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人 作者:长雾君/凤暝熙
Tags:虐恋情深 强强
那日走出祁言寝殿时的场景犹如就在眼前,楚诺只觉得一阵阵激痛漫上心头,胸口的旧伤慢慢洇出血来。
墨色的衣袍看不出血液浸透,楚诺摇晃了一下身子,伸手扶上了沙盘的外缘。
旧人(五)
沙盘尖利的棱角包裹在楚诺掌心,眼前此景已是明明白白,自己竟犹如一个傻子被蒙在鼓里快五年的时间。
一股热流从身体深处向外涌去,楚诺死死咬住牙关,咽下了一口热血。
心中激愤不已,手下便有了动作。
楚诺一把掀翻了巨大的沙盘,无数的沙子倾洒在书房的丝毯之上,旗标向四周崩散,落在祁言脚边。
祁言揽住陆卿容的腰身,向后退去,大声呵斥道:“楚诺,你这是要做什么!!”
楚诺腰身挺拔,站在沙盘的残骸旁,一字一顿的回答道:“皇上都看见了,还问我做什么。”
祁言被楚诺噎得说不出话来,身侧的陆卿容仍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微低着头,不曾言语。
一股怒意自祁言心口燃起,他大步走向楚诺,恶狠狠的踢开前面阻挡的大块沙盘中的草木石块,一把钳住楚诺的衣襟,“你是要造反了吗!”
楚诺的脸上扯出一抹微小的弧度,握住祁言拉住自己衣襟的手,手下用劲,把祁言推到一旁。
“臣不敢!”
祁言伸手要打楚诺,眼前的男人满脸苍白,眼里却犹如藏着一把火一般,亮得惊人。
祁言抿紧了薄薄的嘴唇,猛地一甩手,转身便走,只留下一句冷硬的言语:“楚诺,你给朕跪着好好反省!”
楚诺站在原地,看着祁言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模糊不见。
死死按住泛着阵阵痛楚的胸口,跪了下去,双膝狠狠地磕在一片狼藉之上,顿时觉得心口一滞,偏过头去,竟咳出一大口血来。
楚诺发出阵阵低笑,所谓情深,不过如此。这里,早已没有我楚诺半点容身之地。
-------
祁言带着陆卿容出了书房,却让他先行离开,自己一个人在花园中走着。祁言心烦意乱的看着花园中的景致,满脑子都是楚诺盯着自己的眼神。
终是偷偷绕回了书房,向里看去。楚诺背对着自己,跪在地上。腰背笔直,没有半分悔改的意思。
看了片刻,却见那人身子微微摇晃,向一旁栽倒下去。祁言大步跑进了书房,抱住了楚诺,只见怀里的人面色苍白,鬓角满是淋漓的冷汗。双手感到一片湿热,拉开楚诺墨色的外衣,胸口上大片血迹向外洇染着。
旧人(六)
祁言吩咐侍从把楚诺抱到榻上,又宣了太医前来诊治。
不过片刻,年迈的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只见书房里一片狼藉,满地的碎石沙砾,便也不敢多看,生怕惹了圣上的不快。
行到床榻旁,掀开楚诺染血的衣襟,一道狭长的疮口微微外翻,慢慢向外洇着血迹。
太医忙洒药止血,又细细诊了脉,向祁言回禀道:“皇上,楚将军这是急怒攻心,才使得旧伤破裂,这伤伤的凶险,万万不可再动怒伤怀,否则此伤久久不愈,将军的身子可吃不消啊!”
祁言坐在一旁,盯着楚诺苍白的脸容,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有没有大碍?”
老太医应道:“只要将军好好修养,不会有事的。还请皇上放心。”
祁言挥挥手让众人退下,把楚诺抱到自己的怀抱之中。
眼前的男人一如多年前的模样,眉眼风流,容貌英挺。
抬手抚平楚诺蹙起的眉心,手指向下流连,划过略微瘦削的脸颊和失血苍白的嘴唇。
-----------
直到暮色低垂,楚诺才醒了过来,祁言坐在不远处的书桌旁,处理着奏折。
楚诺慢慢撑起身子,靠坐在床头。胸口的箭伤疼得厉害,不由得发出几声低低的闷哼。
祁言忙起身走了过来,让楚诺靠在自己怀里,拿过一直在小火炉上温着的药,送到楚诺嘴边。
“来,把药喝了。”
楚诺刚刚醒来,身子上提不起力气,只好窝在祁言怀里。待到药效起了,胸口的痛楚渐渐褪去,额角已是覆上一层冷汗。
书房里的红烛摇曳,洒下大片的烛泪。楚诺盯着那烛台出了好一会儿神,终是开了口,“你和陆卿容在一起了。”
祁言一怔之后,点了点头。“是,算来也有好几个年头了。”
楚诺低低的笑了起来,声音透着几分病中的虚弱, “你实话和我说,我走了这几年,你便是.......”一句话停在这里,再也问不出口,如鲠在喉一般,让他难堪极了。
生怕被人打断一般,楚诺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为何不与我直说呢?还要瞒着我吗?”搭在被上的手微微颤抖,接着说道:“我早该猜到的,好久以前,我便不曾收到过你的回信啦。给你带回来的雪参分明在信里提过了,原是我写的信你也不曾看过吧
。”
一抹酸涩缠在眼中,楚诺强忍下泪意,抬起头直直看向祁言。
祁言站在床边,微蹙了眉头,那封从捷报中抽出的信好似映在眼前。不自然的咳了几声,伸出手揽住楚诺的肩头,“阿诺,不要闹了。算来是我对不住你。”
楚诺闻言脸上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意,推开祁言搭在肩头的手,下了床榻,去拿放在一旁的外袍。
一伸手便牵动了胸口的伤,一阵急咳从胸口溢出。楚诺抬手掩住口唇,鲜红的血从指缝中淌了下来。
“是臣逾越了,冒犯了皇上。容臣告退”
旧人(七)
楚诺独自出了宫门,走在长街之上。深夜之际,空气中泛着微微的凉意,呼吸之间更觉心肺之间痛楚又起,不由得溢出几声低咳。
沿着墙壁,慢慢走着,终是到了将军府的大门口。老仆仍在等着楚诺回来,一见他便迎了上去,“少将军,您可算回啦。”
楚诺点头应了,却在下一刻坠落在一片黑暗中。
老仆忙唤人请了大夫前来,把楚诺安置在床上,看着昏迷不醒的人, 老仆站在一旁暗暗垂泪:“好端端的走的,进宫呆了一天,怎么变成这幅模样。”
-------------
楚诺浑浑噩噩的病了好些日子,好不容易退了高热,便只身入了宫。
在祁言书房前,等了内侍通传后,楚诺慢慢往里走去。
祁言着了一身墨黑的衣袍负手站在窗边,楚诺跪下行了礼,“臣楚诺参见皇上。”
祁言转过身子,脸容笼在柔光中看不清神情,摆了摆手让楚诺起了身,走到高椅上坐下。“楚将军求见所谓何事?”
楚诺微低着头,声音低哑极了,“臣今日来,是想和您辞官。”
“辞官?”祁言的声音略微抬高。
“臣近来身体不若从前,军中的事务也有多位将军处置着,臣想辞官,离开京城,去个风景秀美的地方好好修养。”
祁言未曾回应,把身子向后倾靠在椅背之上。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你......要走?”
“请皇上允了臣。”楚诺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坚定。
一时间书房中寂静无声,只能听到楚诺断断续续的低咳。
“那你要去哪?”祁言问道。
楚诺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回答道:“还不知道,走到哪里喜欢便住下吧。”
祁言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终是挥了挥手,让楚诺退了下去。
旧人(八)
满树桃花开的灿然,一身暗色长袍的男子长身玉立,倚在桃树旁。男人面带病容,却依旧掩盖不住眉眼风流如画。
拿起别在腰间的玉箫,送到嘴边,一曲小调悠然而出,动听极了。
曲子猝然停了下来,那执萧之人微弓起腰背,发出几声闷闷的咳嗽,掩手捂住薄唇,几缕血丝染在素白的手指之上。
距离离开皇城已有快一年的光景,楚诺只身一人走走停停,也游历了大半片山河。
近些日子,到了这一片桃林之中,竟生出几分难舍之意,生出了久居于此的心思。
所幸自己家中并无父母兄妹,尘世之间亦是无牵无挂。一个人洒洒脱脱,浮沉于这世间,若偷得这一方净土,也是不枉此生。
独自向桃林深处走去,一间古朴素雅的小石屋坐落在花树掩盖之中,进了门,楚诺拿了药草去屋外的小台上熬上了药,便坐在一旁默默出着神。
突然一阵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楚诺耳力极好,一使轻功旋身上了高处查看起来,之间数千匹战马踏着烟尘奔驰而行,看去处正是皇城方向。
楚诺的剑眉微微拧起,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线,飞身下来,之前煎熬的小药炉中药汁已是向外溢出,楚诺忙把药炉取下,倒了一碗苦涩的药液,仰头一饮而尽。
----------
夜深露重,布置精美华贵的帝王寝殿之中,陆卿容坐在床榻之上,素白的手里捏着一纸书信。身侧的帝王仍沉沉的睡着,英俊的眉眼即使闭著也透着杀伐果断的王者风范,陆卿容琉璃般剔透的眼眸中晦暗不明,凝视着睡熟的祁言,久久未动。
近月来,祁言下旨兴兵讨伐远疆小国,把拓土开疆的手掌愈伸愈远,无数膘肥强壮的战马和锋利坚实的刀剑准备就绪,只待祁言一声令下,便又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年迈的父王前些日子病逝封地,长兄蠢蠢欲动,正欲继承藩王之位。陆卿容暗暗着手布置夺位事宜,却猜不透祁言是否愿意放他离去。
虽陪在祁言身边已有四五年的光景,可帝王之心深不可测,窥不得半分神思。枕榻之上,夜夜缠绵,可自从楚诺离开,却总能听闻帝王梦中呓语那将军姓名,然而又从不在平日提起那人半分。
眼见祁言自那日楚诺辞官离去,无人时神色总是恹恹,也不爱言语。暗自把玩着一个精致的小匣子,陆卿容偷偷看了,盒中空无一物,只能闻到一股异香。
待到天光破晓,祁言起身去上早朝,一夜未睡的陆卿容下榻跪在帝王身下,尚未开口,祁言低叹开了口:“回去吧,料理丧事,接替藩王之位。”
陆卿容默默叩首,转身离开。
祁言独坐了片刻,走出了寝殿。
晨光万丈,笼在帝王的身上。至尊高位,坐拥万里孤独。
旧人(九)
硝烟弥漫,烽火再燃。祁言亲自领兵出征踏破了边疆短暂的平静,三月之内,连破四城,上下将士士气高涨,更是把边境其余小国打得节节败退。
一身重铠的祁言坐在帅帐之中,细细看着一旁挂着的地图,到现在为止,吃掉的都是些零碎的小国小城,真正的硬骨头尚在等待他。
此次出征,算是体会到何谓边境苦寒,才是初秋的时节,终日里却已冷冽刺骨,大帐中点了三个火炉尚觉寒意萦绕周身。
祁言走到火炉旁,伸出手烤了烤火,火焰明明灭灭,恍惚间那个人又钻到自己眼前,祁言一晃神,压住那翻涌而出的老旧回忆。脱了铠甲,躺倒在床榻上。
许是近日里奔波在外,总是想起旧时的事情,那人也常于自己相见于梦中。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满含柔情的看着自己,薄薄的唇角透着狡黠,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剑反身一跃,剑光冷冽,窄瘦的腰身流畅极了,看得祁言心中跟着一动。
在梦里那人的名字仿佛要脱口而出,昔日的柔情再覆上心头,把整个心化作了一汪春水。
燃烧了一夜的火炉熄灭了最后一点火星,整个帅帐笼上了一层阴冷之气。祁言活动起微有些僵硬的身子,出外去巡视起军队的兵士。
远远看见一人身着战甲,正在练着剑,剑法看起来无比熟悉,和那人剑法同出一脉。祁言快步走了上去,那舞剑的人堪堪收了去势,单膝跪地行了个礼,“末将参见皇上。”
声明 :本站内容转至互联网,所有资源版权均为原创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版权请与我们联系,及时删除!站内所有作品、评论均属其个人行为,不代表本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