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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浮生记+番外 作者:雨中岚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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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宫斗 布衣生活

  袁尚秋“呸”了一口,乱糟糟喊道:“什么青天大老爷,我cao他ma。我若怕他,我就是癞蛤蟆养的。”
  左风眠见他活脱脱一脸无赖相、恶棍貌,倒是扑哧一声笑出来了。指着袁尚秋道:“把他拖到远一点的囚室去。”
  袁尚秋被拖出去的当儿还不停问候着左风眠祖宗十八代。
  赵南星冷笑一声道:“左大人,还有几个时辰就要天亮了,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得个空沐浴一番,换身衣衫,陪你好好唱这出大戏。”
  左风眠目光定定望着他,温声道:“你怎知我会放你出去?”
  赵南星目粲如星,意味深长道:“左大人这几日不再对我用刑,便是为了明天不致拖拖拉拉,怂手怂脚的缘故。大人欲趁出殡之际,一网打尽,不是吗?”可笑袁尚秋还以为是自己那句话起了效用。假使有十个袁尚秋,论起斗心眼,只怕也都要死在左风眠手里。
  左风眠目中一亮,怀柔道:“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漫道吴江侠少年,轻弓短羽向人前,探丸杀吏浑闲事,沧海煎来作子钱。这是你做的诗吗?”
  赵南星垂眸不语。
  左风眠继续柔声道:“我看过你的文章,义理辞章皆备。诗也做得好,有游侠之气。你名门之后,天资灵秀,又刚中了举,正前途光明之时,为何要弃儒从商?世人一旦好利,廉耻心则无,就不畏法,甚至成为致乱之阶。这些道理你难道不懂?”
  他以名教相诱,赵南星忽然咧嘴一笑道:“大人是探花郎,意气殊高洁,自然看不上逐利之辈了。不过南星眼中,士子出入公门,青衣屈膝,争权夺利,有的甚至要解衣解履,恬不知耻,也如市中妓女无异。”
  “你!”他指桑骂槐,左风眠眉毛倒竖,便要发怒,忽然婉转一笑,又道:“你自己也说,剩下时间不多了,我们就不能好好说会话吗?”
  两个聪明人说话,太过直白,都是刀刀见骨的恶意和伤害。
  赵南星舔舔嘴角道:“左大人,我那位朋友明天未必会现身。我不供出他,他自然会想方设法救我。我若供出他,树倒猢狲散,自个也落个没趣。且你们手中没有人证物证,只凭我一个人睁眼说瞎话,也难做成铁案。到时候打虎不成,被反咬一口就不上算了。”
  他真是一针见血,一语中的!裴昭业、左风眠手里少得不就是证据吗。
  左风眠阴仄仄笑道:“你果然所知甚多。那十二本黄册的下落,你知道吗?”
  许州城西有虹桥,其水号小秦淮,是越女吴姬聚居的地方,颇多秦楼楚馆。吴啸存晚上吃完花酒,付过了账单,没有留宿,找鸨母借了盏灯笼,一步三晃地往家里去。
  他曾是这许州知州府的书办,又做过狱典,几年前因为吃花酒误了公事,被大老爷发作赶出府衙,一直靠替人帮闲、出谋划策渡日。如今救了总督的公子,不但千两银子入账,还得了总督青眼,许下漕运衙门的一个缺,看来时来运转,飞黄腾达近在眼前了。
  他一路哼着小曲,走到一处河堤边时,忽然从柳树的背影后走出来一个人,劈头叫道:“吴啸存!”
  他下意识答道:“谁?”
  膝弯忽然被重重一踢,他当场扑街,灯笼掉在地上着起了火。三四个黑影围上来,吴啸存顿时酒醒,抱头道:“好汉饶命!钱都拿去吧。”
  那些人在他身上踢了几下,也没怎么为难他,便把他推搡进了河堤下一只画舫里。船舱里灯火通明,水磨楠木桌前坐着一个倜傥公子,指着面前春凳道:“吴先生请坐。”
  画舫顺水而行,吴啸存在三四个大汉簇拥下,惴惴不安坐在了凳子上。只听那风流公子说:“吴先生替袁公子买命得了多少钱?”
  吴啸存顿时警觉起来,小眼睛看着他,一声不吭。
  那公子便抿唇笑了,指点下人端了一个玉盆过来,盆里盛满了金元宝,望上去有三五千两,而且是黄金!
  “这点车马费,吴先生可还看在眼里?”
  “你什么意思?”
  公子哥手拿折扇,意甚闲暇,道:“只要先生回答我几个问题,这些金子就任凭先生拿去。”
  吴啸存咽了口口水,道:“什么问题?”
  “袁槐客是怎么找上你的?”
  “他家府上有一个江师爷,前几天来到我家。”
  “这个江师爷是怎么知道你的?”
  吴啸存眼珠一转,道:“也许我名气大,有人荐的。”
  那公子笑了一笑道:“你供词做得滴水不漏,可是知州府有熟悉的书办狱吏,将堂供偷出来给你看过了,所以细节都对的上?”
  吴啸存慨然道:“吃饭的手艺,恕在下不能透漏。”
  公子爷笑得越发悠长,道:“你能帮袁公子买命,可见也是能人一个。我出十倍的价钱,你可愿帮我也翻个案?”
  吴啸存头皮发麻,直觉上了贼船,抖声道:“多谢您看得起,只怕小人胃口浅,吃不了您这碗饭。”
  那公子仰面大笑,边笑边踱出船舱。
  吴啸存随即也被两大汉一左一右夹着出了船舱。画舫不知何时停在了一处河房临水的屋檐下,门口挂着两只红灯笼,写着“红叶水榭”四个字。
  有人在台阶上笑着道:“吴先生,请吧,纸笔都给您准备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渡月堂上屠凤凰
  好似这里点下一章不能正确跳转,可以点回文章页面。下一章打大老虎,抄镇国公主府。
 
  ☆、第五章 渡月堂上屠凤凰
 
  宁老财的头七,许州全城戒严,各家各户都被闾里勒令不许出门围观。尽管如此,当长长的出殡队伍走过长街之时,还是有不少好奇的人偷偷掀开了自家的窗缝、门缝。
  挽童引歌,白骥鸣辕,明旌、灵幡、漫天飞扬的纸钱。
  到底是瘦死骆驼比马大,富可敌国的财神爷宁半城丧事办得和喜事一样隆重,不曾失了许州盐商的体面。
  赵南星在队伍的最前头,身披斩衰,眼见宁半城的棺材落在他生前早就选好的一处风水宝地。送葬的队伍里混了一半的官兵,左风眠就站在他身后,扎眼地很。家人下仆们因有外人在场不敢放肆,压低了声音,哀哀地啜泣。
  天低云黯,半阴不晴的样子。赵南星行过大礼,植土填坟之后,左风眠戳戳他后背,道:“你看西边的高岗。”
  赵南星心弦一动,抬首望去。山岗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人一骑盘旋,隔得远远看不清面目,但是凭那身影,矫若游龙,翩若惊鸿,就是把自己烧成了灰也不会忘记。
  有一年春风淡荡,他到梅花书院打零工,书院让他免费听讲。一位生病的老师要给家人带信,托他去晋陵走一遭。
  榴花院落,时闻求友之莺,细柳亭轩,乍见引雏之燕。
  他第一次出远门,事事都新奇,一路看山看水,结果错过了渡头,又遇上了小贼打劫。一碗清茶下肚,整个人都不好了,老师托他带的几锭碎银子也被人抢了去。等他能动的时候,追出草棚,那几个人已经一溜烟跑远了。
  他正欲哭无泪之时,只听马蹄得得,好像响在他的心头。几个少年裘马翩翩而来,好似五陵公子,富贵逼人,但意气豪纵,又像长安游侠儿。领头的一个公子左臂架鹰,右手牵狗,嫌他挡了路,要拿鞭子抽他。后面稍小的一个驰上前来,容貌白皙,宛如好女。那小公子挡住鞭子,柔声问他:“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路上哭?”
  他摸摸脸颊,望见他的时候,眼泪竟然不知不觉流下来了。
  那领头的富家子听说了他的遭遇,哈哈大笑,道:小贼不足为虑。说着就奋力打马向前追去。小公子问他会不会骑马,他呆呆摇头。
  “那你就坐在我后面,抱住我的腰,抱人你总会吧?”
  他拼命点头,小公子拉他上了马,风驰电掣向前奔去。耳边呼呼风声,他吓得不敢说话,只紧紧抱着前面的人。过了不久,隐约听见前面马儿嘶鸣、咒骂和打斗的声音,他大着胆子探出脑袋去看,那纨绔子弟正和偷他钱的小贼斗在一处,以一敌三,落在下风。
  “抱紧点!”那小公子说话间,从马鞍下取出一张小轻弓,弦上扣三支箭,张弓满月,一气射出。三箭分别射中三个小贼的胳膊、发髻、小腿。
  “喏,前途多豪客,银子该藏好。”
  老师交给他的包裹失而复得,小公子递东西给他的时候,看见他手上的笔茧,惊奇道:“你是读书人,在哪里读书?”
  “梅花书院。”他小声说。
  “我也是梅花书院的,怎么没见过你?”那纨绔子弟打马上前,围着他转两圈,恍然大悟道:“你是书院的小青衣。”
  他被当场拆穿身份,又羞又恼,谁料那小公子却毫不介意,笑着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我叫叶渐青,相逢是缘,我们交个朋友吧。”
  梨花风起,青梅如豆柳如眉。
  “重逢是缘,况在歧路,你就不过去叙叙旧吗?”左风眠闲玩着手里的马鞭。
  赵南星回过神来,萧索一笑,对他道:“左大人,我心愿已了,随你回府衙吧。”
  左风眠一愣,顿时拉下脸来,刚想说:你是不是消遣老子来着。他眼神一瞥,竟然看见岗上那人抬起手臂,做了个拉弓的姿势。赵南星顺着他目光看去,心里暗叫不好,脚下一跺,整个人扑到左风眠身上,又打又咬又踹,两人在地上滚成一团。
  身边的人都呆怔了一会,然后才有人纷纷上前把两人拉开,官兵将赵南星双臂反剪,在他脸上连扇十几个耳光,打得他口鼻出血。左风眠被从地上扶起,他素来爱洁成癖,这么一弄浑身都是泥灰,不由怒骂连连:“你失心疯了是不是?”他忽然想起一事,抬头去望高岗,那岗上清风无迹,哪还有什么人影在。
  左风眠气的一佛出世,二佛涅槃,朝手下人直喊:“还不快给我去追!”
  原来那岗上之人正是小侯爷叶渐青。他一心想救挚友,好不容易逮着了这个机会,便单枪匹马埋伏在这里。谁料左风眠带着的人一步不离地跟着赵南星,他寻不到间隙,便想射杀左风眠,造成混乱后,匹马而下掠走赵南星。
  他张满了弓,冷不防从旁边飞来一条鞭子,将他的轻弓劈手卷了去。他大惊失色,回首一看,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骑,是一个中年文士打扮的人。
  叶渐青又惊又喜,失声喊道:“顾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是回柳山庄的西席顾廷让,此时峻色道:“你随我过来。”
  叶渐青回看不远处的人群,不知为何那群人突然围成了一团,他还在寻找赵南星的身影。顾廷让牵了他馬匹的缰绳,在马屁股上狠抽了一鞭,将他带走了。
  两人往晋陵的方向跑了十几里地,终于停了下来。叶渐青满头是汗,委屈哀求道:“顾先生,你救救我朋友吧。”
  顾廷让冷着脸道:“戕官无异于谋反,你是要给公主府再添一条大罪吗?”
  叶渐青看他脸色不禁打了个寒战,问道:“您说‘再’是什么意思?”
  顾廷让叹口气道:“快随我回晋陵。裴昭业带人去抄公主府了。公主府若不倒,你朋友有的是机会来救,若是公主有个万一,覆巢之下无完卵。”
  叶渐青好似头顶打了个焦雷,也不敢问他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只抖声道:“抄家岂能儿戏?我们府上犯了什么大罪?”
  “一时说不清,先回去再说!”
  镇国公主裴永真昨夜惊了梦,直到早晨才有几分睡意。她六旬年纪,年事已高,晚年得了个怔忡之症,闻声则惊,夜不成寐,所以她休息的时候,身边不留一个下人。院子里便连路过的猫都踮着脚走路。
  然而这天上午,院外的长廊上却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裴永真在浅眠中听见杨管家在外面连喊了几声。她惊醒之后,本来要骂人,但转念一想,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便扬声要管家先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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