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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渐近伴夕阳(中部) 作者:银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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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强强 天之骄子 恩怨情仇

 
    他的声音忽地低了下来,“非”怎么样?凌小公爷一生一世,不能再任性乱跑,自由自在的胡作非为,让所有爱他宠他的人,头疼纠结,气恼伤神了……
 
    独孤敬烈本是要放了他起身去端药的,听得这一句,立时明白过来,心头剧震,将他搂在怀中,忙忙岔开话题,哄道:“我没说过明天再说,你自个儿歪缠……”凌琛软弱地倚在他怀中,央道:“那明天发兵,好不好……我顶得住……我要回家!”
 
    凌小公爷果然已被独孤将军宠得无法无天,连这样没一个人觉得可行的决策,在这般的胡赖蛮搅之下,居然也被敲定了下来。独孤敬烈下令骑营整备,第二日越过荒原,穿行燕山,回返武州城。
 
    他原本不想往武州城去。武州城毕竟被战火焚烧,城蔽民凋,不利于凌琛养病。但是凌小公爷闹道:“武州城百事俱废,你再不去整肃治理,北疆边防出现了缺口怎么办?”武德将军连撤军这样大事都昏头昏脑地应了他,驻防城池这等芥子末大的小事,哪能不依着他?
 
    至于其余的北平府军将的意见,根本不值得凌小公爷一哂——凌琛咳嗽几声,大吼:“不准小爷回宣化府的,出来……说话……”把一干子骄兵悍将吓得几乎腿软,别说劝,连吱都不敢吱上一声,便老老实实回营准备撤军事宜去了。左明征等还偷偷在心里多谢武德将军,总算没将他们前儿犯上作乱,挥刀相向的事儿抖落出来,否则以自家世子那刁蛮胡闹的做派,不把他们操练得半死,不能算完。
 
    因此第二日,独孤敬烈将浞野城防交给浞野部族,自率军上路,回返武州城。
 
    凌琛呆在一架双驾围革的马车之内,车厢中铺陈上好熊皮,厚密温暖。又有锦褥裘被,暖炉手炉一应俱全,因此倒经受住了途中颠簸,居然还有精神把方文述黎儿一干人轮流拘来给自己解闷。周至德跟他歪缠斗嘴,方文述陪他谈天说地,黎儿更是小心侍候,因此凌小公爷这一路回程倒也不嫌寂寞无聊。眼见第三日上进了燕山谷地,凌小公爷差点儿兴起劲头来,要哄一干军将去为自己掏窝冬的兔子。幸而有武德将军这尊镇妖神在,才将凌小公爷的鬼心思给压制了回去。邹凯瞧一眼对独孤将军满眼敬仰的左明征,心道我早就知道,咱们还用怕什么掏兔子?要知道独孤将军逮咱家小公爷的狐狸尾巴,从来都是一掏一个准儿。
 
    黎儿见凌琛气鼓鼓地靠在大倚枕上,连忙小心哄道:“小公爷,那小兔儿有什么好玩儿的?我陪你玩儿彩选格吧?”
 
    凌琛咕噜道:“呸,就是不准玩才好玩儿。你陪我玩,那还有什么意思?”虽如此说,到底无事可做,只好跟黎儿玩起彩选格来。黎儿开始还小心侍候,想让他赢了高兴。结果发现别说用心相让,便是竭尽全力,自己也赢不得这位聪颖绝世的北平王世子,方知难怪不准他干的事他偏要干,这些小玩意儿原也实在让他无趣得紧。
 
    忽听车边响动,两人抬头看时,便见武德将军策马驰近车门,掀起车帘,递进一个小小巾帕裹儿来。黎儿连忙接过,独孤敬烈瞧一眼凌琛脸色,见无不妥,略略放心,嘱道:“晚间才到武州城,别太劳神。”放了帘子,自去领军。
 
    凌琛翻个白眼,懒洋洋地倚在枕上,道:“又是什么破玩意儿?拆开来瞧瞧。”黎儿依言解了那帕,笑道:“是松子儿,小公爷可要尝尝?”
 
    凌琛听言,眼睛一亮,转头去瞧,果然那帕中裹着一把亮晶晶松仁,尚带细皮碎屑,想来是刚从松塔中捻出来的。便笑着伸手拈了几粒,填进嘴里,咔嚓嚼嚼,笑道:“算他知趣儿。”黎儿笑道:“小公爷喜欢吃松子儿?”凌琛挑眉道:“我喜欢瞧独孤将军打松塔,跟松鼠比起来,也不差什么了。”黎儿扑哧笑出声来,想着独孤将军那样的冷面刚硬人,竟与那毛蓬蓬尾巴的小玩意儿放一处比较,当真逗笑得紧。
 
    两人笑了一阵,凌琛精神短缺,昏昏睡去。黎儿试了他额头,并无异样,便守在一边默默陪侍。瞧那枕上青丝撩云,衬得沉睡的人容颜如雪,眉睫染黛,极是俊秀难言。正瞧着发怔时,忽又听见门帘响动,打眼瞧时,见是那位姓左的将军悄悄掀了帘,送进来一个藤条编的小小笼子,里面竟装了只叫声清洌的朱顶雀儿。想来定是军将们休整时见了雪窝中的雀鸟,偷偷拾回来的。黎儿捧着那还带着干枯叶片的粗糙藤笼,看看睡梦沉酣的凌琛,方真正明白了什么叫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心下微微惆怅,默默地瞧一眼窗外,那些不会看自己一眼的人们。
 
    虽护着凌琛车驾,但是骑兵们能征惯战走遍山川,行军依旧快捷无伦。入夜时分,已近武州城官道。已见城门大开,火把如练。独孤敬烈知道城中军将已得到消息,前来迎接凌琛,连忙弃马登车,与已经醒转的凌琛商量道:“你是现下便见他们,还是回军府再相见?”
 
    凌琛勉力撑起身体,让黎儿为自己束发整衣,道:“是我烧了武州城,自然要见见满城军民。”独孤敬烈心疼地将他抱起来,柔声问道:“身子可吃得消?”凌琛笑道:“你婆妈得紧,当真是个操心命。”独孤敬烈叹气,心道我便为你操一世的心,也是愿意的。但是有些事却非你不能为,无人能替。
 
    当日武州城防被独孤敬烈交给老将娄敬暂管。娄敬虽然满心担忧自家世子安危,但是亦知这是边防大事,不得不主理起战后事宜。此时听说世子归来,喜得老泪纵横,根本不及等着他们进城,已经率军府众将迎出城外数里。迎头便见自家世子容色惨白,与武德将军共乘一骑过来。知他不是到了孱弱不堪的地步,决不会与人共骑。心中酸苦痛怜,一涌而上,连忙纵骑上来,却一字也说不出口。倒是凌琛先微微一笑,软弱唤了声:“娄叔,我没事了。”
 
    只这一声,激得老将泪飞如雨,抖着手道:“世子啊……你可心疼死我了……”众将见状,不少人想起当日武州城内外浴血战火,换得此番北戎授首归降;见着世子亲身赴难,终护北疆平安,不少人都偏过了头去不敢再瞧,人丛中低低响起一片呜咽哽噎之声。
 
    凌琛笑道:“杀了温郁渎的,是武德将军,你们怕没庆功酒喝,妆个哭包样儿来哄我么?去去去,今冬招民伕修城垣的差使办好了,再来哄我摆酒不迟。否则别说我父王,就算是武州城内外的百姓们,也饶不了你们的脊梁骨!”
 
    他一说“招民伕”,城中主理政务的守备邓元华已经明白他的心思:虑着武州城内不少百姓破家败业,严冬难度,要为他们寻一条过冬的活路!当即在马上一揖,应道:“世子放心,王爷前儿离城时,已经下了王令了。武州城防,万不用世子操一点儿心的。”
 
    凌琛一愣,与独孤敬烈对视一眼,问道:“我父王……已经回来了?”
 
    娄敬正令摆队迎世子入城,听他这般问,忙道:“王爷前日率两千轻骑进城,只停了半日,便回北平府了。”
 
    作者有话要说:
 
    ☆、灾年
 
    凌琛与独孤敬烈听言,俱是心中一惊,北平王既到武州城,岂能不知凌琛被挟一事?竟然能忍心放下不理,不是出了天大的乱子,岂能如此?独孤敬烈看一眼脸色青白的凌琛,正要说话,凌琛已经咬咬嘴唇,振作精神,对诸将笑道:“随本爵入城吧。”
 
    城中虽然街市宵禁,但是城内断垣残壁间,挤挤挨挨地布满了城中百姓。凌琛见火把照耀之处,俱是密匝匝人影晃动,连坊间树上,也爬着不少人,正伸长了脖子望自己军马入城。当即对娄敬道:“传我均令:此战为破北戎句黎精兵,苦了一城百姓。如今北戎国势已败,再不会来搅扰四野百姓,北疆自此平安无事。我与北平府三军将士,谢过武州城诸位父老!”
 
    他体虚气弱,这一番话自然说的是有气无力,但是滦川公均令传向四面八方,所到之处,尽是雷鸣一般的欢呼之声,直激得三军振奋,万民同欢。有人在一处土垣上高叫道:“小公爷,蛮子们当真……不会来了?”
 
    凌琛抬眼看去,见火把下影影绰绰照着一群破衣烂衫的山民,他记心极佳,立时认出其中一人便是今夏助过他剿匪的村正罗赶山。当即勉力提高声音,向他笑道:“罗村正自管放心,蛮子们再也……来不了了!你们放心回村准备春耕,开春以后,武州城的种子粮……全在本爵身上!”
 
    此言一出,众人欢腾一片,罗赶山等不顾宵禁之令,扑下城垣,拜倒在他马前,泣道:“小公爷……多谢小公爷恩德!”
 
    武州城内,万民叩首,山呼海啸,道:“多谢小公爷恩德!”一时之间,街市内外涌上无数黎民,争睹北平王世子风采。凌琛倚靠在独孤敬烈身上,笑意温文,举手轻扬,向一城百姓致意,气度雍容,风华无双。独孤敬烈默默地支撑着他挺得笔直,却微微有些痉挛的肩背,悄悄地在后面托住了他的手肘。
 
    待众将簇拥凌琛与独孤敬烈进了军府,独孤敬烈稍稍示意,他的侍卫们已经围了上来。独孤敬烈把已然软倒在他臂间的凌琛抱下马背,对娄敬道:“娄老将军,今夜滦川公不见诸将——”说着便扬声喝道:“叫周医令过来!”
 
    娄敬惊得要上前探看凌琛情形,却被独孤敬烈的侍卫们挡在了外围。见独孤敬烈横抱着凌琛大步往内院而去,急得正要追上去,却正跟跟了过来的邹凯撞个踉跄。
 
    邹凯见撞着了自己的未来岳丈,吓了一跳,忙伸手扶住他道:“娄叔,别急——”娄敬跺脚道:“你干什么吃的?你才是世子的侍卫领!”邹凯苦笑道:“娄叔,小公爷的事情……独孤将军不许任何人插手。”娄敬急道:“胡说,北平王世子的事,哪里轮得到外人操心?”邹凯心道外人内人的,这倒说不准。却万不敢跟娄敬这般乱讲,只得劝道:“娄叔,此番小公爷的命都是武德将军救回来的,倒也不好违了武德将军意思。且小公爷自己仿佛也是这个意思,我们顺着些儿也罢了……”
 
    娄敬皱眉想了一刻,虽觉不妥,却也想不出别的法子,只得回身安排了回城部队的军务,整顿城防,打发走诸将,自与邹凯跟进内院,到凌琛住处去察看。见独孤敬烈的侍卫将外间守的严实,上前询问,侍卫们却只是摇头,道除了周医令,其他人都是不能进去的。邹凯向娄敬瞧瞧,一副“我早就知道”的神情。娄敬见状,也没有办法,只能同他一起守在外间,眼巴巴地瞧着窗间人影。
 
    两人在外守候半晌,终于见着独孤敬烈出来,转身掩上门扉。娄敬立时上前,问道:“武德将军——”
 
    独孤敬烈见是他,微微点了个头,道:“伤口没事,只是累得狠了些,现下已经睡了。”他显然不打算多说此事,话头一转,便向娄敬探问起禁军驻跸武州城诸事来。这是正式军务往来,娄敬不敢怠慢,只得陪着他前去军府,会同留守禁军诸将及武州卫众将,安排武德将军镇守宣化府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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