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牛谈情 作者:贝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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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熠非接过汉子递来的一个瓷碗,把酒汩汩倒入碗中。头一扬,眼睛也不眨地把白酒都吞了下去。他尽量没有动用到品尝器官。他只想醉,只想麻痹自己而已。
第一口的浓烈气味,呛得他差点尽数把酒都给吐出来。强忍不适,他仍大口大口不停地吞,不停地倒。汉子见了这阵仗也慌了。“小爷小爷,喝酒可不带这么喝的,要慢慢品细细尝!”
沈熠非已经上了脸,面颊上浸出两团红晕,更添春色。汉子在旁边看着,不由口水也快流下来。
“酒这么难喝,却还有这么多人喜欢喝,我今天终于知道为什么了。”沈熠非幽幽地说,吐出馥郁的酒气。已喝了不少,他开始感到头痛欲裂,胃里翻腾着。头脑和身体都叫嚣着苦楚,终于把心中的苦楚给比下去。看来,只有折磨蹂躏自己的身体,让它痛,让它难过,心里才会舒服些。
终于喝到第十五碗时,他再也支持不住,“扑通”一声倒在桌子上。汉子擦擦嘴边的口水,这才醒过神来。“哎呀这可怎么好,等会儿那三个客人回来可要怪罪我了。”他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呆在原处。
“现下没有他人,尉迟兄此行究竟为何,请尽数奉告。在下洗耳恭听。”
“也罢,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尉迟黧看了看脚下,平素大方外向的他,此刻竟表现得有些局促。
““南央庭”听说过没有?”
“你把我当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家碧玉?大多数人不知道,我未必不晓得。”冯篆斜睨着他,嗔道。“快说下去吧,别再打住了。”
南央庭亦算得中原武林中唯一能与法阳宫分庭抗礼的另一大支派。不过几乎无人知晓它的根据地在何处。据说它的起源是在南海的海底,又有说是在南海中的一个仙山上的。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数十年来,其下杰出人才辈出,实力皆深不可侧。只不过其派其人行事颇为低调,亦没传出其有甚义举,又未能广结人缘,故而在中原的名声并不是那么响亮光明。
在十八年前济济一堂的“群英会”上,南央庭力挫群雄,在综合评比中占得上风。那年的“群英会”是为了选出中原武林的领头而设的。可是不知何种缘故,南央庭退出了最后的角逐。最终新崛起的法阳宫得到了一统中原武林的权利资格,得以笑傲江湖。从此以后,南央庭在中原这带彻底失去了信息,仿佛一夜蒸发了一般。而“群英会”也不再举办。这般的武林盛事,在那年出生后的人,都深以为憾,大概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一睹其浩大场面。
“你既知道,那想必你也听说过十八年前的“群英会”。尉迟黧顿了顿,得到冯篆的无声肯定,便接着说了下去。“事实上,是法阳宫用了一些手段,让南央庭退出角逐。并且——”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欲说还休。
“既然这么为难,还是不要告诉我了。”冯篆虽然很想知道其中原由,但看到身为法阳宫下属的尉迟黧如此戳穿上司的旧事,连他这个旁人都觉得尴尬。换作别人,肯定会认为尉迟黧话都说了一半又卖起关子,很惹人生气。但冯篆好像能够理解他的难处,内心一点嫌弃的意思也没有。当然,这点尉迟黧看出来了。
“谢谢。”尉迟黧轻启朱唇,做了个可爱可亲的模样。冯篆瞧在眼里,只当没看见。此时此刻,他们互相都觉得,对方不再是形势处于剑拔弩张的敌人,生疏客套的外人,就像是同舟共济的友人,同时天涯沦落人。
“今后,我们便是战友了。”尉迟黧的目光多情而不做作。他很大方地把手伸到冯篆眼前。
“莫名其妙,为什么我们今后成为战友?”冯篆疑惑地觑着他和那只充满诚意的素手,道:“你该不会……想连同我一起反了法阳宫吧?别开玩笑好不好?”他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却又反思到这种滑稽的想法。最后一句话,即是说给尉迟黧,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们俩的本领还真是大,都能未卜先知,而且百发百中呢。”尉迟黧娇笑,自然地放下手道:“你没有理由拒绝。”
“为什么我没有理由拒绝?”被别人看穿,下死了定义,有骨气有原则的人定会在唇舌上进行反击。更何况是血气方刚的冯篆。他本想耍赖撒泼,搬出一千一万个比这个要求更荒唐的借口。可这样做未免太无赖太小孩子气了点。立志要成为顶天立地男子汉的少年思虑了半天,才放弃此计划,改口道:“为何要反了法阳宫?”
“说的好听点,是为了维护正义。法阳宫在过去的数年里,做出的事情实在叫人不敢恭维。可是凭依着与官府朝廷的互利关系、强制的钳制措施、层层面面的关系虬结,因而有许多人都归入它的麾下。说得难听点,就是关乎利益的问题了。”
“嗯,听着还算过得去。可我到底应该相信你吗?谁知道这又是不是一个你们设下的套等我们去钻?”
“凡事都如此唯唯诺诺,缩头不前,怎么可能成大事呢。你的心愿,只要我们能够合作愉快,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
“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和你合作,风险比我走在路上被花盆砸死还大。”
“你……”尉迟黧无语,被难住了。
“我答应你,你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他稍稍迟疑了一会儿,复道。
这句话明明在旁人听来,明明是那样平凡,没有说服力。可尉迟黧好像给冯篆下了什么咒术,使他顿时动了心。为什么而动心?为人,还是为事?
“现在,可以接受我的邀请了吗?”那只刚才举起片刻,又放下的手,现在再度诚挚地送到冯篆的眼前。
冯篆抱以一个深厚的笑容,同样伸出手去,两人击掌为盟,从此就这样简单地结下了再也解不开的契约。
冯篆扬起一抹有危险味道的微笑。那样子,让他看上去不再幼稚童真。
一个毫不委琐的轻吻,绽开在那雪白的手背上。外来的蛮夷以此为敬意的标志。他告诉尉迟黧。对方一笑而过,似乎不以为意,又似乎用闲散来掩饰局促羞赧。
16.芳草萋萋王孙去
金谷年年,乱生春色谁为主?余花落处,
满地和烟雨。
又是离歌,一阕长亭暮。王孙去,萋萋
无数,南北东西路。
林逋《点绛唇.草》
留下与尉迟黧日后的联络方式。相别后,冯篆的表情在顷刻间变得格外沉重。回到茶摊子,他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上前搭住他的脉门,沈熠非仍是昏迷着。冯篆明白他醉了酒,现在已经无法独立行走。
他不禁嗔怪,竖起两条俏皮的眉毛来:“店家,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他酒喝?你们这里是茶庄,不是酒寮饭店!要是他喝出个三长两短,仔细你跟你的烂摊子!”
店家哭丧着脸,说:“没法子,这位小爷硬要我给他找酒来,不给他找我一样会吃不了兜着走,我这是什么命呀,不给也是死,给了也是死。这日子没法过了!呜呜呜……我狠心的爹呀,我绝情的娘呀,你们怎么就抛下我去了!辛辛苦苦经营这小本生意,还天天遭到客人的非难……”
看到一个老实八交的汉子在自己面前大哭特哭,冯篆心里也恼得不行。留下两钱银子,便背着沈熠非走出茶庄。汉子见他走远了,才擦掉那装模做样的眼泪,笑道:“今天真是赚到了,又是刀又是这么多银子,哈哈……”
“许先生,我们要走了,你快过来吧。”不知他和沈熠非谈了些什么,看这情形便是不欢而散。一个借酒浇愁,一个躲进树林里不出来。
许戡闻声而至。看到少年的情状,急道:“他怎么了?”
“喝了一些酒,应该没事。”冯篆吃力地拖着沈熠非,咒骂道:“真是个猪猡,看上去轻飘飘的,没想到这么重。”
“我来帮你。”许戡把沈熠非完全揽到自己怀里,横抱起来,跟冯篆走到马身前。毕竟是个成年人,力气也不小。
他这么做应该不要紧的吧?反正他暂时失去了知觉。许戡此时都不知道,他的眼波在旁人看来,温柔至极,简直可以将一切冰雪融化。
“你会骑马么?”冯篆看看许戡和他怀里的人,颇为为难。
“不太会。”许戡实话实说,他小时候只在动物园骑过一回小毛驴。
“不过我在电视里看到过怎样驾御马。让我试试看,我会当心的。”他凭自己的天赋,成功地让怕生的马儿无声地接受了他。
冯篆点头赞许,把大氅里的长袍脱下,骑上马,轻点沈熠非的周身大穴,让他身体僵硬,以便于不脱出束缚。用衣服固定在自己身前。两人慢悠悠地走了半个时辰,冯篆见许戡上手很快,便让他尝试着小跑。许戡不负期望地做到了。
冯篆终究是个急性子,耐不住慢腾腾的遛马式活动,也跃马扬鞭起来。两匹马儿在道路上溅起滚滚沙尘。
“糟糕!”许戡眼尖,已瞥见了沈熠非的下坠之势。
束缚因颠簸而渐渐散开,不醒人事的少年从马背上直直地摔了下去。尽管冯篆以最快的速度抓住他,可沈熠非的头顶还是碰到了地面,擦出了血花。
上次舒流萤也是昏迷不醒,被绑在他身后,倒没有摔下去。小沈的rp啊……(被踢飞……)
“怎么回事!”冯篆忙下马,道:“看来还是不得不给他醒酒,不然这路可着实难赶。”运功,从他宽敞的衣袖里,飘散出缕缕青烟。‘
“咳咳……”稍顷,沈熠非剧烈地呛咳起来。从他紧蹙的眉头看来,就知这烟确实厉害。
沈熠非睁开迷蒙的双眼。意识到自己很失态,他垂首不语,默默地站起身来。脚步有些踉跄。
“咦,你的刀呢?”冯篆直到给他运功醒酒后才发现沈熠非小腿边紧贴的那把“如意刃”不见了。本来这把刀没有名字,也不知怎地,一天突如其来得来一个名字。
“送人了。”沈熠非起初根本不想说话。奈于必须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还是不情愿地回答了冯篆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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