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颜 作者:对镜毁容/逝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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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
突如其来的一刀,非但叫我错愕不已,站在顾偷欢身畔的南珞更是吓得失声呼喊。原本坐在角落里,没什么人看见顾偷欢对自己这冷酷无情的一刀,却被南珞的喊声吸引来了不少目光,整个酒馆登时就沸腾了。
“苏合在哪儿?”苍白着脸色,顾偷欢锲而不舍地发问。
王爷看他一眼,方才缓缓吐字:“暮雪山。”
得到想要的答案,顾偷欢便再不耽搁,带着严重的外伤,匆匆离开了小酒馆。南珞颤抖着捧起他遗下的断肢,双目赤红地盯着王爷,似乎欲用眼神将王爷千刀万剐,却又一言不发,匆遽地追了出去。
回秋绶的路上,我始终压抑不住自己的疑惑,问道:“苏合是什么东西?”
“苏合是顾偷欢的妻子。”王爷略略勒住马,静静答道。
我为之哑然。这世上果然处处都是痴情种子,那样绝世的刀客,为了寻找自己的妻子,竟然毫不犹豫地自断一手……这世上,还有什么力量比爱情更可怕的?
“上午他在南城替我掩饰身份,也是因为苏合?”还在奇怪他因何转性,不再与我们作对了呢。
王爷淡淡道:“他也答应,三年之内,任何有关摄政王府的事,他都退避三舍,绝不插手。”
也就是说,只要若水还是摄政王府的人,顾偷欢便在三年之内,不能找他报仇?……这个苏合究竟是谁?是怎样一个出色、完美的女子,值得顾偷欢如此退让、牺牲?
“苏合,万俟苏合。原本是销魂谷谷主的女儿。”王爷洞悉我心思地说道。
销魂谷谷主的女儿?!我瞠目结舌地呆在当场,顾偷欢他妻子居然是明珀圣女?!
64
披星戴月赶回秋绶,已是一日之后。
才走进王爷下榻的院子,犹不及洗漱休息,薛冷便带着厚厚的情报前来觐见。军情自是第一紧要,王爷坐下来听薛冷说着近日种种,我左手伤得厉害,待在此处也不能伺候王爷,交代了侍墨几句,便辞了出来处理伤势。
左手伤得如此厉害,原本就应该一刀斩了的。然而若水临别时曾叮嘱我不要乱动,我便老实不去动它。近日总是吃凝碧丸镇痛,次数多了,也就有些压制不住了。回到秋绶之后,不用担心太多,便勉强动用灵识将左手自腕而下封了起来,当下就虚脱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又是两天之后。
詹雪忧静静坐在窗前的竹榻上,膝盖上平摊着一本书,却丝毫没有阅读的意思,只目光痴迷地望着窗外。想也不用想,自然是王爷命他来照看我的,不过,在他心目中,就算只望着王爷所在的只檐片瓦,也比对着我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的陌生女人强。
看着他痴迷虔诚的模样,又是心疼又觉好笑。伸手想掀开身上的被子坐起来,左手碰到锦被却没丝毫感觉,这才恍然记起,我这左手已然废了。换右手掀开被子,顺手取过外衣披上,詹雪忧这才发觉屋中还有个要照顾的人,慌忙收了膝盖上的书,站了起来。
片刻之后,我已经穿戴好衣饰,径自在墙角掬水洗脸。取过毛巾拭净手上的水珠,转身笑道:“劳烦詹大人了。”
詹雪忧颇为尴尬地笑了笑,“是侍墨姑娘照顾茗姑娘的。我倒没帮上什么忙。”
话到此处,外室忽然传来匆遽的脚步声,接着便见侍墨挑开了门帘,目光直往床榻上探,自然是在寻我。我见她来得匆忙,也不知道什么事,向她走了两步,还未出声,她搜索的目光便已扫到我身上。
“茗姑娘醒了!”这小姑娘扑到我怀里,惊喜中带着几分感恩,几分惶恐,“我还怕茗姑娘如今还昏睡着,不知道去哪儿求救呢。”
“求什么救?”我不解。
侍墨晶莹的泪水滚滚滑落,咬紧下唇盯着我,却不说话。除了已经去世的侍书,这世上还有谁能让侍墨如此揪心?
——若水回来了?!
“王爷怎么说?”
一只手笨拙地穿着鞋子,我匆匆问着情况,也好早早想着应对之策。恰好穿妥一只鞋,侍墨终于哭出了声音,万分心疼委屈地说道:“王爷将单大人革职,连低等侍卫也不许做了!”
我正费劲地弯腰穿鞋,闻言险些一头栽了下去。我的小姑奶奶,这点事也犯得着你委委屈屈地来“求救”?……就若水这回的胆大妄为,王爷没一句拖出辕门斩首,就该谢天谢地,始祖保佑了。
若非我左手伤了,若水此刻根本就不会再回来,革职于若水看来,当然也只是无足重轻的小事。王爷当真要教训若水,也绝对不会拿若水根本不在意的事来做文章。明白革职只是做给外人看的,王爷真正要怎么处置若水,我一时也猜不透。
安慰侍墨两句,便与詹雪忧一起匆匆来到韶华厅。侍卫仆从都战战兢兢地候在厅外,只因厅内那位主子阴晴不定、雷霆一怒的脾气,原本花草鲜美的院子,也禁不住风凄云惨,流光憯恻。
没有看见意料中若水挺直的脊背,光可鉴人的冰冷砖地上,有着血潭般触目惊心的血迹,若水那张苍白清秀的容颜,就这么狼狈不堪地委顿于污血中。犹带着仆仆风尘的青衫,优雅自持的身姿,尽数无力地扑倒在王爷脚边,除了口中不住汩汩流淌的鲜血,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气血轰地涌上头顶,在疾步闯入韶华厅的一瞬,被詹雪忧强势地拉住。
“小心火上浇油。”
詹雪忧放开抓住我的手,谨慎地注意着厅内的一举一动,不动声色地告诫,“薄惩而已。当真要杀,单大人这时哪儿还有命。”
“薄惩也不行!”
踏入韶华厅的那一刻,我看见若水委顿于地的身形动了动,王爷冷冷的目光朝我望了过来。清楚地明白王爷对我的闯入极为不悦,直面王爷怒气的认知让我手心开始冒汗,脊背开始发冷,心也突突乱跳得厉害,但,我知道不能退缩。
因为,我也极清楚地明白,若水是因为我这只废掉的手,方才甘冒奇险回到秋绶的。
强自镇定站稳,朝王爷福身施礼,“王爷万安。”
“——王爷也曾说,若水不是王府家奴,倘若当真要离开,王爷非但不拦,还要赐酒赏金,千骑仪仗送若水荣归暮雪山。如今岂可出尔反尔,以御下之刑对若水大加责罚?”强压下心头的惶恐慌乱,颤抖的右手死命捏紧了毫无知觉的左手,直视王爷那深邃冰冷的眼眸,这样无礼犯上,确实算得上恃宠而骄了吧?
王爷眼中抹过一丝隐忍,冷笑转身,轻轻掸了掸衣摆上濡湿的鲜血,“既然自己冲开了穴道,还躺在地上装死做什么?”
话音刚落,若水短促的气息在瞬间变得悠长,显然是此刻方才真正冲开穴道。我屈膝想扶,若水已闷不吭声地直起了脊背,缓缓站了起来。看得出来,王爷并没有出手取若水性命的意思,因此若水伤得并不致命,但摇摇欲坠的身影,依然让我看得有些胆战心惊。
若水方才站稳,一言未发,竟然又是一口鲜血呕出,我慌不迭地想要扶住他,却被他轻轻挣开。
王爷再回头时,嘴角竟已带着浅浅的笑,“是本王才德不足,才让圣子殿下痛心失望之余,决意不再辅助本王。既然圣子殿下已然离开,此刻又忽然返回秋绶,却不知是所为何来?”
若水是为了我的手伤方才回秋绶的。然,当着如今盛怒的王爷,这句话若水怎么敢出口?此时此刻,阴晴不定随时可能暴怒的王爷不再刁难就谢天谢地了,他自然不会傻得冒泡不怕死地自己挖个坑往下跳。
只这一时的沉默,王爷便将话接了过去,嗤笑道:“圣子殿下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见面便屈膝,为的自然是自幼一起长大,情深义重的茗姑娘了。”
一缕指风削断了若水束发的玉簪,不待那如瀑的长发尽数挥洒而下,王爷已毫不容情地伸出手狠狠揪住了:“你不多情,不心软,也从不优柔寡断,那是因为你面对的从来都是敌人!——一个洛茗就能让你放弃心头所想,乖乖回来做本王的男宠,你还能肯定你所谓的‘清醒’不是自以为是?!”
王爷粗暴的模样让我惊心,才想出声阻止,昙光箭指并不留情的指风便封了我七处大穴,甚至连哑穴也一并封住了。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眼睁睁看着若水如水般清秀的面孔逐渐因痛苦而扭曲,冷汗在瞬间簌簌而下。
“莫以为戴着一个虚伪淡漠的面具,便真的可以超脱世外。论起绝情,你甚至比不得茗儿!——茗儿也只对相熟的心慈手软,你,纵然故作绝情地杀了一个陌生人,心也痛得比任何人都厉害。”
“你以为你的面具可以戴多少年?你以为我不知道燕柔死后你剑锋对着我多少次?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杀一个人就在手上添一道疤?……守护?宿命?倘若你当真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坚持,如今你就不会回来!”
“嘶”一声,王爷狠狠撕碎了若水大片衣袖,露出白皙光滑的手臂。一点绚烂的银光在王爷指尖燃亮,用那带着绚烂银光的指尖在若水手臂上粗暴划过,紫檀色的先天圣力伪装登时支离破碎地消散,露出若水那伤痕斑驳的手臂。
“这么多年,我始终栽培你,苦心孤诣引导你。可是,到如今我才明白,你做不到。你根本就做不到。你天生就不是承载得起这样沉重宿命的人。你可以狠下心肠遗弃自己的良知、情爱去完成所谓的信仰大业,可你永远都不知道,你那颗脆弱的心,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崩溃!”
王爷咄咄逼人地言辞,逼得若水如同残风中的败叶一般簌簌颤抖。
睁睁看着若水越发惨白的面容,伤痕累累的手臂,我知道王爷说的都不是假话,每一字每一句,都在打击摧毁若水自以为是的防御和经年营造的信仰。虚伪的淡漠面具下,藏着一颗因坚持自我信仰牺牲旁人的惭愧内疚而伤痕累累的心灵,强撑着自己绝情冷静的表象,埋葬心中的良知与纯善,却一直都在挣扎哭泣……
一如王爷将燕柔,那个若水最心爱的女子于世间抹杀,他也并非不曾动过异心,只是他强迫自己遗忘了情爱私欲,去成全自己所选择的宿命——这样的强迫,也并非真的超脱,冷静自持冰封下的心灵,已因痛失心爱的仇恨痛不欲生……
没有人知道,这样的若水,会在何时崩溃……
“……任你离开,也不过是为了保全你。既然不能真正超脱心灵,那便不要强迫自己负担什么所谓的天下苍生!我以为你是明白这一点的。可惜,你终究要继续在那条腐朽的铁链上行走,既要做残忍无情的杀伐者,又要做情深义重悲悯苍生的暮雪圣子。那么,本王是否要给你一些终生难忘的惩罚,才能让你记得刻骨铭心、不敢再犯呢?”
猛地将若水按倒在厅中摆设的矮几上,暴虐地撕去若水残破的青衫,“比如说,在你自幼敬重的茗姐姐面前,承受你最最厌恶的床事?!”
看着若水苍白着脸色,不停地呕血挣扎,却依然被王爷统治的双手牢牢禁锢着,泪水在刹那间模糊了我的双眼:不要……不要这么待若水,不要强迫他……既然只是为了保全他,既然都是为他好,为什么要这么绝情地伤害他?……
那个连杀妻之恨都可以因宿命而埋葬的若水,那个始终固执偏执着宿命的若水,难道会因为这一场屈辱的惩罚,就不再继续自己的信仰,不再追逐自己的梦想,不再坚持自己的宿命了吗?
王爷,为什么一世清醒的你,一旦碰到若水的事情,却总是失去理智呢?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厅外传来詹雪忧恭敬的声音:“启禀主人,祁冷营将军严怀谷,秀字营将军杨刚,领兵十万抵达秋绶,请求入驻。”
“此时此刻,居然还有人敢打断本王来替你解围。”玩味地捏住若水下巴,看着他嘴角清晰残留的血迹,王爷深邃的目光似欲直视若水心里,“这个想着替你解围的人,竟然还是詹雪忧?——收买人心的本事,果然是不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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