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倚风没有再问,看著席沉玉很累的模样,他知道他在担心,但是也说不出什麽安慰的话,只安静地坐在那里,直到慕容云飞走进来为止。
「小六醒了,你来见见他吧。」慕容云飞说著,见席沉玉马上站了起来,领著他走到东院温六房门前。
「谢谢。」席沉玉不知道该说什麽,只跟慕容云飞道了谢。
慕容云飞摇摇头,伸手按著他的肩,「凭你愿意为他挡在燕长青的剑之前,往後你需要什麽就直接跟我说,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帮。」
席沉玉觉得从来没有那麽手足无措过,他想著他该说什麽,「……我知道的,我知道燕长青不会杀我。」
慕容云飞只是望著他半晌,望到他又觉得慌,然後笑著替他开了门,「不,你不知道。」
席沉玉闭了闭眼,他觉得从今以後,也许慕容云飞会比雷子云更难搞。
慕容云飞把他推进房里,替他关上门,他知道他们已经太久没有好好谈谈了,他想他们需要一点时间。
席沉玉深吸了口气,看著温六坐在床上望著他,脸色虽然还很苍白,但是已经比刚刚好太多了。
他走近去想看看温六,包裹密实的肩上还染著血红色的痕迹,他觉得心疼至极。
「玉衡……」他轻唤著温六。
过了许久温六才抬起头来,神情是极度的不甘愿,开口的语气认真而严厉。「别再这样做了,永远也不要挡在我面前,我不需要你救我。」
席沉玉只是停下脚步,平静地开口,「你打不过燕长青的,难道你要我看著你死然後无动於衷?」
温六狠狠地瞪著他,「那至少比要我看著你为我而死来得好。」
席沉玉静默了一阵子,他能明白温六那种心情,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麽。
等到他再开口时,语气带著叹息,「玉衡,公平一点,别这样对我……」
温六低著头,再开口的语气带著哽咽,「感情,本来就不是公平的……」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席沉玉紧紧的抱住了他。
他觉得伤口很疼,身体很累,但他还是竭力地抬起手臂来回拥住席沉玉。
「以後……不会再跟我要求要公平了? 」席沉玉紧紧抱著温六,像是想要开个玩笑,但他们都笑不出来。
温六埋在他怀里,不太争气地掉下了眼泪,「那天……跟你道歉是因为我觉得让你难过了,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了,知道了。」席沉玉叹息著,轻抚著他的背。「我也很抱歉……让你为难了,我应该一知道事情跟你有关的时候,就好好认真的跟你谈的,我不该抱著玩笑的心态去抓你的人。」
温六埋在他怀里摇摇头,「我才应该道歉,这件事……其实是私事,并不是公事,我却要求你像公事一样对待……。」
席沉玉笑了起来,「你知道吗?这件事对我而言也是私事,并不是丞相的吩咐,而是我自己要办的。」
温六怔了怔,也轻笑了起来。
席沉玉轻声开口,「如果我们彼此一开始就都知道是私事的话,你会愿意跟我谈谈吗?」
温六沉默了会儿,点点头,「我会,我相信你。」
席沉玉笑著,想起燕长青却又觉得有些凄凉。「他这辈子失去了太多,他只是想要回一些东西而已。」
温六知道他在说什麽,只低下头想了很久很久,才挣扎著开口,「我想一下。」
「谢谢你。」席沉玉闭上眼睛,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不想放,如果可以的话,他永远也不想放手。
◇
过了半个月。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正常,尘封了十年的悬案终於水落石出,东方伯源终究无法得到皇上的谅解,已判定秋决。
东方卓飞意欲辞官未准,皇上要他若真想为父赎罪,就好好的守住京城。
东方仲龄教子不严,自请罚责,皇上只降了他二级,减去两年俸禄,要他好好教导东方卓飞以赎他未教导好东方伯源之罪。
而燕长青的事,在他的要求之下,慕容云飞虽然不高兴,但也把这件事也压了下来,没有上报,只告诉了相爷。
相爷来问过他,是不是真不在意,他只是平静地摇头,说他不介意。
这一剑捱得很疼,但也让他知道燕长青的心有多痛。
相爷只笑著说,他也长大了。
事情似乎就这麽平静了下来。
温六坐在似乎好久没爬上来的屋顶,吹著风数著对街的屋上停了几只麻雀。
数著数著无聊想要躺下来,牵动伤口又痛得龇牙咧嘴。「痛痛痛……」
小心地躺下来,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他想著好久没这麽悠閒了。
那天席沉玉拒绝慕容云飞留宿的邀请,坚持回府里去,他笑著说如果丞相知道他睡在温家大概会抓狂,只告辞回去。
之後每隔一、两天会来看他一下,他要来的时候,不管多晚,慕容云飞都会让人帮他开後门。
温六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至少他不用翻墙就能进来了。
闭上眼睛,一阵风扫过来居然有些暖。
也快入春了吧……
想著想著不由自主地又快要睡著,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叫他。
他睁眼睛,侧头一看是温七拉著梯子爬了上来,苦著一张脸又像是很害怕,「我、我还以为你怎麽了,怎麽叫都没反应。」
温六知道温七怕高,连忙爬起身来,不小心又牵动了伤口,「痛……抱歉我睡著了,怎麽了吗?」
温七扁著嘴,又像是有些担心,「……你有客人。」
「客人?」温六怔了怔,如果是席沉玉的话,应该温七就不会说是『客人』了。
温七说完就顺著梯子爬了下去,温六连忙跟著爬下去。
因为除了肩伤以外,右脚也受了伤,虽然只是皮肉伤但伤口也不小,於是慕容云飞禁止他在伤好之前用轻功,他只好搬了梯子好爬上去。
温六走到花厅,远远的就见到慕容云飞挡在那里,一脸不悦。
「老大?怎麽了吗?」温六疑惑地走了过去。
「你有客人。」慕容云飞说的极其不甘愿。
「欸……我知道,小七告诉我了。」温六探头往花厅里看,一时之间还看不出那个背影是什麽人。
慕容云飞叹了口气,「是燕长青。」
「咦?」温六怔了怔地又望了一眼,被慕容云飞一说,那的确像是燕长青。
「一柱香前来的,在门口客气地要求要见你。」慕容云飞皱起眉来也朝花厅望了眼。
「……我去见他。」温六说著就要走进去,被慕容云飞一把扯住,「等……」
「痛痛痛……老大别扯。」温六痛的哀叫了起来,慕容云飞赶忙放了手。「对不起对不起。」
温六抚了抚被扯疼的伤口,抬头望著慕容云飞,清澈的目光写满了坚定,「不会有事的。」
慕容云飞望著他半晌,最後只吁了口气无奈的开口,「……去吧,不过不管你说什麽,我都会站在这里。」
温六笑著,「嗯,谢谢老大。」
走进花厅的时候,燕长青礼貌性的站了起来。
「燕大人,不必客气,请坐。」温六笑著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燕长青似乎有些讶异,但也没说什麽的坐了下来,温六的左手从肩头到手都包裹著,用著布巾固定住,只能用单手为他添茶水。「请用茶。」
「谢谢。」燕长青接过茶杯,望著眼前这个看来像是个孩子,却似乎又莫名成熟的人,一点也不像他听过的那个,老是黏在慕容云飞身後的孩子。
燕长青也很讶异温六没有拿出敌对或是警戒的态度,甚至真的只像招待个客人一样的对待他。
厅里沉默了许久,燕长青才开了口。「我有记忆起就在苗家长大。」
温六放下了手上的茶杯,认真地望著燕长青,像是鼓励他说下去。
「直到奶娘过世为止,苗家对我而言就是家,亦方、亦安就是我弟弟。」燕长青闭上眼睛,像是在回忆过去,「我曾经以为他们已经死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双眼除了哀伤以外,还有祈求。「现在既然知道他们活著,我无论如何想见他们一面,想知道他们好不好。」
温六只是叹息著,「就算他们见到你,也认不出你了。」
燕长青坚定地开口,「就算分离再久他们也会认得我的,我们是兄弟。」
温六苦笑著,温和地开口,「小的也许是,大的不是,他已经什麽都不记得了。」
燕长青反射性的要说他不信,但张了口却没有说出口,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又开口,「他们……过得好不好?」
「很好。」温六笑著很快地接上话。「小的已然成亲,明年就要做爹了,大的也有了约定终身的恋人,他们过得非常好。」
燕长青的神情似乎有些放松了下来,取而代之的却是寂寞。
那种深刻的寂寞让温六说也说不出一个字,那种失去了一切的寂寞,他没有办法想像,也没办法理解。
燕长青纵使脸上充满了落寞,却还是笑了,望著温六首次很认真地开口。「谢谢你,谢谢你保护他们。」
说完只起了身,也没有道别,就这麽转身走了出去,难得的冬日阳光从他身前笼罩过来,却似乎没办法让他觉得温暖,他仍然那麽冰冷寂寞,永远也走不到阳光下。
温六突然觉得非常的难过。
看著燕长青跨过门槛,他在自己後悔之前开了口,「你该退休了。」
燕长青停下脚步,回头望著他,神情没有疑惑也没有丝毫不悦,只是苦涩地笑著,「你不是第一个这麽说的。」
温六苦笑著,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後悔,但他还是开了口,「你该休个假,我在沧州长大,那是个好地方,城里有条老街挺热闹,街上有座凤鸣楼是个休息的好去处,姑娘都挺漂亮又温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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