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茕茕筠竹,一岁宦花 作者:而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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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年下 近水楼台

  徐多睨着他:“算你识相。”
  那太监点头哈腰:“那奴才先告退了。”
  徐多收了银子,心里却是不住地冷笑。蠢材,以为到陛下|身边就飞上枝头变凤凰?奴才一辈子都是奴才,有伺候太子殿下长大这等的肥差在手居然想甩手走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况且照顾小太子是徐多羡慕都羡慕不来的活儿,这样被一个蠢材不屑一顾,对他真是十足的讽刺。
  “徐多。”
  徐多正在想着,突然被小太子的声音叫回了心神,连忙跪下行礼。
  “奴才在。”
  “你袖子里藏了什么?”
  徐多现下不愿欺骗小太子,便老老实实把方才那太监给的银子拿了出来,摊开在小太子眼前。
  宫中贿赂权势者的近侍是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只要不要太过火,太直白地暴露,一般便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混过去了。
  可这么赤|裸裸在小豆丁面前展露自己罪行,徐多多厚的脸皮都有些挂不住,赧然低着头。
  “奴才……”徐多脑中过了千万个说法,可当下没有一个能说得出口。
  小太子抱着他的小暖炉站在原地,问道:“这都是刘公公给你的?”
  徐多脸一红,再也不敢抬头看他,默默地从衣襟内拿出一点碎银。
  “只有这些?”
  徐多松开裤带,从亲自缝上的暗袋里又掏出几块银子。
  “嗯?”
  徐多扭捏一下,脱下鞋履,从鞋底抽出一张银票。
  “徐多……”
  “真没了。”
  徐多不等小太子说完,连忙抢话。几乎是在小豆丁面前把自己扒了个底朝天,徐多浑身烧得热,简直没脸见他。
  “……”
  他脸红许久,不见小太子下文,偷偷抬起眼皮,见小豆丁紧锁眉头,一筹莫展的样子。
  小太子虽然是个没有什么实权的皇子,偶尔还会受人欺负,但在他自己的宫里,下面的人是不能有一丁点腌臜事的。太傅总说他太过死板,对下人该闭眼的时候不闭眼,可他就算年纪小,眼里也容不得一颗沙子。
  小太子盯着徐多手里乱七八糟的银两,心里的小人却在打架。他应该严罚徐多的,可看徐多诚惶诚恐地跪着,他犹豫了。
  见小豆丁沉默着,徐多心里也想了不少。受贿的确是他不对,但数量还不至于到严惩的地步。他“养”了小太子这么久,从心底说是无怨无悔。可每个人都有私心,他也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犯傻,是不是养了头狼崽子。
  “徐多。”小太子终于开了口。
  徐多全身绷紧,对视上他。
  “银子收起来。”
  徐多蓦地松了口气,一股暖流突然充盈心间。
  “殿下,奴才知错了。”
  小太子点点头,真的不再去计较这件事。他脸上看上去平静如往,内心却不然。他终究有一点点一丝丝的小别扭,于是甩了徐多一个背影,先行回宫了。
  徐多瞧着他,小身板还是挺得笔直,比起第一次见面更有气势了些。可还是太瘦了,依旧像根小竹竿。徐多手一撑从地上站起来,快步跟上小太子。
  两人间如同绑了根弹性极好的皮筋,一头栓在小太子身上,一头绑在徐多自己腰上,拉得越开,弹地越快。他“嗖”地一下就弹回了小太子身边,笑眯眯道:“殿下刚才在做什么?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小太子今日功课完成得早,停了笔到外面走动走动,没几步就听见徐多和别人细碎的说话声,随后便是方才的一幕。他都记得清楚,却觉得徐多问得无聊,懒于同他解释,便回问道:“你今日为何过来?”
  “奴才惦记着殿下的生活和功课,放不下心向陛下讨了休。”
  小太子闻言,身子一顿,转过身来面对他,面目虽严肃了些,声音却是软糯:“你总是这样请休,父皇会打你板子。”
  徐多一愣,笑道:“殿下教训得是,奴才以后会注意分寸。”
  徐多心里喜滋滋的,还没来得及乐完,小太子又道:“本宫的功课不用你担心,太傅很好。”
  徐多冷不丁地听到这句,心里骤然凉了半截,雀跃的心情立即被腰斩。
  小太子说起这个,似乎还存留着对徐多的感激,不知如何表达,走近两步拉了拉徐多的手,目光真挚地望着他。
  徐多见他难得的小孩子模样,心里又酸又甜,小太子过得越来越好自然是他愿意看到的,但他内心深处有种念头,不希望小豆丁对任何其他大人露出这种表情。
  徐多的笑容有些僵,低声附和道:“殿下天资聪颖,奴才多虑了。”
  小太子仿佛发觉了一点徐多的情绪,不过他的年纪还不足以令他领悟大人的醋意,他轻笑了笑,毫无芥蒂地拉着徐多往回走。
  徐多轻叹口气,把心思压回去,暗道也许是不能听从小太子的话了,看来以后来得只会更勤。
  徐多来看小豆丁当然不会空手而来,也不知他从哪儿变出个食盒,三层叠起,内部分别划成了六个分格,每个格子里都填满了滋补的食物。
  徐多一心想把小太子养壮,受贿来的银子有一部分又投给了御膳房的厨子们。
  “殿下还没用午膳吧?先垫垫肚子。”
  小太子对他带了的杂七杂八的吃食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他年纪小,肚子只有那么大,徐多总把他当一个健壮的成年人养。
  徐多用那种热切又慈祥的目光望着他,小太子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还是收起任性,乖乖地把那些吃食全都接下了。
  他的小脑袋仔细转了转,他想徐多是他最听话的奴才,他作为小主子也要相对地“宠着”徐多一点。于是执起他的小玉箸,一言不发把那些食物一口一口吃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
 
  
  入冬一月后,都城终于飘起了小雪。
  小太子第一次在进行功课时走了神,桌上放着徐多送来的糕点零嘴,根本吃不完。小太子放下笔,拿过一个点心,咬了一口,看了看窗外,并未见到熟悉的身影。
  他把剩下的半口点心放回去,也不刻意吃给谁看了,披上小棉袄,走出殿门。
  都城素来只能下些无关痛痒的小雪,来不及落至肩上就兀自融化了。可今日似乎是个意外,雪花可以用肉眼清晰地捕捉到轮廓,丝丝密密的冰凉扑上脸颊,挂在睫毛上,把本身就白的小太子装扮成一个小雪人。
  小太子走到园子旁,蹲下|身,母妃种下的花早已凋谢,还须渡过一个漫长的寒冬才能重新吐出嫩芽。
  徐多已经有将近半个月买没来看他了,虽然送来的东西从未断过,但他不是那些光靠养料就能成长的小花,如果徐多不出现,尚年幼的他会飞快遗忘这个人,抹去记忆的痕迹,随之那些送来的东西也不再重要了。
  “殿下,该用午膳了。”.
  小太子被打断思绪,见刘公公追着他出来。
  “嗯。”小太子应了一声,起身回殿。
  徐多来太子宫的次数频繁,渐渐就有人理解成了皇上的意思,以往那些对小太子明面上暗地里的奚落便再也不敢出现。
  小太子见刘公公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和徐多平日的姿态无异,他却莫名觉得十分不同。
  “刘元。”
  “奴才在。”
  “徐多这段时间去哪了?”
  那刘公公想不到小太子这么一问,诚实道:“宫内的太监总管赵公公病重,前几天刚刚过世,赵公公是徐公公的干爹,如今头七未过,奴才斗胆猜测,徐公公应当守在灵堂。”
  “干爹?”
  刘公公尴尬道:“殿下,您知道奴才们这种人……通常都有干爹……”
  “是吗。”小太子满不在意地应了句,脚尖一转,往外头的方向走去。
  “本宫去一趟灵堂,你带路。”
  “殿下,午膳还未……”
  “本宫回来再用。”
  ===
  赵公公是宫内资历最老的太监,侍奉了三朝皇帝,就连铁血的尚武帝对他的离世也颇为重视,特设了一个灵堂为他悼念。
  “徐多。”刘公公带路到了灵堂便退下了,太阳已经落山,小太子一眼就看见独自跪在堂内的徐多,一身素白,背影显得格外孤寂。
  徐多听见熟悉的童声,背脊一直,木木地转过头来。
  “奴才在。”徐多还是同往常一样,可声音渐弱,藏不住那一丝疲惫。
  小太子看见他,有几分高兴,便往内走了几步。
  徐多顿时紧张起来,局促地朝四周望了望,似乎有些坐立不安。
  “徐多?”小太子疑惑地看他。
  徐多额头冒出一层薄汗:“殿下,您还是先回宫吧。”
  “徐多,你赶本宫走?”
  徐多急忙辩解:“这满屋子的晦气,殿下千金之躯,奴才这是怕脏了殿下!”
  徐多一着急说完,这才缓过神仔细瞧了瞧他的小豆丁,披着小棉袄,毛领上头还挂着伞也挡不住的飘雪,融化后结成晶莹的水滴。徐多一阵心疼,他只是个奴才,何德何能令小太子为他冒雪而来。
  小太子不理睬他的紧张,又向他走近了些。
  “殿下……”徐多知道小太子的性格,劝也无用,索性关紧门挡住寒风,又快步走回替小豆丁拍去身上的水珠。
  小太子瞧了瞧这灵堂的摆设,其实对于他也不算陌生,虽然母妃过世时他还是不怎么记事的年纪,但当时宫内的气氛给他留下了不浅的印象。
  这种场合也许是该难过的,小太子走到他身边,坐下。
  徐多与他保持着两个手掌的距离,他不敢再靠近,却莫名安心下来。
  小太子看了眼从头白到脚的徐多,初次挑起话头:“徐多,你除了爹娘还有其他的家人吗?”
  “奴才还有一个弟弟。”
  “本宫怎么从未听你提过?”小太子来了点兴趣。
  “奴才入宫早,对于幼弟的事早已记不清了。”
  “是吗。”
  徐多笑了笑,小豆丁难得关心起他,心底泛上丝温暖:“是。”
  “你为什么会进宫?”
  “家里没钱,就把奴才卖进宫里。”
  小太子把头扭向他,眼底有微不可查的笑意:“所以你才这么喜欢钱?” 
  徐多的笑凝滞在脸上,想说奴才原本并不贪财,若不是那次带小太子出宫丢了钱袋无法替他买回小铜剑,他之前是从没有在身上到处藏钱的习惯的。他脸皮厚得很,可献媚的话可以信手拈来,真实的情感却不是那么容易说得出口。徐多含着一口苦水,颔首道:“是,奴才穷怕了。”
  小太子无法体会到他那种苦涩,他知道徐多对他好,偷偷私藏的钱都拿来给他买东西。他很有知恩图报的意识,徐多现在怎样对他,他以后也会回报徐多。
  他侧耳等着徐多说话,却发现徐多全然不似往日的神采,整个人恹恹的,闷着脑袋,也不像以往那般啰啰嗦嗦,仿佛浑身都散发着晦暗的低沉气息。
  小太子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椅子上跳下来,踩着自己的影子走了两小步,想了想坐回去,忽的跳下来,又坐回去。
  “殿下,小心伤了脚!”徐多很快注意到小太子的动作,连忙把小豆丁抱起,安安稳稳地放在椅子上,面上露出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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