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渐近伴夕阳(中部) 作者:银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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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催马,一步一步地踏血前行,他身边的侍卫长刀挥舞,劈飞他面前的所有阻碍,让他把一切的血与火,残躯与断肢,都在马蹄下踏烂成泥——
北平府军的阵地在一寸一寸地缩减。温郁渎一步一步地走近战场,他终于解下马侧的长弓,反手沉稳地从腰间箭壶中抽出一支箭来,箭尖绿幽幽地放着光,映在温郁渎暗黄色眼眸中,闪出志在必得的幽光。
作者有话要说:
☆、天下大乱
滦川公所部在野塘江边全军覆没一事,震动北疆。青山沟守将刘承恩知道明面上自己是罪过最大的人,因此在武德将军发五千铁甲与五千骑兵,追北戎军踪迹至野塘江时,立时到了军帐请罪。
他知道武德将军与滦川公私交极好,因此在面无表情的武德将军面前,虽有底气,但说起缘由来还是有些惴惴不安:“青山沟亦受北戎军袭扰,为保粮营,末将不敢擅动……”
独孤敬烈沉默地看着他。不仅脸上看不出神情,就连目光也仿佛固成了铁板一块。就连一直跟随着他的几名禁军将领,看着他这副神情,也在心里打鼓。只觉这种神色,实不象是一个活人能摆得出来的。
北平府将领却没有那般多余心思去研究主帅神情,柳承中第一个吼道:“放屁!北戎军几处埋伏的地方,尽是冲着小公爷所部而去,哪里来袭扰过青山沟!而且粮营依山而建,易守难攻,北戎人怎么敢分散力量,袭扰粮营?”刘承恩瞧着独孤敬烈,低声道:“那便是末将误判……却实不敢有慢军之意,更不敢故意……不援滦川公。”
他“故意”二字说的极慢,似有弦外之意,北平府将领中当即有人喝道:“我家世子一军主帅,向你求援,你敢不发兵马,还说不是故意!”刘承恩眼睛一翻,想说:“此战主帅,自是我禁军武德将军!”但实猜不透自家将军现下如何打算,不敢擅弄口舌,只得悻悻道:“末将岂敢?实不是末将之过!”
北平府将领听他到这个时候还要推卸责任,几要气破胸膛,柳承中气得眼睛通红,结结巴巴地大吼道:“你……你害得世子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一语未完,忽听帅座上的独孤敬烈闷吼道:“住口!”
独孤敬烈一向沉默寡言,平日里说话,音色重而不响,这一声吼亦不响亮,但却如闷雷一般,震得众人耳膜嗡嗡大作。连伏在他脚边的凌琛爱虎斑寅,也被惊得抬起了头,吼叫了一声。
柳承中吃了一惊,立时大怒,他北平府悍将,除北平王父子外,何曾怕过人来?正要直斥武德将军偏私部将。忽然觉得袖子一动,转头一看,却是世子的侍卫统领邹凯暗暗地拉了他一下,微微摇了摇头。他虽不解其意,但稍一冷静,也知世子安危未定,此时决不能与禁军翻脸。只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死盯着武德将军,等他说话。
独孤敬烈还是那副毫无表情的冷硬模样,盯着刘承恩,道:“若有别的话,一并说了吧。”
刘承恩听言,明白将军已经听懂了自己的暗示,想要直言,却碍着帐中诸将在,有些犹豫地道:“是……”从袖中拿出一封书来,恭恭敬敬呈了上去,道:“将军请看。”
大帐中的无数道目光都投在了那封书信上,但那书封皮上毫无字迹,亦无封印,无人瞧得出是哪里来的书信。独孤敬烈接在手里,却看也不看,只问道:“没有别的话说了?”刘承恩心道你瞧了这信,一切皆知,自然也就不能追究我的责任了。便恭敬道:“是,末将无话可说了。”独孤敬烈毫无表情,忽地低吼一声:“班寅!”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只见一道黄光从独孤敬烈脚下暴起,直扑刘承恩!便听刘承恩惨叫一声,喉咙已被撕裂。众将目瞪口呆地瞧着他在老虎的利爪下蹬了蹬腿,便不动弹了。老虎班寅舔舔嘴上的鲜血,快活地吼叫了一声,震动四野,仿佛是武德将军方才一声断喝的回音。
一时间,宏大的军帐内鸦雀无声,独孤敬烈若无其事地对邹凯道:“滦川公养的虎容易伤人,明日便送回北平王府,待滦川公回府之后再处置吧。”邹凯看着他冷的泛出红光的眼瞳,低声应道:“是。”
方才握着剑柄,直要暴起的柳承中在听见那闷沉沉吼声的一刹那间,忽然灵台清明:武德将军这般笃定的说“滦川公回府”,难怪有方才截住自己的那一声断喝——武德将军不能听见与世子相干的“死”字!他看了邹凯一眼,又瞧了瞧身边的袍泽诸将,微微退了半步,垂手待独孤敬烈发令。
独孤敬烈却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展开手里那封毫无印记的书信。
他不必看也知道这封信是谁写来的。刘承恩是刘侍诏的族弟,能让他违抗军令,附首听命的,只有自己的父亲独孤丞相!
他看信之前,又扫了一眼军帐之中,刘承恩那血肉模糊的尸体。在心里对着自己的父亲,对着自己的家族,露出了一个可怕的残酷笑容。
你们夺走了我的荣誉,我的尊严,我的理想与我的未来,让我行尸走肉一般的活在人世间。我看着你们的肮脏与愚蠢,忍受你们的暴虐与欺凌。我有时会可怜被你们毁掉的弟弟守信,被你们视作宠物的表妹永庆公主,以及所有被你们当作家族私物一般玩弄的,和我一样的男男女女。因此我终于忍下了一切,服从这个家族的安排,听从你们的指挥,尽力保护着整个家族的平安。因为我也姓独孤,和你们血脉相连。
可是现下,你们要伤害我的凌琛!
他垂眸读信,这封信是独孤丞相写给刘承恩,并要刘承恩转呈给自己的。信中道:温郁渎被北平王府逼得无路可退,已要铤而走险,要挟持北平王世子。只要助了温郁渎一臂之力,独孤家族便能一箭三雕:令北平王速离河南道,独孤丞相重新掌握住河南军府;拿回独孤家族与北戎人的那张为天下之耻的盟约;借温郁渎的手,杀听了先皇遗诏的北平王世子灭口!
独孤敬烈看着信中,父亲殷殷嘱咐凌家是如何的威胁,北平王世子是怎样的绝不能留,几要笑得眼底淌血。那信纸在他的目光中浮出暗淡的血色,血色汹汹,淹没了整个世界。
自己失了他,便是天下尽赤。
独孤敬烈将信纸握在掌心里,沉声下达了第一道命令:“柳将军,带本督佩剑回丸都城。斩高固文诸将,令高彦真联络辽东各部首领,到本督军帐见驾!”
他从怀中拿出了还带有凌琛气息的包裹,展开了那份桓都峰地图,眼中一片赤红:“便是屠光辽东各部,也得查清这条道路虚实,追剿北戎!”
数日之后,北平王果然从河南道返回,前往武州坐镇调度,发近万北平精骑,两万步兵,直下北戎南方各部。兵锋直指北戎王城。
但是独孤丞相的“令北平王离河南道”之计却破了产——武德将军用兵部尚书令,将河南道粮秣直接调运北平府;河南道军府奉命行事,已直接归属于北平王府的指挥之下。
大浩朝廷还未从北疆用兵的震动中回过神来。剑南道的暴乱已经不可控制,镇府老将张茂祖本就与工部侍郎何广生在造舰之事上相看两厌。张茂祖本有武德将军撑腰,要造舰事“徐徐而行”,总算镇住了剑南诸道,不料接到武德将军书,直斥他“慢军误国”,几如晴天霹雳,当即卧病不起。不几日,剑南道乱民揭竿而起,震动天下。
牵一发而动全身,剑南道首乱一开,天下诸郡皆闻,江淮,关中,河西,相继起兵,各占山林川泽,反叛朝庭。
自野塘江边血色奔涌,自独孤将军眼底赤色当空,至此,大浩的天下,汹汹大乱。
作者有话要说: 啊,写着写着苏了将军……我一直是在苏小公爷的哎……
☆、药
大浩陈兵两路进入北戎之事传开,北戎各部族首领立时齐聚王城,商量应对之法。
北戎以战立国,以掠夺来增强国力,但多年与中原消耗式的征战,也已经令他们感到了力不从心。最富有的部族首领也已经开始遭受奴隶不足之苦,许多贵族谈论着如果不能与大浩交易粮食与盐的话,他们的奴隶便是苦熬过了冬天,也会在繁重的春季剪羊毛这样的劳作中饿死累死。更多的普通北戎人也开始如奴隶一般,担心自己所储的粮食过不了这个冬天。无人愿意用自己的族兵与粮食去增援南方的浞野诸部,因此虽然没人敢在议事时直说“求和”二字,但是已经有胆大的部族首领提议将扣留的九路使节交还大浩,以求转圜之机。温郁渎见无人敢质疑自己出兵袭扰大浩一事,满意一笑,忽地对殿侧末席中坐着的几名汉人谋士中的一人问道:“方先生怎么看?”
方文述神色益发的憔悴,虽然在席间正襟危坐,但是很明显的神不守舍,对大王的垂询毫无反应。他身边的人轻轻推他一下,把他惊得几乎要跳起来。高居王座侧席的北戎贵族们见状,脸上的不屑神情几乎掩盖不住。方文述对周遭的轻蔑目光统统视而不见,只动作僵硬地向温郁渎一揖,道:“北戎腹地方远千里,川泽荒漠繁多,地形复杂。大浩虽来势汹汹,但后劲不继。不必与之交锋,只多加周旋,时日一久,大浩必粮困马乏,不能久持。”
他的北戎话说的不甚流畅,亦有些辞不达意处。但这番议论却是高瞻远瞩,对大浩来势分剖详尽,连看不起汉人谋士的北戎贵族也听得暗中点头。温郁渎更是满意,微微点头。众部族首领也仿佛被这样的有力建议注入了活气,纷纷议论起来。方文述却仿佛被这一论抽干了精气神一般,萎顿垂头,又杂坐回众人中间。
北戎人好酒好闹,既是诸部首领齐聚王城商议大计,最后必定是通宵达旦的酒宴。方文述见议事已毕,随诸人退出正殿的时候,便杂在偏殿侍宴安席的侍仆之中,悄悄离去。他既受北戎王礼敬,便也蒙赏奴隶帐篷等物,因此方出王宫,两名小奴便赶着车马过来侍候。
方文述刚要上车,忽听背后有人唤道:“方先生,等一等。”说的却是汉话。
方文述又是一惊,慌乱地回过头去,便见一位十五六岁的汉装少年满面含笑地向自己走来。那少年唇红齿白,眉目清雅,令人一见之下,便生好感。方文述认得他是此时后宫中最得北戎王宠爱的近侍,因是西域买来的奴隶,没有姓氏,只得一个名字,唤作黎儿。见这北戎王的贴身近侍过来招呼自己,方文述知道必是要紧事情,连忙回礼道:“黎儿……你好……”北戎人礼节不备,尽是直呼姓名,方文述却是中原儒生,这般叫法自是不惯。
黎儿笑吟吟走上前来,道:“方先生,王上道你今日应对极好,叫我去给伍伦赐药。我能出一趟宫可不容易,想借坐先生车驾,可好?”说着也不等方文述答应,便又靠上来,柔声笑道:“王上赏识方先生得紧,这回一并赐了十日的药,方先生回头可要好好谢恩。”方文述苦笑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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