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牛谈情 作者:贝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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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收入,扣去维持请保姆的钱,还能多出来一点儿。我把大多数都存了起来。空闲时会去西宫买些打孔碟,纯粹当作生活的调剂品。我没什么关系过硬的朋友,也没兴趣交女朋友。我知道我没那个闲钱供她花销。我也清楚没人会看上我这样的穷人。我只想让母亲康复,并不奢望体验爱情。
其实,我并不愿把自己的身世描绘地多么可怜,多么无奈。它很真切实际,我亦与它相处融洽。忙碌、一成不变,对于我已成为生命中的和谐。
……
“喂,发什么呆呢?”一只手明晃晃地在眼前招摇。
舒流萤的双目里如点火般亮了一下——那是比流星还要迅速陨落的光辉。他竭力让视线不发生偏移。可失策地,他的目光被身旁的少年吸引过去。
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恍若未处于尘世。
沈熠非被舒流萤的迥异眼神震住片刻,过了一会儿,没心没肺地露出好看之极的笑靥。“咱们……有好些天没说过什么话了吧……”
“有什么大碍么?”舒流萤下意识地,像是自卫,本能般抛出句有些伤人的话来。他怕别人觑见自己内心灰霾的深处。
别人?沈熠非究竟也是“别人”吗?他自嘲地想。
“告诉我,我肯定会帮你排忧解难的!”沈熠非的明眸善睐,叫舒流萤的心重重地荡了一下。“你都是我老婆了,还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看你这两天愁云惨雾的模样。我不敢轻易招惹你才不敢跟你讲话……”十足的小孩子口气。
舒流萤无奈一笑,无视他的调侃。以前与少年言笑的心情,此刻竟消失无踪。说与沈熠非听,最多能派遣一下心境,说不定还会叫他为之抑郁。自己不开心,何必又让别人卷入受罪?但终究是被感触到,内心十分受用。能得到别人诚挚的关心尚属不易。更何况是他的?再低沉的情绪,都被一扫而光。
“看到你就都好了。”舒流萤绽开一个真实的笑容,站起身来,把他拥入怀中。轻吁一口气,只是像个长辈般,不停爱抚着沈熠非的秀发。柔滑的触感,十分贴切契合掌心纤细的纹理。
“我一向不喜欢别人摸我的头。”想起无数双老少美丑的手光顾自己的头发,沈熠非不禁一阵战栗。“除了一小部分的人。”
“都有谁?”舒流萤的好奇心被调起,不由带着些许酸意追问道:“这些人里肯定有许戡。”
沈熠非没好气地说得到:“就你和他,怎样,满意了吧?”一句话把屋子里好不容易上升的温度给冰镇了几度。舒流萤无语稍顷,放开了他,径自坐到木椅上,捧起本书,看得兴味昂然。
沈熠非“扑哧”一声笑出:“现在装起书呆子了?”
“我本来就是个书呆子。”他反驳而自嘲地不遗余力。
“真是做鬼,官位也不会大的。”
“混个小鬼做做,不是也挺有趣?”
……
难得的温馨谈笑,在下午的时光里慢慢弥散开来,浸入原本静泠的心灵。阳光照在无波的茶水上,从淡褐色的液面柔和地反射出精致的格窗,幽绿的薄纱,两张交相辉映的容颜。
一切都是触手可得的短暂幸福。
13.藏不住的端倪
一个再也正常不过的早上。醒来,外界的阳光从藏青色的幔子透进来,形成奇异的视觉效果。形容风流,隐约含着股妖媚之气的青年,头颈后仰,微微舒展了一个懒腰。略泛白的日耀下,那凤眸中的神采,越发地令人砰然心动。
一只素手探出丝帘,柔和地将其挽起。白得近乎透明,指甲亦是干净妩媚的粉白色,却又不失遒劲力道。一双妙目现于车内,直视着帘外的情境。
两浙东路的第四支路边,有很多的早饭摊子。过往行人甚多,大多眼圈发黑,面色焦黄,尽显疲惫之态。赶了一夜的路,不少人或是自己下车下马,或是支使着车夫买早饭。放眼望去,行道上人头攒动,来往的车马扬起不少的尘土。配合着嘈杂的环境,不由叫青年生出厌躁之感。幸而是江南之地,气候湿润,不会弄得人灰头土脸。当然,这些风沙,比起大漠塞北这种地方,不知好上多少倍。
许多摊子之前已挤满人堆,看得他索然无味。“少主,您可想吃些什么?”在一旁马背上的一个随从必恭必敬道。
尉迟黧的眼眸缓缓闭和,拢着黑白分明的狐貂合裘,又舒张开来。“随便一点,就素的水晶包儿罢。”
随从忙下马找摊位,良久才捧了三个晶莹剔透的包子来到车前。趁着之前这光景,他接过另一随从准备好的热水、牙粉,细心梳洗,对着面超大号的镜子照了好半天。
拿过包子,他不经心地吃了起来。脑子里却盘旋着一些怎样也挥之不去的事。想到深处,好像不能眼见耳听似的。
临近城门,四个戎装小卒拿着长矛对准马车,要检查尉迟黧一行是否藏匿有重要通缉犯或是携带非法装备等。那只素手又探了出来,雪白的掌中似扣着什么,在阴暗出又看不真切。一个小卒凑上前去,借着阳光欲一辨清晰。
素手一移,掌中的物事立刻反射出灼人的耀眼光辉来,竟灼得那人的眼睛一阵刺痛。那物事棱角分明,从各个角度都是光辉夺目的华彩。乍看形似水晶,实质上与其又是云泥之别。锐利至极,所到之处,仿佛能把水割断,将风破裂。不过它安然处于那只手上,不见它伤得那掌心半分。就是瞎子,也可想见那是件稀世宝物。拥有这稀世宝物的,亦是非凡之人。
尉迟黧轻蔑一瞥,发力,宝物径直向城墙飞去。仿佛是条鲜活的生命,一头钻入厚实坚硬的墙面,溅起些许砖块碎屑,霎时不见踪影。小卒们面面相觑,不知他要干什么。
耳边听得阵阵剧烈的刮磨声,众人的意识很清楚,只有睑不近睫的工夫。一记沉闷中带着清脆的声音,宝物穿过墙面,又调了个头,竟从近旁的墙面钻了出来!而那两个洞眼直通墙头,可以看见尽头闪烁明灭的光亮。
时间停滞在那一刻。之后人们恢复了意识,才把它纠正过来。
“我等愚蠢,不识尉迟少主,请莫责怪。”小卒们再迟钝,也明白过来——那是星棱州的少主的唯一所持物——星棱锥——亦是他身份的证明。无不唯唯诺诺地退下。
从容进得城门,尉迟黧耳边又暴响出人声。“出什么事了?”
“回少主,原是内里的城墙上被写了血红的大字,约莫房门大小。”
一群游手好闲吃饱无事的人聚在一块儿看热闹,故而发出那样剧烈的声响。
“写了些什么?”命令吩咐下去,随从已拔腿跑去探听情况。
不一会儿——“乱七八糟的也看不真切。大概是债主在墙头上叫那些欠钱不还的破落户早日到城西杨树林里交债,过期就要把他们碎尸万断之类的。那里可是个鬼地方,据说阴气冲天,谁都不敢靠近。谁敢去那里结清债务?大概都活得不耐烦了。不过能有能耐写这么大的字还不被察觉,功夫倒也不差吧。看那些小卒,怎么擦都擦不掉,不知是用什么颜料写出来的。”随从越看越觉奇异,兀自滔滔不绝起来。
尉迟黧终不放心,自己探出身去看个究竟。琢磨了半日,思忖道:到底,你们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平整无暇,含着诡媚笑意的脸面上,看不到半分病态。看来他已完全治愈“金风”。
“听说了没有?今天城墙上出现了好多讨债的话呢!”
“什么呀?讨债讨到城墙上去?那些守城的官兵是派什么用场的,眼睁睁让债主在城墙上乱涂乱画?”
“呆子,当然是在夜深人静,神鬼不知的时候动手啦。那些字殷红殷红的,好是吓人!像是要从墙头里沁出来的鲜血似的……用米汤,硫磺也洗不掉!只好把它给涂掉,掩盖起来。”
“别说了!我好怕……莫不是冤鬼上门来讨债了吧,阿弥陀佛……”
“你们瞎咋呼些什么?不过是讨债而已,不过债主说要在城西那个杨树林里见面,诡异得很啊。那里不知有多少幽魂徘徊着呢……呵呵。”
“对了,听说最近附近的几个小镇子里都出现了这样的字呢!是谁写的?意欲何为?欠他钱的人未免太多了吧。那些兵士们真是洗墙都来不及……”
“我看那几个叫什么‘毛泽东’、‘邓小平’、‘马克思’、‘恩格斯’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欠钱不还无限拖延的最是无耻!”
“你们又在讨论什么无聊的“趣闻”?还不快去干活?”冯家二少爷见到一群丫头小厮又聚在角落里闷头讨论着“城东的老母猪生出三个头的猪崽子”、“隔壁两条街的张家的小儿子得了羊角风,祖母哭得一起变成了羊角风”、“老方家的婆娘又把他的丈夫打得半身不遂”(剩下的半个身子也瘫了)诸如此类的“奇闻轶事”,便气不打一处来。
冯篆、沈熠非、舒流萤三人正好在花园里散步。看到自家的下人如此不长眼,冯篆觉得脸上无光,一挥手,下人们乖乖得都退下了。
冯篆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鼓着圆满的腮帮子,叉手道:“真是乌烟瘴气,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看来他也在旁偷偷听了半天,最后跑出来发表总结性评语。
“你怎么了?一脸被吓到的表情,”冯篆见同行的舒流萤的错愕表情,揶揄道:“不会你就是那其中之一的欠钱不还的人?”
舒流萤像是被言语激到,猛然咳嗽起来。沈熠非拍拍他的背,又运功渡了些真气与他。一会儿才徐徐开口道。“你也确定,刚才他们有说到‘毛泽东’、‘邓小平’、‘马克思’、‘恩格斯’?”
“嗯,我记得……以前好像在电视里听到过这些名字来着。难道是——爹回来了?他以这样的手法告知我们他的存在,因为——毕竟不方便大张旗鼓地寻找我们的踪迹……”沈熠非嗅到了机遇的气息。是爹吗?一定是他!分离了将近一个月,他终于从现代回来,即将重逢!尽管他一万个相信来这者便是许戡,一万个不愿意这只是个陷阱……沈熠非对许戡暂时尘封的记忆和感觉,又随之复燃起来……他已然顾不了别人心中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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