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叶孤城不是回白云城了么,要皇帝一心想要怎么会让他走……
……兴许是腻了吧,呵呵,皇帝坐拥天下,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啊!"众人惊呼中,剑风扫过,一片狼藉。
……
皇帝泰然自若地批着折子,任由少年的目光在他脸上剜出洞来。
"你……你做了坏事,所以他走了。"少年略过难以复述的,单刀直入。
皇帝的手微微一颤,深深呼了口气,道:"这……我没想到,我以为……你要这么说,也可以。"原以为早已愈合无痕的伤口被轻轻一触便疼痛异常,瞧你这出息,他心中自嘲。
少年看在眼里,眼中难掩厌恶:"你心虚。"
皇帝凝视了他一会儿,想到了什么,笑道:"对了,春华楼不光能歇脚……"鱼龙混杂,消息满天飞的地方,怪不得……你小时候很直接,喜怒都在脸上,真没想到。
他呵呵笑了下,淡淡道:"我没有。"
在少年再要说出"你说谎"前,他摆摆手,又说:"好吧。随你怎么想。"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云韶——"一阵大风,太子急奔进来,"你听我说——"但少年只是瞥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云韶——"太子急得满脸通红,跺了下脚。
他转向皇帝,脸上惴惴:"爹,我错了。"
皇帝挑眉:"哦?"
"我不该拖云韶出去玩的。"
皇帝脸上像听到了一个大笑话:"是么?"
"云韶就不会听到那些混账话了……"太子低语。
皇帝叹气:"云韶想出去,随时都可以出去。所以,与你无关。"另外,还是我说去春华楼歇一歇的不是。反正他要知道迟早会知道,当然知道也没啥,又记不住。
皇帝想了想就将此抛在脑后,接着干活。
"爹……"太子迟疑道,"嗯,那里有人谈起师父,说,说,说得很不堪。所以云韶很生气。"
皇帝抬头:"哦。"
"我也很生气。"太子绞起眉,顿了下,小心地问:"爹,师父为什么会走?"
皇帝简直想仰天长啸,呆着脸说:"他忙。"
"可是……"太子踌躇了下,"师父走的时候似乎不高兴。我总觉得他好像不愿意来京城了。"
皇帝揉了揉眉心,道:"圻儿放心,你师父有要紧事得先做。他不会失约,下月十五……你就能见到他了。"
太子看着皇帝似信不信,欲言又止。
皇帝暗自苦笑。大和尚你可别诳我。
☆、不期而遇
叶孤城没想到,想见的人自己找上门来。
东宫后门外的碎石小路拐角,一个青袍人迎面走来。
他身姿挺拔,稍嫌平常的面容上一双极亮的眸子,让人过目难忘。
来人在离他三步的地方停下,凝视着他。
叶孤城的心不自觉地一跳,这个人比自己还年轻些,能和印象里重叠起来的面容轮廓,虽然……从这里来算相隔了很多年,但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人就是……
来人看出了他的踌躇,笑了:"云韶。"
叶孤城暗自咬了下嘴唇,微微一躬:"父亲。"
(面对比自己年纪小的爹,城主压力山大)
"师父,今天我的腿没有那么疼了。您说的法子很管用呢。"太子躺在床上悠哉悠哉地蹬着腿,笑盈盈地说。
"师父?师父?"太子连叫几声,见没有回应不由转过头去找人。
叶孤城站在窗前,看着院前树梢上摇曳的青枝条,有些心绪不宁。于他而言极少见。
……
青袍人的微笑:"月石么?说起来,这石头的确有些来历,很久远了,只留下寥寥几笔记载,曾听长老提过……"
沐浴惑月之光的月石,诱发异象的古老信物。
"……你是因为月石来到这里么?那么说那天就是传说中的惑月之夜了。惑月之夜,月光极盛……如果正巧另一个时间的惑月之夜里也有同一块月石沐浴到月光的话,异象大抵如此……"
"对,这是一个对你而言为'过去'的世间,不用担心。"青袍人笑意平和。
"月石存现世上很多年了,异象也不是第一回。"青袍人为他解惑:"既为异象自无法长久,下一个满月之夜你就能回去了。"
"……缘由么?记载如此,天地间玄妙之事何几,缘由岂是常人能窥?你信一回何妨?"
"……云韶,"言尽转身之际,青袍人又道:"你不属于这个世间,所以,不应和这里的人或事牵扯过深。"他的眼中似有所指。
"如果,这真是过往……我十五岁那年……"
"没有发生什么事?当然。"青袍人颔首,笑得意味深长。
叶孤城挑眉。
"当时下榻之处,随行之人你还记得么?"
叶孤城微微敛目。多年前的事,怎么会记得这些细节?
青袍人微笑:"只是一问而已。云韶无需介怀。"果然么……
"如果那个'我',少年的我从我的时间回来……"叶孤城想到一件事,突然觉得头痛。
青袍人笑意依旧:"偌大的天地,自有它的平衡消融之法。古籍只记载有异象而并无异事。云韶不必担心。"
"……你终究得回去,不是么?所以,记得我的话,云韶。"
……
……
"师父?师父!"太子在后面拍他的背,叶孤城终于回过神来:"怎么下床了,不痛了么?"
太子不高兴:"师父不理我。"
叶孤城牵着他的手往榻边走:"怎么会?还下棋么?"
"好。"太子搂住他的脖子笑容灿烂。
叶孤城看着他的笑脸,心中沉了下。下一个满月么?他还小,只要有更好更新鲜的事情出现,大概很快就能被吸引过去,应该很容易忘记这一切吧……
"云公子?何事?"
"哦?这倒有趣,为何?"
"是么?早知如此……"
"……要真如云公子所说就好了……说实话,朕还从没见五郎闹过这么大的脾气……没那么简单的,云公子……"
玄衣小厮躬身递上一物。
中年男子接过瞧了眼,肃然道:"你是何人?这个怎么会在你手上?"
小厮低头道:"小人只是替公子跑个腿带个话。公子说,他要在附近游历几日。不用人陪。下月十五,他会回来。"
中年男子一脸狐疑:"哦?"新任城主的脾气真不好琢磨。
他问身边的少年:"徐彪,城主他……"
虎头虎脑的少年吐舌头一笑:"少爷,不,城主一向喜欢独来独往。我也经常跟不住他。大概这次来中原,身边人多了好些,他闷坏了,所以一个人出去走走?"但,少爷啊,你好歹是城主了,呼地消失了好几天,才来这个消息,不让人担心么。
中年人皱眉:"是么,他一个人……"
徐彪挠挠头:"咳,其实要不是老城主,那么突然……城主原先正打算出游四方,领悟剑道真谛,那种,咳,我也不懂,高深的东西。我那时候央他带上我,他都没同意,没想到……"
中年人脸色突现无奈:"又是研习剑法?诶,也是,不知道长老们是怎么想的……他不会……"
徐彪连忙道:"不会不会。我想城主是走去散散心。他既然答应了,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城主一定会是个很好的城主的!脸上满满的骄傲。
中年人神情微松,摇摇头,在他额头上弹了一记:"臭小子,护主护得紧。他不也没带上你。"
徐彪憨憨一笑:"城主的功夫哪需要我护卫。不是笑死人了?他爱清静……哈哈。"
中年人想了想,颔首道:"那就等下月十五吧。留两个人值守,排个班。另外人也好出去逛逛,难得来一趟中原。"
"是。谢管事。"众人大喜。
"你,下去领赏吧。"他不在意地点了下小厮。
小厮应诺退下。
街角的茶楼。
"话带到了?很好。"沉静的声音。一枚碎银子搁在桌上。
"……那么,他们说了点什么?"
☆、花心
东宫。挨着游廊的池塘边。
太子心不在焉地投着鱼食,看到一抹白影立即迎上前去:"云韶,你去哪里练剑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白衣少年沉默片刻,道:"我出宫了。"
太子脸一垮,丢了鱼食,抓住他的手说:"云韶,你听我说……"
少年不动声色地抽回手:"你说。"
"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爹一向很尊敬师父的。他绝不会做……勉强人的事。况且师父是什么人?他的剑法是世上最好的,谁敢对他不敬?"太子说得又急又快。
少年面色冷淡,不置可否。
"我不是讲过白云城之战和镖银案的事吗?要不是师父和爹合力怎么能把坏人逮住啊。哦,说起来,宫九给他跑了。"太子顿了顿,又说:"师父和爹也算有过过命的交情的。那些人不过是想无事生非,挑拨离间,哼!"
少年依然不作声。
太子见状有些沮丧,坐到池边的石头上嘟囔着:"诶,其实我也不太明白。我原以为,原以为爹喜欢师父……"
"喜欢?"少年冷声道。
"是啊。"太子捧着脸看着水面上的倒影,瞧见少年不善的脸色补充道:"是很认真的喜欢,云韶。咳……"太子真心觉得自己越描越黑。
"但……自从上回师父走了后,我就不那么确定了。嗯,也许我想错了?"太子顾自低语。
"以前,师父每次有书信过来,我兴冲冲地去找爹。爹总是微笑着听。师父上次回去后,嗯,来的信,爹虽然还是笑着听,但我总觉得不一样,差哪里我也说不上来……似乎爹不大愿意提到师父……"太子皱着脸苦恼状。
少年冷着脸,似听非听。
"大呆——"清脆的喊声倏地刹住。一个锦衣小童出现在太子跟前,吐了下舌头:"诶,你是太子吗?"
太子揉揉脸,似乎很头疼:"我是。宁儿,又怎么了?"
宁儿眨眨眼:"嗯,好吧。你一点都不像……诶,师父也不大像皇帝就是了。师父说我可以在他身边玩半个月哦。只是他好忙,我还是先看书好了。"
太子笑了下:"什么书?"小不点儿装正经。
"很多哦,还有好多有趣的图。师父还说会带我去看这里的箭阵,厚厚厚。"小孩子笑得好得意,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太子眼角一抽,爹您……
"你是云韶?你是和叶城主一起过来玩的吗?"宁儿转向少年,一脸好奇。
少年挑了挑眉,不答。
"我是宁儿,西门宁澈。你和叶城主很像哦。不光是长相,剑意也是。你也不爱说话吗?"小孩子还是笑盈盈的,毫不介意冷场。
"宁儿。"太子叫了声:"云韶喜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