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携天下 作者:千层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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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并无人注意,这一枚鲜红的奴印竟恰好落在龙首,彷如,画龙点睛一般——
-未完待续-
第67章 第三十五回:梦里不知身是谁,忆得前尘枉为幻
高昌南临于阗,西接葱岭,地处丝路孔道,商贸堪称繁荣。都城中,城隍坚固,多楼台卉木,庄严又不失秀丽,其国人自古尊崇佛教,上至君臣,下到百姓均笃信佛法,城中因此寺庙盛行,香火极盛。
看内城,渊蜎蠖伏,迂回曲折,观外巷,殿宇宝刹,鳞次栉比,而其中一座七层佛塔,仿与那龙楼凤阁遥遥呼应般,高耸直插云天。
佛塔巍峨壮丽,斗拱朵朵若百尺莲开,逐层向上递收,顶层托起一方高台,正是高昌国师开坛祭祀之地。此际,迦南正站在这高昌之巅,俯瞰不远处的迤逦宫闱。
佛珠在指尖一粒一粒数过,一百零八颗,佛曰是为求证百八三昧,抛十界烦恼,修无上功德,而如今,他秀眉轻蹙,眸光不定,显是被凡尘俗事索绕心头,达不到这佛祖要求的境界。
塔内传来一阵脚步声,循着阶梯由下而上,迦南并未回眸,待对方踏上高台,才缓缓启音:“怎么样了。”
“大人,城内均已寻遍,并无任何发现,属下也曾向守城官吏询问,确实也未见他出城。”
迦南眸光一斜:“一个大活人绝不可能凭空消失,他一定还在城内的某个地方,继续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我带回来。”
“是!”
迦南思索了片刻,话锋一转:“那件事进行的如何?”
那人答道:“大人放心,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浮屠塔’顶多再有一月便可竣工。”
“太迟了,十五日之内我就要结果。”
“……是!”
迦南满意颔首,挥手令其退下。
高台上疾风骤来,吹起男子层层叠叠的衣褶,更添一分仙家的飘然。
“……薛辰,你究竟在何处。”
再次醒来时,浑身钝痛,胸口更似火烧火燎,薛辰费力的睁开眼,借由门缝中漏进的微弱光亮,缓缓打量四周。目中所见,是一间丈许见方的粗糙石室,高度仅够弯腰而行,几个蓬头垢面的汉子窝在角落,见他醒来,警惕的向他望去一眼,昏黄的光线下,他们身后的石壁呈现出诡异的赭色,遍布霉斑。
这里虫鼠肆虐,空气污浊,犹似牢笼,薛辰费尽脑力,依然记不起是如何被人掳来。起身攀向门栅,忽地膝盖一软,又倒回地下,只得撑着手臂慢慢靠回石壁,可当手指触到粗粝的地面,传来的刺胀感火辣辣连着心肺一块儿抽疼。
垂眼看向伤痕交错的手掌,他的唇边逸出苦笑。强行散功,这举动无疑等同于自戕,若非涅槃珠在最后一刻护住心脉,保他一息尚存,他早就赴了黄泉,走在奈何桥上了。可纵然得回一条性命,也是经脉尽断,形同废人,这般窝囊的活着,又有何意义?
那人一番心血就此付诸东流,定会心有不甘,就不知会否为了自己的死,而感到一丝一毫的伤心?想到了这般地步,他仍对那人念念不忘,薛辰不由自嘲般的笑起来,这一笑间,却又牵动到伤口,周身立即泛起一阵痉挛,他俯卧在地,用双臂环住膝盖,仿佛借此将身子蜷成一团,便可减少几分痛楚。
额头抵住冰冷的石板,疼痛将身体的温度一点一滴抽走,不消多时,便仿若置身于冰窖。忽然,牢门从外打开,他被人一把提起衣领,拖出石室:“装甚么死,以为装死便不用干活么!”
疲软的手脚根本支撑不起身体的重量,他被人拖拽着来到一处幽暗洞穴,监工模样的人扔下一副工具,指着洞穴中正在劳役的奴隶说道:“知道这是在做甚么?开凿地穴,修建佛塔,你们这些低贱的奴隶能享此殊荣,该打从心底里感激!”
薛辰看着他两片厚唇一开一阖,眼底尽是漠然,猝然间听到‘奴隶’二字,神情变得狰狞起来,下一刻,他抄起一支铁凿便往那监工咽喉刺下!
若在平日,这一击必能穿骨透喉,但此刻他手脚使不上劲,速度力道均也大不如前,铁凿半路便拿捏不住,失手跌在地下,背上更是落下好几鞭子。那监工一面鞭笞,一面大骂:“贱奴,反了你!”
背上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薛辰却无暇顾及,此时唯一的念头,便是杀杀杀!杀了他!他僵着身子,艰难的移动手指,眼看便要握住铁凿,一道鞭子‘啪’地抽向他的手背。那监工简直气红了眼,叫道:“你这贱奴,真是反了!看老子今天活剐了你!”
“教你反抗!”
“打死你!”
“告诉你,一旦被烙上奴印,生生世世都是贱奴!”
奴隶啊……
极力回避着噩梦般的过去,却终又走上这条末路,此时若有余力,薛辰定会纵声大笑——这究竟是他时运不济命途多舛,还是天意如此造化弄人?
鞭子落在他的颈项、脊背,一下重过一下,无法忍受的折磨之中,他的神智逐渐模糊,终又坠入了黑暗。这一昏迷,便是数日,中途昏昏噩噩的醒来,看见身旁放着食物,尽管此时腹中已饿到抽搐,胃里却直泛酸水,恶心欲吐,他别开眼,忽然一只手掌横伸过来,将他的食物悄悄取走。
他愣了下,接着便缓缓闭了眼。罢了,反正他也不需要,与其沦为奴隶,不如就这般……死了干净。
本就千疮百孔的身体再加上饥饿,即使是涅槃珠亦无力保他性命,他在死亡的边缘游走,时而昏迷,时而清醒,眼看食物一次次被掠夺,眸中兴不起半点波动。如此沉沉过得几日,一天醒来时心口蓦地抽痛,浑身筋肉开始猛烈痉挛,他睁大眼眸,口中腥涩的液体缓缓流出。
终于到极限了么……
那么,就此结束罢。
呼吸停止时,耳中隐约听见一阵马蹄声,嘚嘚嘚……
嘚嘚嘚……
嘚嘚嘚……
“在前面,追!”
“别让他们跑了,快追!”
“妖孽,速速下马受死!”
夜雾中奔出一骑骏马,执缰的是个黑衣少年,十五来岁年纪,他怀中抱着一名女童,只八九岁模样,却是鹑衣百结,颜貌憔悴。
少年的衣衫、脸庞上均沾满粘稠血迹,极难辨出形貌,唯有一双漆黑的眼瞳,在月色下闪烁出彷如黑曜石般的光泽。疾行中,他用力抱紧怀里的女童,贴着她的耳边说道:“阿真,再忍一忍,出了村界我们就安全了。”
话音刚落,一枝箭矢便贴着鬓边飞过,他神色一凛,俯身护住女童,同时手探腰间,反手挥出一柄短刀,身后传来数声惨呼,少年略一抬手,那短刀又嗖地飞回手中。
女童攥紧身下马鬃,问道:“哥哥,父亲为甚么还不来接我们。”
少年沉颜不语,只狠狠挥动马鞭,催动马匹疾驰。如今他们的行踪已然暴露,追兵只会愈来愈强,接下来,便不是那么容易甩脱了。
又奔出十余里,进到一片树林,黑夜中突见幽光闪闪,女童回身抱住少年:“……哥哥,是狼群。”未待少年应声,饥饿的狼群已冲向他们,毫不留情的撕咬着身下的马匹。
马匹尚不及发出嘶鸣,就被扯成了碎肉,月色下,少年漆黑的眼瞳闪过狠戾,提身纵起,跃上树梢,将女童安置在一根稳健的树枝上,随即足尖一踏,趁着下落之势踢向一头野狼,那野狼正在啃食马肉,被他蓄力一脚揣在肚腹,直撞上身后的树杆,折了脊椎。
此时,少年的身子还未着地,手里的短刀已唰地出鞘,向旁横削,他出手又快又狠,一头野狼闪避不过,身首登时分离,他将砍下的狼首踩在足下,用力踏碎,‘咔’地一响,血沫子伴着腥味,四下飞散。
眸光一闪,他执起短刀,大开杀戒!野狼的数量不断减少,少年亦浑身浴血,一身戾气,丝毫不输于暴动的狼群!
群狼见到同伴相继惨死,龇牙怒目,一方面却又慑于他的威势而不敢上前。正在犹豫间,一声凄厉狼嗥发自远处的小坡,下一刻,群狼仿佛受到鼓舞,猛地里扑跃而起,向少年发起攻击。
是狼王!少年警惕地盯了一眼坡后,手起刀落间,又有几只狼头落地,而当短刀深深砍入最后一头野狼的脖颈时,憋足劲的狼王终于出现,从他身后发起突袭,此时少年再要抽刀回砍,已是不及,甫见尖锐的獠牙深陷少年手臂,女童在树上惊叫道:“哥哥,小心!”
她折下树枝向下抛去,试图惊走狼王,可这微小的力量,只激得狼王更是亢奋。她咬住牙,泪水潸然而下。“为甚么……连狼群也要欺负我们……我们就真的该死么?哥哥……”
少年被狼王咬住手臂,竟也毫不动容,但闻见女童的几声呜咽,身子一颤,骤然抬眸:“真儿,不许哭!”此时刀刃脱手,只得赖以肉搏,他右手使不上劲,仅以左手掐住狼喉,不令它咬断自己手臂。
鲜血不断地自肩膀中渗出,将他的一身黑衣,浆染得更为暗沉。女童望着这一幕,手指在树杆上抠出印痕,硬生生止住眼泪。“母亲说哥哥是妖孽,叫真儿怪物,如今连父亲也……我们就不该存活于世上么。”
狼王含着一条臂膀半天咬之不下,登时狂怒,利爪向前挥拍,要撕烂少年脸颊,不过如此一来,胸口要害也即袒露出来,少年忍痛负伤,便是等这一刻,左手五指作爪,腕力一沉,直取狼王心脏!
狼王知晓少年意图,猛地撤爪回防,同时张口狠狠咬下,但它动作虽然敏捷至极,少年的攻势却显然更快,噗地一声,已牢牢捏住了它胸腔间的弱点!
少年抽出手掌,冷冷开口:“我们历经千辛逃出虎穴,是为了甚么?”背后,狼王巨大的身躯缓缓倒地,胸口处,拳头大的窟窿泊泊流出鲜血。
女童抱紧树杆,哽咽道:“……为了活下去。”
少年举起掌心里尚在跳动的心脏,道:“狼群不惜牺牲性命来袭,图的又是甚么!”
女童渐渐睁大眼瞳,颤声道:“……为了食物,为了活下去。”
少年又举起满是齿痕的右臂:“那此举,又是为何?”
“为了保护真儿,为了使我们活下去!哥哥,真儿错了……”泪水终于决堤而出,女童哭着向前扑到。
蓦听得呼的一声,一条绳索自身后飞来,将她的颈子套得正着,她骇然回眸,百余骑追兵正自身后悄无声息的出现。
“哥……唔!”她张口求救,脖颈忽地一紧,小小的身子向下坠去,落入对方手里。
徒手捏碎狼王的心脏,少年慢慢侧转过身,沾满血迹的脸庞上,一双黑眸尤是摄人,他冷冷道:“放开她。”
他虽然年幼,可眉宇间的冰冷萧杀,愣是令一群成年大汉心怵神慌。其中一人催动马匹走到人前,抚掌笑道:“说得好,说得真好,不过连狼群都奈何不了你,啧啧,妖孽就是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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