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照沙洲 作者:不想吃药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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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愣了下,抹了把汗,忙谄笑着附和:“那是那是,恕小的口拙。”那声王妃,他还叫不出口。
“喂!你在绑什么?”
远远的,阿夕听到一声高呼,他从梯子上转头看向石桥上的女子,不知该不该回话。
“问你呢,哑巴了?”
管事一看她问的是阿夕,忙回道:“他是府里杂役,不怎么会说话,王,王妃见谅。”
方小姐却是理解成了那清秀少年是个半聋的哑巴,有些厌恶的皱起眉头,啧道:“王府里怎么会用哑巴当奴才,我方家的奴仆可都是层层筛选的,你说,万一我要他传个话,他不是会办砸差事?”
管事偷偷白了她一眼,道:“阿夕不是哑巴,只是不爱说话。”
方小姐对这种小事本来是不放在眼里,但前日母亲教过她,新妇进门要先立威,王府还没有正妃,若她能先一步收服下人们,往后正妃进了门也要惧她三分,所以她现在就抓着这事不放。
“不爱说话?难道连主子的话也不回?”她指了指阿夕,“让他过来回话!”
管事左右为难,急的满头大汗,阿夕虽然是个下人,可他家王爷都给这个下人做下人了,又是洗头又是守夜,王府的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捡最轻松的活给他干,这一边是将来的侧妃,一边是王爷心尖子上的人,都不能开罪,这可是怎么办才好……
所幸阿夕会看脸色,从梯子上跳了下来,走过来后欠身行礼,只是他不知道该唤什么,就没开口。
方小姐打量着眼前不卑不亢的少年,一张巴掌脸,两弯柳叶眉,一双丹凤眼,竟是比女人还女人,活像是那些大老爷们下流的嘴里津津乐道的兔儿爷。
她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天不怕地不怕,又没读过四书五经,妇道人家的三从四德在她来看就是个屁,所以她什么话都敢讲,一句话问的管事差点口吐白沫。
“瞧你白皮细肉一脸妖相,不会是王府里养的下等娈童吧!”
阿夕抬起头,眼底里已经染上怒意。
方小姐哪里容的一个小人这样看她,怒道:“看什么看,你这张腿卖笑的下作坯子,还敢拿眼睛看本王妃!”
阿夕看了她半晌,回道:“你这张比阴沟还脏的嘴,也敢自称王妃!”
方小姐俏脸气的通红,她本来只是准备动动嘴巴先震慑这些下人,没想到反而被骂,头脑一热,一鞭子就挥了出去。
“啪!”一声,鞭子被阿夕举起的手攥住,掌心的血留到腕间,滑进衣袖里。
管事一看坏了,忙上去扯劝,方小姐拽了几下,鞭子纹丝不动,气的一掌推开管事,一脚就踹向阿夕,正中腹部。
阿夕被踹的连连后退,踉跄倒地。
这时云雾也闻讯赶了过来,正看到那方家小姐不依不饶的还要加上两脚,别人或许不知道段阡陌的打算,她却清楚,忙冲了上去,挡开了方家小姐。
“这个王府里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都是王爷的,方小姐就算是嫁进来,想教训下人,也得经王爷授予当家主母的身份才行,现在这样闹,岂不是踩王爷头上去了,给方家老爷难堪?”
方小姐气呼呼的盯着云雾,正要说什么,身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本王半日不在府里,就鸡飞狗跳了?”
这话里多少带着讽刺意味,阿夕听的心脏一缩,方小姐却听不出来,回头见是段阡陌,顿时欣喜又委屈,矛盾的很,撅起小嘴迎了上去。
段阡陌像是才发现她在这,“咦”了一声,笑容也放大了,由着方小姐挽起他的手臂,还亲昵的拍拍她的头,“怎么了这是?”
边问着,边看了一眼被云雾搀起来的阿夕,视线并未停留,又笑眯眯看向方小姐。
“他是谁?”方小姐嘟着嘴质问。
“哪个他?”段阡陌挑眉不解,顺着指向瞥了眼正抬起头看着他的阿夕,那眼中似有隐隐期待,段阡陌心里一暖,别开目光,轻描淡写的说道:“不过是府里一个下人,走吧,带你去看看喜宴的菜单。”
“嗯。”方小姐重重的看了阿夕一眼,想整他也不急在这一时,往后便拿他杀鸡儆猴了。
两人相携离去,渐远的成双背影淡化了阿夕眼底的最后一丝代表希冀的光。
他在心中自嘲,一早就该料到这个结果,为何还要自欺欺人的对他有所期待。
想要他怎么样对未过门的王妃介绍他的身份?
他没说错啊,不过是府里一个下人而已。
☆、第二十七章
云雾端着冒着热气的蒸笼飞奔进来,将蒸笼往桌子上一丢,跳着脚捏耳朵,“好烫好烫……”
阿夕摆好了碗筷,明日西藩王纳妃,今日晚饭府中下人们都加了菜,他揭开蒸笼盖子,竟是三只香味浓郁炖的烂熟的酱猪蹄。
他舔了舔唇,赶忙坐了下来。
云雾夹给他一只大的,“快吃吧,就这一笼酱猪蹄,其余的是东坡肉和肘子,太肥,我想着你肯定喜欢这个,就抢来了。”
其实哪里是抢来的,膳房特意留的。
阿夕今天心情似乎很好,胃口也不错,直接用手拿起猪蹄就啃,云雾取笑他:“月氏族民信奉腾格里长生天,你啃的可是神的脚。”
阿夕难得一笑,道:“你说错了,信奉伊斯兰的回族才不吃猪肉,月氏现在也有很多回民,边塞种族太杂,也不尽然全是一样的宗教。”
云雾有些呆滞的看着他的笑容,怎么会有一种微笑,如同穿破霾云的极光,一霎澄明天地,让人不由心生仰慕,屏住呼吸是担心人间浊气亵渎了他的圣洁。
她眨眨眼睛回过神,问道:“大漠美吗?我没去过。”
阿夕放下手中的猪蹄,仔细回想,淡淡的描述:“大漠人也许会觉得那里很美,但中原人也许一天都待不下去,大漠没有风沙时,天空是蓝色的,就像是挂在天上的月牙泉。”
云雾哈哈笑道:“哪有你这样形容的,应该说月牙泉是落在大漠的一片天才对。”
阿夕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不会形容,你有机会看了就知道了。”
云雾心里有些酸涩,低声道:“如果有机会,我定会去看看大漠。”
阿夕扯出一个笑,却比哭还难看。
云雾抹抹眼睛,大声道:“来来来,喝酒,为美丽的戈壁,美丽的大漠饮一杯!”
这一晚,云雾喝醉了,阿夕扶她上榻睡觉,她含糊的说着什么,阿夕听不清楚,只隐约一句重复很多遍,在他开门出去时才听明白:纳不纳妃都不重要,王爷你还没看透……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是对段阡陌说的,阿夕不懂里面的含义,也不想去懂。
鸡鸣时分,天还未亮,一骑快马载着三羽令箭,直冲西藩王府。
江南义军起势,唐欢叛变,朝廷千里加急文书,命西藩王整肃藩镇边军,随时待命增援江南平叛。
段阡陌当日便启程前往肃州城外边军大营,纳妃吉典无限期延后。
他早已经料到会在这几日收到朝廷快马文书,但却没想到,唐欢竟然叛变,他可是段紫陌两小无猜的好友,还是天子枕边人,一门将相荣极一时,竟然会叛变。
不过这都不干他的事,千里增援还不至于,只是以备不时之需,借着这个由头将婚事延后,然后不了了之,方家即便是心有不服也不敢有异议。
去边军大营快马一天,慢马两天,他必须带着阿夕一同前往。
前去传话的管事回来时两腿打颤,身后跟的不是阿夕,而是低头沉默不语的云雾。
段阡陌当下便了然,心中翻滚不休,紧握拳头,骨节咯咯作响。
云雾助阿夕暗度陈仓,在他大婚这一日消失无踪,诚然在云雾眼里,已经没有他这个主子,十年主仆情分犹在,他不想失了气度在众人面前给她难堪,不看她一眼,就是避免忍不住掐死了她。
作夜值戍的内院外院岗哨全部被传了过来,此时黑压压一片,人人噤若寒蝉的垂头站着,等待问话。
段阡陌越过云雾,大步走出前厅,一等侍卫单膝跪地回话:“五更时分,曾有一群野狗聚集在西边院门外,因为王爷今日大婚,未免影响王爷休息,所以调了三队巡逻岗哨去驱散野狗,属下适才在北边犬舍后墙发现攀爬痕迹,猜想阿夕就是在五更时分趁乱逃走的。”
段阡陌挥挥手,所有人退下,云雾小步子走了过来,掀开裙裾跪了下来。
“王爷,可否先听奴婢一言?”
段阡陌神色看上去很平静,他站了会才垂下眼睛,瞥了她一眼,示意她说话。
“阿夕是大漠里的鹰,不该被关在笼子里豢养,他还是个有思想的人,试问有谁会愿意被囚禁?”
段阡陌气不打一处来,恨恨道:“你莫忘了,他还是一个签了契的长工!”
云雾立即道:“可王爷想得到这个长工的心!”
段阡陌给了她一个‘你好样’的眼神,却没有反驳这句话,她没说错。
“王爷有大智慧,事事权衡处处为营,就连喜不喜欢一个人也是深思熟虑后在定下一个战术,王爷您利用眼下为江南平叛备战取消婚约,即封了方家的口,又维护了您的诚信,既不得罪方家,还能让方家对藩镇更加上心,您这样的手段固然是上上策,您是为阿夕下的这步棋,却忽略了阿夕他这样一个单纯的人,如何会懂您的用心!”
云雾字字珠玑,让段阡陌毫无反驳之力。
他便是这样筹谋,任谁来看,都不会认为这样做有什么问题,云雾不说,他一辈子都看不到自己的弊端。
事事先于前审慎,判断,权衡,克制,一步步冷静的走,少了真情流露,少了情不自禁,少了率真坦诚,没有这些,怎么会有阿夕无悔留下的理由?
就如同吃那盘手抓肉,即使是爱极,也按捺着口舌之欲,一片片的细嚼慢咽,嚼到最后,再鲜美的食物,冷却后也味同嚼蜡,失了风味。
阿夕身上吸引他的,恰是他缺少的——淳朴,简单。
他还记得那一日面对方家小姐的质问,阿夕眼里不加掩饰的期待,可他却轻而易举的给了他一个否定。
如若当时甩开方家小姐的手,大方承认他喜欢的是阿夕,也许……也许还能得他一丝眷念,在昨夜临别时给他回眸一眼,不至于走的那么决绝。
这一次同样是背着他走,段阡陌的心境却截然不同了,他在想,由他天高水长展翅翱翔,将来的事,谁又说的准了,他总在关外那片大漠,而他自己,总是会留在原地等的。
十月的大荒漠最要命的就是风沙,沙尘暴突起时,只消一宿就能将荒漠变个样,今年秋的第一场沙暴已经持续了两天还未见歇。
前些年,这里住了个形容枯槁的持戒弟子,虽然看上去病怏怏的,却会驯兽驭狼,人也随和,所以有些散居的游民便在这里落了户,渐渐的住户也有几十家了,因为有这位老人在,马贼也忌惮三分,小镇子也算是安宁。
阿夕这次回来,镇子已经荒败,有些住户家的房子未经翻修,已经被风沙吹倒,整个镇子早就失了原先的人烟。
他在一户人家里翻出了一小袋米粮,若是煮粥,都他一人吃五天,打算等沙暴过了,再去临近的镇子里购些粮食回来。
从肃州出来,他径直回了这里,敦煌那边的消息他可以在临镇打听到,司马晴古怪的目光让他有些呼吸困难,目前他还不想回王庭。
第三日夜里,他被一声响哨惊醒,还没起身,木板门就被踹开,本以为是马贼,却见那个踹开门的黑衣男人,返身从马匹上抱下一个用披风裹的密密实实的人大步进来。
“你是谁?”阿夕蹙眉问。
黑衣男人很高大,比塞漠还高,剑眉星目一脸肃杀,看了他一眼,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和起伏,“聂钦是我的手下败将,这里,是他让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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