,加上援军近万,且是守城,我等攻城至少要倍数与他!你只带两千人马,抵得了什么事?”骑将李守制也跟着道:“且奔袭高句丽腹地,何等危险。我等怎么能让世子亲身犯险?”
凌琛瞧着厅中那些与凌家生死与共,一心为自己担忧的忠诚将士,忽地展颜,光华无双的微微一笑,道:“如何是犯险?步兵随后,立时也就跟上来了,岂惧丸都城守军?——而且丸都城内,不是还有我大浩的……武德将军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战和不定
丸都城守将高固文被数日间生的奇变,砸得几是头晕目眩。武德将军是大浩军方第一人,这等重臣,竟能轻车简从入高句丽,宽了首鼠两端的权相高彦真一大半的心,亲至边境相迎。其间一片宾主相得,在往丸都城的路上,高彦真便高兴得忘乎所以,应下了高句丽王参拜天子节杖,通贡入朝之事。想着不过是给大浩朝一个面子,高家便依旧能在新罗半岛上为所欲为。
谁承想武德将军在丸都城行宫中的接风酒宴上,竟会骤然翻脸?直指高彦真祸国乱朝,不尊圣化。王宫侍卫再是人数众多,也当不得将军之怒!高彦真立时遭擒,大浩使团以区区数百人数,竟占据了丸都城行宫!
高固文自不把大浩使团这一点儿人放在眼里,却疑惑武德将军何以这般轻狂,以为擒了高家一人,便能控制住高句丽局面?正想着要围困王宫,逼迫武德将军出降。城外却忽然报来,道是北平府名将滦川公,突破高句丽西南边防,奇兵奔袭,已至丸都城下!
这一下高固文有些慌了手脚,方知这不是武德将军临时起意,却是大浩的阴谋!此时变起仓促,却不知大浩军究竟是大举来袭,还是奇兵相扰?连忙一面整顿军伍,以备滦川公攻城,一面点狼烟令平壤都城方面增援。待斥侯报回:滦川公军马不多,他更是放了一大半的心。心道这年轻将军确是不知天高地厚,岂有用数千骑兵攻城的道理?且武德将军虽未擒住,但是围困在王宫之中,也与在自己手中差不了多少。便定下了先杀滦川公威风,再与双方虚与委蛇,以待援兵之计。因此竟不固守城池,自率军伍出城,城上又伏下了弓箭手,与滦川公对阵。
平素凌琛多在北平府西北一带驻防,高句丽将领并不曾与他正面打过交道。虽然滦川公纵虎杀人的故事已经传遍北疆,但是高固文只是把此事当作大浩勋贵视人命如草芥的品行。待得双方厮杀一处,高固文方知北平精骑之厉,滦川公之威,实是名不虚传!骑兵入阵,对付步兵,几如钢刀劈豆腐,长刀过处,血肉横飞。且精骑惯于配合,常是双马同奔,攻势凌厉而守御严密。所到之处,高句丽军毫无还手之力。又兼高句丽铸器之术大不如中原,刀甲万不能硬抗北府兵刃,不一时已是丢盔卸甲。
高固文亦是高句丽名将,已知自己此时是以已之短,攻敌之长,立时整军后撤。想要将北平府军诱入城下,令城上弓箭手射杀敌军。便令身边人呜呜吹角,号令三军。
那知凌琛战场经验,岂是常人能及?虽亲身在战场中砍杀,却无一时不在观察战场态势,早已算定高固文已到了徐整军伍之时,正凝神防备着高句丽军的中军号令。号角声方起,凌琛已从肩上解下长弓,听风辩影,刹那间三箭齐发,追风遂电地向号角声响处射来。号角手本是影在盾牌护卫之后,多有防护,奈何凌琛箭簇带火,又在箭身上扎了硫磺等物,箭簇破空之时已劈拍烧灼,射上盾牌,立时轰然乱爆,将号角之音也搅了个乱七八糟!北平府军数名神箭手随即也弯弓搭箭,射将过来。盾牌手阵脚方乱,凌琛连珠箭又至,簌簌数箭,将露出身形的几名号角手皆射了个透心凉!号角令讯不成,高句丽军将自不知晓统帅之意,军心更乱。北平府骑兵领们嘬唇为呼,散队入阵,骑队互相呼应,在高句丽兵阵中飘忽来去,挥砍劈杀,直如一面倒的屠杀一般!城上的弓箭手见敌我混战,干看着着急,却不敢放箭。至此,高句丽军将方知当年唐将契苾何力以八百骑兵杀灭高句丽一万余人,竟不是中原军队的夸口滥言。他们如今得以身临其境,亲身试刃,也不知幸是不幸?
高固文见事不妙,只得整顿自家中军,护卫着自己往城中退去。又怕滦川公乘势攻入城中,自己一入城,立时下令关闭城门,竟不以自已军将为念。散落在城外的高句丽军鬼哭狼嚎,本以为必死无疑,不料凌琛却下令收兵,令高句丽溃兵自去。高句丽溃兵不能入城,大半散入山野之中,亦有投降北平府军的。凌琛亦不为难,令他们收拣战场尸首,掩埋同伴。又下令在丸都城外依山傍林处扎下营盘,稍事休整。
丸都城临山而建,东、西、北三面俱临绝壁,易守难攻。且凌琛所部尽是骑兵,更不擅攻城,要下这等绝域是万万不能。高固文亦料到了这里,想着自己总算是有了一刻喘息之机。却又虑着高句丽的边境阵线既已门户大开,滦川公的后援自然会源源而来。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先与大浩军谈判为好。
他想着大浩如今内外两名主将,交通不灵,若自己分路谈判,也许能瞧出些许破绽。因此派了两路使节,一路往行宫,一路往城外而去,到滦川公军营求见。为表诚意,入行宫一路的使节,还带了食水等物,犒劳已经坚据行宫数日的武德将军。
孰料大浩的将军们脾气全是属骡子的,死硬强横的不可理谕。武德将军大模大样收了劳军礼物,却指定要跟高固文面谈。高固文心道我兄长还在你手里,要是再把我自己给饶进去,这丸都城就全完了。而出城跟滦川公谈判的使节下场更是悲惨,滦川公连话都没听他们说一句,使者刚进帅帐,便已人头落地。滦川公长刀挑起使者人头,扔给随从,笑道:“告诉高固文,小爷要丸都城!”
高固文与幕僚们把两位将军的态度翻来覆去的琢磨,只感棘手。便有将领献计,道是干脆破釜沉舟,先攻打行宫,将武德将军一行剿灭干净,再凭坚城与滦川公对峙。高固文听言,骂道:“如此,阿兄怎么办?”——高彦真毕竟是高家家主,又是高句丽权相,高家多少势力,都由他整合在一起,实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弃。且武德将军南征时猎杀南越王的威名天下皆威,高固文也实没有把握他拼死反击时,不会冲杀出丸都城去。若如此,那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呢。
幕僚中有敏捷的,道:“滦川公怎地只提丸都城,毫不问武德将军安危?”众人议论纷纷,猜想大约是滦川公禀性骄纵,又有恃无恐高句丽不敢伤大浩重臣性命,因此方这般盛气凌人。高固文等虽远在北方,也是要探听大浩朝中情形的,对凌家与独孤家的恩怨,亦是略知一二,因此更觉现下情势波谲云诡,猜测不透。
战时形势变幻莫测,众人正彷徨间,又有斥侯回报,道是大浩重兵已渡过野塘江,往丸都城下开拔而来。高固文左思右想,只好派了自己的亲弟弟高成龙,再去求见仿佛好说话一些的武德将军。
高成龙亦是高句丽重臣,官拜左仪政。因此武德将军总算在宫中那间起祸的宴会厅中勉为其难地接见了他,还令侍卫请出灰头土脸的族兄高彦真,到一片狼籍的厅堂中来与他相见。高成龙见状,苦笑道:“多谢将军关照家兄。”与高彦真关怀几句,便向独孤敬烈痛说高句丽心慕天威,决不敢稍有冒犯之情。又道愿与新罗诸国修好,再不生事端云云。
他陈情半日,自觉感人肺腑精诚动天,奈何撞上武德将军的棺材板脸,任是你舌灿青莲,也休想能激荡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来。独孤敬烈耐心听完了高成龙的唠叨,待他终于口干舌燥地住了口,方单刀直入地问道:“如今滦川公既已到了丸都城外,高将军怎地不去与他和谈?”
高成龙心道比起连话都不听就要杀人的滦川公,还是跟你谈好一些,因此强笑道:“滦川公虽是统军主帅,但是那比得上将军国之干城?和谈之事自然要以将军为主……”独孤敬烈紧盯着他,问道:“如此,你们肯开门迎滦川公入城,三方和谈么?”
作者有话要说:
☆、慢药
高成龙听言,吓了一跳,丸都城高句丽坚城,丢了它等于丢了高句丽的西北屏障,哪能让大浩重兵入城?连忙干笑着搪塞道:“将军若想见滦川公,便请修书……”
独孤敬烈目光闪动,道:“我无话与滦川公说。”他盯一眼坐在一侧垂头丧气的高彦真,道:“战便战,和便和,你等这般战和不定,只怕要误了丸都城满城百姓的性命!”
一边坐着的高彦真听到“性命”一词,惊得一跳。他自被擒那一日起,看着自家侍卫被大浩军人砍杀干净,又听了一日一夜外面的刀枪呼喝之声,被贴身守卫的大浩侍卫吓唬了无数回,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家性命担忧,知道一旦王宫被攻破,武德将军定要会要与自己玉石俱焚。他虽是高家第一人,但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朝党上更无亲情可言,因此生怕自已转眼间便成了高家的弃子。连忙在一边插话道:“不错,若高句丽百姓不安,我等要城池何用?”独孤敬烈听言,看他一眼。高彦真一吓,不知这眼光是凶是吉,连忙闭上了嘴。
他不识得独孤敬烈脾气,却自有人明白。一人正好从厅门处的断椅残几间走过,刚巧瞧见了独孤将军的目光,知是意存嘉许,立时有兴,一步跨进门来,边走边插言道:“这话差了,你是姓高的吧?高句丽百姓说起你们姓高的,都说眼睛高在山梁上,只看见山看不见人呢。”
高成龙一呆,不知这人是谁。高彦真在独孤敬烈手中数日,见过此人为受伤士兵疗伤,识得他是使团中军医,偷偷瞧一眼独孤敬烈,心道你手下一名小小军医,竟然也这般毫无上下尊卑?却见独孤敬烈声色不动,转念一想,大约这位将军便是这般平易近人的,因此胆子放大了些许,引经据典地驳道:“中华经传中有云:治国有常,而利民为本。我高家虽在异国,却一直心慕上国文化,这些治国爱民的道理全是知道的。哪能不看重百姓?”
来人正是独孤敬烈的密友,军医周至德。他性好争论,一听高彦真掉书袋,正搔着了痒处,当即道:“你这所谓经传,乃是淮南王刘安的著作。淮南子其人,阴结宾客,私造玉玺金印,最后谋逆事泄而自杀。你高家要学的,便是这种人?”
高彦真虽习汉学,也算是高句丽大儒,却哪里比得过自小耳濡目染儒家学说的中原士子?当即语塞。高成龙便上来打圆场,道:“家兄虽如此说,却不是要取其歹意。圣人亦有云:三人行,必有我师……”周至德哈哈笑道:“着啊,三人行,你偏偏就拣中了那个品行歹的为师,想来你高家为人,也不大高明。”高家两人俱是文人,一听之下,自是恼怒,忍不住与他辩驳起来,一时东拉西扯的喋喋不休。厅内厅外守卫的侍卫们瞧的又好笑又无聊,忍住了无数的呵欠。倒是独孤将军涵养非凡,端坐位中,面无表情地瞅着三人口沫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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