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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照沙洲 作者:不想吃药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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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怅然若失 恩怨情仇

  随即被后来的几声狂吼惊醒。
  段阡陌被护卫死死拽住,四肢百骸的力气,都空荡荡的不知哪里去了,心深处如炸开千万霹雳,震撼得几欲失声,只余一声粗噶的嘶喊:“阿夕……”
  “噗通”一声,英喆瘫倒在地,喃喃念叨塞漠的名字,好一会才全身一抖,歇斯底里的叫:“快救火!”
  阿夕冲进了寝居,一进来就感觉热浪袭体,飞扬起来的发丝瞬间被烘没了影。
  满目的晃动火光,满耳的毕剥声响,里面的火势并没有完全蔓延到每一个角落,他无头苍蝇一般在火海中乱闯,突然看到前面大柱边,塞漠一晃而过的身影。
  他向那个地方冲了过去。
  细微的呜咽声响起,他跟随声音寻到了近前。
  落入眼帘的一切,让他心跳如擂鼓,汗出似浓浆,震撼之下,顿时一步也动弹不得了。
  大柱底下,被烈火熏得面目全非的人两手高举头顶,死死拽着柱子。
  塞漠的背影写满了悲戚,他的手在颤抖,仿佛失去了主张,不知是想先探司马晴的鼻息还是先抱起他,犹豫了片刻,最后竟整个人扑了上去。
  司马晴半阖着眼眸,眼底一片死气,塞漠试图掰开他的手,却怎么都掰不开,只有他知道,那双手已经失去了活人温度和弹性,在大柱上生了根。
  “晴……晴……乖乖的,放手,放手……”塞漠开始疯狂的撕拽司马晴的袖子,“放手!放手!司马晴!!!啊啊啊……”
  如悲如泣的惨烈嘶叫,在火海中回荡飘散。
  阿夕浑身一冷,缓缓上前。
  塞漠仿佛用生命在泣血,好像要用一声声嘶吼撕裂自己,撕成千万条碎片,好让他和司马晴一起遁入轮回。
  可是司马晴已经听不到他的乞求,他不愿意放手,不愿意放手……
  阿夕蹲下地,脱去身上的窄袖胡服,轻轻搭在了司马晴身上,塞漠抬起头,木然的看着他,看着他覆上司马晴的手,一根一根指头掰开,司马晴僵硬的身体,随着松开的手,沉沉落进塞漠的怀里。
  那双眼睛,自动合拢,眼角落下一滴泪光,滴在阿夕的掌心,滚烫滚烫的。
  司马晴的身体跌入塞漠的怀里,男人像是失去了魂魄的木偶,被司马晴的重量压得一个趔趄,直挺挺的一起滚到了地上,怔忡了半晌,才以一个痉挛的姿势,埋进了司马晴的颈窝里。
  阿夕站起身,觑见顶头大梁在火光中从中断裂,他一把拎起塞漠,被手下的人用力推开。
  “你欠他的,由我来讨!”
  塞漠抬起头,火光中,阿夕横眉冷竖,如载满黑夜沉凉的五方鬼帝,让他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周遭的火焰也似乎瞬间跌入冰点。
  “起!”
  他手腕一振,轻声一喝,将塞漠和司马晴带离了原地。
  轰然一声巨响,半截横梁,挟着火焰直直坠下,砸在娜拉的尸身上,火星子如妖蛾飞溅。
  阿夕回头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痛心,随即拉着塞漠狂奔。
  迎头撞上一个人,那人大叫一声:“小心!”衣袖一挥,阿夕被大力推开,在地上连滚几圈,撞上墙壁,衣袂被灼的“哧啦”一响,整片左臂瞬间被灼伤。
  浑天黑地中,他蓦然听见轰然一声撞击,接着是一声闷哼,随即被人带了起来,勃然的烈火在耳边呼啸,眼前陡然一亮,身子一沉,跟着那人一同栽倒,骨碌碌滚了几滚停了下来。
  身体上覆盖的重量消失,他睁开眼睛,覆在他身上的段阡陌正被人扶了起来,关切的问他:“你怎么样?”
  有人来扶他,正好碰到左臂的灼伤,一阵刺疼,他抽了口气,别开目光时,瞥到段阡陌满满心疼的目光。
  他的一条左臂,衣袖被烧光,皮肉外翻,焦黑中血红一片。
  从塞漠手里接过司马晴僵硬的尸身,他缓缓的站了起来,视线一一扫过众人。
  那一副副众生相,一张张丑恶的脸,何曾就不是活佛口中的恶魔?
  各位族长,你们坦然享受子民的爱戴,沐浴酒池肉林,褪尽了原本的良知,膨胀了满脑肥肠,肮脏了西北的一方碧空。而我,将会一个个的讨伐!
  塞漠,我承认你对司马晴的爱,感谢你在晴生命的最后一刻,让他被你那般全力的爱着,可你的爱里面,充满了扭曲和占有,就是那么一份自私的爱,在鲜活的生命面前,苍白无力的毫无意义。
  英喆,说来可笑,一剑穿心竟还能让你苟存于世,想来你或许是无心,无心之人还谈什么情爱人性?若我真是受到诅咒的恶魔,当将我的诅咒予你共享,诅咒你生生世世孤独永寂!
  段阡陌……
  为何还要用这种真挚热烈的眼神看我?
  你看的是谁?阿夕吗?
  呵呵,阿夕已经死了……
  阿夕活着的时候,也只是你高贵丰满的人生中,一个短暂的风景,你自以为是的真挚,诚然只是一个取乐于己的小小施舍。
  一分真情里九分利益来掺!
  现在阿夕已经死了,他不再需要你的眷顾,你和他之间,就跟着这场大火化成飞灰吧。
  段阡陌怔怔的看着阿夕,他面上那抹冷笑,如冰川的风透进他的全身的肌理,须臾间滑过无数条脉络,生生将他冻僵。
  他无力的依靠在五福身上,阿夕的目光,将他一生里的从容和优越的表象,击的支离破碎,剥离出内里的丑陋不堪,在日光下无所遁形。
  阿夕抱着司马晴,面目表情的擦身而过。
  段阡陌伸出手:“阿……”
  阿夕回头,意有所指的道:“我司马晴,定会为月氏大司马讨回公道!”
  所有人怔怔的看着他。
  他的视线环顾四周,又回到段阡陌脸上,似陈述似警告:“阿夕已经死了!”
  一语如重锤擂心。
  喉头一阵腥甜涌上,他委顿了下去,被五福用力搀了起来,抬头再望那个背影,已经迷惘了。
  那写满决绝的背影,被烧焦的左边衣袖,左肩上那块火焰胎记,触目惊心!
  他真的不是阿夕?
  是司马晴……
  五福用尽全力架住不住往下撅的段阡陌,惊然发现他的背后一片血肉模糊,焦黑的肩胛处一块骨刺穿破血肉,森然醒目!
  重重宫阙,九曲回廊。
  那个写满决然的背影被日光的匹练拉得长长的,拖过飞龙舞凤的雕栏玉墀,在日头的光影里转入那幽黯的廊头深处。
  消失在眼帘的那一刻,段阡陌绝望的仰倒在五福怀里。
  
 
  ☆、37
 
  乌云遮盖着太阳,日头阴霾,惨白的阳光无力的照在北风呼啸的战场。
  时间过得无比漫长,初冬的风带着西北特有的寒气,横扫过苍茫的原野。从凌晨到正午,鲜血流满了整片枯黄土地,数不清方才还活蹦乱跳的鲜活生命,此剂如同断了根的麦子,大片大片的躺在冰冷的土地上。
  一片死气的战壕中,光着膀子的士兵手提麻袋,四处搜罗,刀光一闪,一只耳朵利落的收入囊中。
  “喂,你那边的收获多少?”
  “呵呵,一大袋了,老子的刀子都杀钝了!”
  “嘿,这次少说能换一大缸烧刀子,刀子钝了可惜个啥!”
  “就是,哈哈哈……”
  粗犷的月氏王军在片地尸骸中扬声高笑。
  残阳下,一处不高的土坡上,黑盔红巾的少年直直的站在一株胡杨树下,王军的鹰旗在他的头顶迎风招展,猎猎生风,带着霜白的干草在他的脚下飞舞着,不时的打着旋。
  他的眼底空茫一片,似乎是正在看着什么,可是那眼神却好似越过战场,越过血光,越过了天边的浮云。
  一队精锐王军拎着一个光着身子的大胡子男人走了过来,身后还押着一大群老老少少往这边过来。
  少年听到了动静,却不想理睬,反而厌恶的闭上了眼睛。
  “王上,您猜我们是在哪里找到这老家伙的?”右翼千夫长大咧咧的高呼,见王上一副漠然的样子,讪讪一笑,自说自话道:“我们去抓他的时候,这家伙还在毡包里搂着婆娘睡大觉,哈哈哈……”
  “呸!”大胡子男人耸了耸冻得鼻涕直流的鼻子,咬牙道:“要杀就杀,司马晴,你也会不得好死,月氏八部你能赶尽杀绝?你等着,我兄弟一定会给我报仇!”
  千夫长哈哈一笑,狠狠的拧了下他的耳朵,大声道:“你兄弟?老子用他的耳朵换了一坛二十年陈酿,妈的,也就值这个价!”又对司马晴道:“王上,一个族长的耳朵好歹也给高点的价码嘛!”
  司马夜淡淡道:“行,这次给你两坛!”
  大胡子怒目圆睁,他何曾受到这种轻视,脱口大骂:“司马晴,我rì你……啊——”
  血光飞溅,右耳已经落入千夫长手中。
  他身后,女人孩子立即哭成一片,汉子连连叫骂。
  大胡子疼的遍地打滚,两腿乱蹬,凄厉的哀嚎声马上戛然而止。
  那些哭喊叫骂声也滞了下来,只剩凉凉的抽气声。
  千夫长收回刀,将血淋淋的尸体踹远了些,请示:“王上,残余的还是按原来的规矩吗?”
  司马夜仰起头,看着昏黄天际变幻莫测的乌云,轻描淡写的道:
  “都杀了。”
  “嚓!”
  王军们俱都无声拔刀,数十柄雪亮的刀尖在呼啸的北方中划出灿亮的白色弧线,再激着鲜红的血泉在半空中腾起。
  部族人有仇必报,恣意恩仇,这是大漠荒原中狼群的生存方式,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不留一丝余地。
  司马夜还记得半年前血洗的那个部落,那日是盛夏,血腥味在炙热的日头下,如同被烤熟了般一缕缕清晰的钻入鼻腔。
  他一连吐了五日,在噩梦中浮沉,一张张索命的脸在眼前晃动,随后又变成司马晴那张面目全非的脸,那一滴落进掌心的眼泪,就像是烙印,掌心那一处,到现在还是刺疼的。
  后来他麻木了,即使是面对杀戮,面对那些稚气未脱的脸,他也能全然漠视,人命只是大漠上的蝼蚁而已。
  王权和尊严,就是用鲜血来捍卫!
  这是亘古不变的生存定律!
  还剩四个部落,杀鸡儆猴这一招,希望能让他们能有所觉悟,否则,杀之!
  当夜,王军大营篝火映天,烤肉飘香,月氏汉子们大碗饮酒,大口吃肉,兴致来了,在中央场地圈出了一块空地,切磋武技,阵阵欢呼响彻云天。
  司马夜被几个属下敬了几碗酒,又帮江宁挡了几碗,推说不甚酒力,便和江宁两人退了席,信步在大营后方的土坡上,寻了个干净地方坐了下来。
  “打算几时走?”司马夜问江宁。
  一个月前收到江宁府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说是有莫纤尘的下落了,江宁欣喜万分,又放心不下司马夜,所以没有立即答复。
  那份信还在怀里揣着,每一字叙述是他等待了两年的消息,只是这一年多来,司马夜的改变让他放不下心,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过段时间再说吧,现在天冷不好赶路。”江宁躺了下来,双手枕着头,仰望满天星子。
  司马夜也顺势躺了下来,掐了根草尖在嘴里嚼。
  江宁偏头打量他,解下战甲漫不经心嚼着枯草的少年,其实还是原先那个阿夕,在他面前,他可以揭下伪装和背负的重担以及仇恨,江宁打心底里心疼司马夜,这个自己将自己束缚起来的少年。
  “你是不放心我,我知道。”司马夜突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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