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 作者:酿生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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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夏侯衾容为他准备的“礼物”是兵剑世家铸造兵器的一个熔炉秘洞,不过,是经过夏侯衾容精心改造的。
夏侯命宛记得,这是兵剑世家一个废弃的熔炉秘洞,他曾经听他的父亲夏侯襄说,这里之所以废弃,是因为岩石的断裂,将深藏在岩石之中的毒瘴导入秘洞之内,影响了铸造所用的水质,所铸之器虽美却易碎。
熔炉秘洞很热,夏侯命宛不时的抹汗,而这股热,也在慢慢吞噬他的内力和神智。
错乱的碎石苔痕满布,神智已经显得恍恍惚惚的夏侯命宛每走一步,都会触碰道碎石之下的机关,或是弧形利刃,刹那穿刺脚踝,或是顶降细石,砸遍浑身,或是细丝阻路,牵引跌倒,或是地陷中空,半空坠落,此时,便会有细丝缠住夏侯命宛的脚踝,以防他真的落入万丈深渊。
可即便如此,夏侯命宛也想要逃,尽管,他已经分不清前路为何了。
突然,一道邪影闪过,幽幽地落在夏侯命宛的身侧,抱臂倚石:“我的堂弟,可还满意?”
夏侯命宛勉力瞥了夏侯衾容一眼,看到了夏侯衾容手腕上的红色染料,道:“叫阿宓走。”
夏侯衾容嗤嗤地嘲笑:“放心,我怎会让她看到你如此狼狈的模样!”
“殷……不负呢?”夏侯命宛问,已经倒落在地的他不由得挪了挪身子,让压在身下的衣袖覆到胸前,却不甚触碰机关,九根方尖利刃从后背刺入,血染红了他已经变得灰白的衣裳,慢慢从方尖利刃的棱角边划下,浸润在泥土里,碎石上。
“我把他扔在路上了。”夏侯衾容答,却突然更加鄙夷,“说起来,堂兄我倒是极为不解,哼!你怎么会喜欢上花晓色那种人,嗯?”
夏侯衾容这一次之所以那么快出现,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花晓色。
也是头一次,他知道自己痛恨的堂弟夏侯命宛居然是一个断袖!
他暗地里倒也观察的花晓色,花晓色虽然有点儿小聪明,却往往没有脑子,他的手下不过是略微撒了个谎,便套出夏侯命宛与花晓色是情人的关系。
夏侯衾容的手下人还在惊讶,这个人,怎么那么好骗?
夏侯命宛勉强扯了扯嘴角,尽管他如今狼狈不堪,可笑起来,依旧有一股温暖的味道。
“我……喜欢他……就是喜欢了,不似你,害怕自己喜欢……”夏侯命宛咬牙,说的有些不屑,脑子里慢慢浮现出当初初见的情形:
那一天的夏侯命宛在一座不知名的山中迷了路,事实上,从他出了兵剑世家,就一直找不对路,走到哪儿,算哪儿。可自从误入山林,他已经在里面转了两天了。
饿的时候也只好摘野果,找到泉水洗干净充饥。而自己的衣服两天没有换,已经脏到不能忍的地步了。
眼看着天又要黑了,夏侯命宛有些着急,一不留神滑落下一个半人高的山路,踢倒一块石头,石头顺着山路滚下去,砸坏了一架琴。
夏侯命宛一边含着歉意,一边又惊喜终于遇见了活人,干净爬起来跑过去,却见一个雪衣男人坐在树下,有些头疼的看着被石头压坏的琴,最后,生气的看向来人:“你弄的?”
“抱歉。”夏侯命宛赔礼道歉。
“小子!我这架琴可是很贵的,你要赔给我!”说话的自然就是花晓色了,他穿着一身雪衣,却拿着一柄淡紫色的扇子,扇坠上有一块白玉,上面刻了一个“色”字。
“你要多少?”夏侯命宛问。
“嗯……至少也要五千金!”花晓色狮子大开口,可这对他而言,不过是觉得好玩儿,想要戏弄一下眼前看上去十分温柔面善的少年。
“可是,这架琴是用一般的梧桐木做的,琴弦也只是很常见的冰丝,至多三十金。”夏侯命宛对琴没有任何研究,只是那些材料,略知一二罢了。
花晓色故作伤心状,抚摸残琴:“小子,你可知一曲稀世之音就这样被你轻易摧毁了,你若晚来两刻,我便能听完整首妙乐,我是一名琴师,你知道乐曲于琴师而言,便是生命么?我的生命被你削短,五千金岂闻多?”
说罢,花晓色皱眉抬头看着夏侯命宛,可怜兮兮的样子。
夏侯命宛不意花晓色如是说,但他现在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便答:“可否先欠着?待我回家取来便赔与阁下。”
“哦!也好!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没钱的穷鬼!你就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你!”花晓色索性又坐到树下。
“不……我们一起下山吧。”夏侯命宛勉强笑起来,“那个……我迷路了。”
“哦!”花晓色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为了表达自己听到了,点了点头,“我也迷路了。”
“啊?”夏侯命宛不愿相信,自己好不容易碰见的活人居然和自己一样迷路了,“真的不记得么?”
花晓色没忍住努力憋住笑:“嗯,不记得了。”
夏侯命宛看出,花晓色是在戏弄自己,可眼下除了这个人,自己又能依靠谁呢?既然这个人一开口就要五千金,说不定可以用金钱收买,于是说道:“唉……舍妹最是好乐,曾不惜万金以求琴谱,原以为能与阁下一同回家,恳请阁下割爱让出一两部乐谱,却不料……”
花晓色却突然睁开眼睛:“我对你的万金没兴趣,对女人也没有兴趣。”
“……阁下想要什么?”夏侯命宛问。
“我不知道,或许你说一个我能够感兴趣的东西,我就想起来出路了!”花晓色眨巴的眼睛,显得十分调皮。
夏侯命宛思索着,慢慢敛好衣服半蹲到花晓色对面:“我家有一架古琴,可鉴天地。”
“哦?”花晓色好奇地靠近了一点点,“是‘琴鉴’?”
“是。”夏侯命宛答。
花晓色挪过来,问:“几弦的?”
“九弦。”普通的琴通常是五弦或者七弦,琴鉴也分五弦和七弦,而九弦,便是绝世稀品。不但因为它能够奏出第八、第九个音,也因为当初造琴的琴师已经亡故,四散天下的琴鉴再无人可仿。而琴鉴之所以为琴鉴,是因为那名琴师曾经供奉朝堂,对他的主君十分忠心,常常能够提出使用有效的谏言,故帝王言,为君者,当惜此鉴。故而,琴师所造的所有琴,都被成为琴鉴,后世也常常以“此琴可鉴天地”来比喻琴师所遗留的琴。
“五弦琴鉴世上有七,七弦琴鉴世上有三,而九弦,独一。”花晓色眼睛放着光,却慢悠悠地说道,“小子,你家的宝贝肯定不止这些吧?”
“端看阁下喜欢什么了。”夏侯命宛答。
花晓色捂着嘴笑起来:“说的我好像在趁火打劫一样!不过,小子,我看你倒是一个宝贝!”
“世人皆是父母掌中珍宝。”夏侯命宛并不明白花晓色的话外之音。
可却勾起了花晓色的另一个思绪:“我就不是!我老爹不要我,要把我丢去喂狼,后来,我的叔叔把我捡回去,却被我老娘瞧见空子,把我扔到了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不过,我还是活了下来。”
“那……你找过他们吗?”夏侯命宛试探的小心问了一句。
花晓色倒是没怎么敏感,反倒是衣服无所谓的样子:“找到他们,然后跟他们说,不要我,我也能够活得很好?费工夫费脑子费心情,我才不干呢!”
“你恨他们么?”夏侯命宛又问。
花晓色俨然是一个从来不觉得自己可悲,不够幸福的孩子:“我挺好的,何必自寻烦恼?”
夏侯命宛不再说话,几番交谈下来,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十分的有趣,那种在狡猾和单纯之间忽闪不定的人格。
“对了,小子,你叫什么名字?”花晓色问,“我叫花晓色,花心的花,知晓的晓,好色的色。”
“夏侯命宛。”夏侯命宛其实想笑,从来没有听过一个人介绍自己,竟让用了两个轻浮的词汇;夏侯命宛想,他完全可以说,花朵的花,颜色的色。
“夏侯?耳熟的姓氏,你家在哪儿?”花晓色似乎没有察觉夏侯命宛眼睛里的笑意。
“兵剑世家。”夏侯命宛答,其实,身为兵剑世家的少主,通常情况下行走江湖都不会随便暴露自己的身份,可今日却不知为何,相信来的如此轻易。
“哦。”花晓色似有所悟,“听说风景不错,可惜上不去!这样吧,我带你下山,你带我去兵剑世家玩儿两天?”
“这……”一开始用珍奇异宝和金钱引,诱花晓色,全然是为了让他能够带自己下山,可当花晓色说出自己要去兵剑世家的时候,夏侯命宛却犹豫了。
“不方便?”花晓色问。
“不是,是从上个月开始的三个月内,兵剑世家不接待外客。”夏侯命宛谎答。
“那我就过了时间再去!”
说着,花晓色拉着夏侯命宛起来,两人慢慢走下的山,至于那架坏掉的古琴,自然是被花晓色遗忘以及遗弃在原地了。
下了山,花晓色叉着腰,说,等到兵剑世家接待外客的时候,他回去叩门,要夏侯命宛一定要下来接他。
夏侯命宛点头,却又问:“可是,我不知道此处到兵剑世家最近的路。”
花晓色嘲笑:“你是远路近路都不知道吧?”
夏侯命宛羞愧的低下头,花晓色却抓起夏侯命宛的手,指着一条小河:“看到没有?这条河不分叉,你逆流而上就能到你家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 章
夏侯衾容一把拎起已经昏迷的夏侯命宛,粗鲁的扔到熔炉左侧的一个石板上,未干的血迹在石板上划出一抹一抹的猩红。
熔炉之外守卫的人惊呼:“小姐,此地不可近!”
“滚!”浅淡一个字,已经彰显主人家的风范,可那张几乎从来不曾笑过的脸,依旧如一潭死水。
“阿宓,你不该来。”夏侯衾容走出去,负手看着夏侯含宓的头顶,简单的盘发,只插了一支青铜梅花钗,乌发如漆,可夏侯衾容的眼睛却怎么也无法与夏侯含宓对视。
或许,是有些愧疚,仅仅对夏侯含宓的愧疚。
“我要见他。”夏侯含宓冷漠如常。
“他不在这里。”
“天黑之前,我要见他,在他自己的房间里。”说罢,夏侯含宓从容转身而去。
夏侯衾容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却又慢慢松开,叫了人过来,将夏侯命宛拖出去洗干净,抬回了他原本的房间。
天黑了,夏侯命宛也在药力作用下慢慢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回到自己的床上,夏侯命宛倒也不怎么惊奇,果然,没过多久,便听见推门声,一袭墨绿衣衫的少女缓步而来,慢慢的坐到了床边,少女握起他冰冷的手,说:“还好么?”
“死不了。”夏侯命宛坐起来,倚靠在床头。
“你该走远一点,等我杀了他,你再回来。”夏侯含宓如死水一样的眼睛里突然有了一股杀意,那不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女该有的东西。
夏侯命宛突然有些害怕:“阿宓!”
“嗯?”
“你不能杀他。”夏侯命宛说,“他是大伯的儿子,是我们的娘,害死了他的娘。”
“小时候是我傻,才会求娘饶他一命。”夏侯含宓冷漠的眨了下眼睛,“现在是你傻。他不死,早晚是你死。况且,他是不是大伯的儿子,还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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