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危楼高百尺 作者:墨微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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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之千里?这世间阴阳本是相互依存之理,就如这黑白善恶,无恶又怎有善,无黑又何来白?”阿萨辛不屑一顾地睨了一眼谢云流,他的目光落在谢云流蓝白相间的腰带上,黑白相扣的太极八卦腰扣在大殿中泛着冷光。阿萨辛忽然笑了起来,他手指谢云流身上的那太极八卦腰扣,声音提高几分:“何为太极?”
谢云流顺着阿萨辛手指方向看了一眼自己腰间沾了血污的太极腰扣,眉梢高挑,回道:“变化之源谓之太极。”
“何为变化之源?”阿萨辛再问。
“天道、地道、人道,万事万物之道皆有两面,此两面不断变化,谓之变化之源。”谢云流正色以对。
“若去一半黑色,是否为太极?若去一半白色,是否为太极?”阿萨辛眼中闪过一道亮芒,继续追问,语气也愈发铿锵。
谢云流一怔,却是没有继续回答下去。他虽出身于纯阳宫,在道学上却不甚用心,师父纯阳真人也曾说他“灵巧有余,而稳重不足”,看似是说剑法,实则是说他于道学上的修习。黑白之变,善恶之变,他可以分得清楚明白,但谢云流也知道,自己心中对善恶与黑白,并没有清楚的界线。
“怎么,谢真人说不出了?”见谢云流良久不言,阿萨辛冷笑一声,目光转向陆危楼,“陆教主如何看?”
陆危楼缓缓抬起手,按在谢云流的肩膀上,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与波澜,他道:“诸事从心,不逾界线,善恶黑白,心中即定。”
听得陆危楼此言,怔愣中的谢云流脑中倏然清明了不少,原来是这样。陆危楼手掌上的力道传入谢云流肩头,谢云流感觉有一股暖流缓缓地汇入渐渐散开混沌雾气的心脏。他感激地看向陆危楼,只见陆危楼嘴角微微翘起,这个平素气宇轩昂的男人笑起来,更是丰神俊朗。
阿萨辛双眉紧锁,他握紧了手中的拳头,看向对面两人。陆危楼那句话虽是对谢云流说的,但也是说与他听的。诸事从心,不逾界线么,从来陆危楼都是有分寸之人,他懂得隐忍,懂得抓住最好的时机,懂得在与自己理念相悖之时弃他而去。
“穆萨,你是想带他走?”阿萨辛目光变换,眸中冷芒再闪,周身聚起澎湃气流,逼得陆危楼与谢云流一齐后退一步。
待定稳脚步,陆危楼点头道:“正是。”
“那你该知道如何做。”阿萨辛没有给陆危楼太多反应时间,他抬掌便攻,陆危楼隐在玄色长衫中的双刀立时上手,迎击阿萨辛。
纵然春雨下了一天一夜,依然压不住吹来的暖风。
谢云流用溪水抹了一把脸,又用溪水洗了洗沾满了泥水与血污的道袍角,奈何血污难去,从长安出来时穿着一身干净道袍的谢云流,此时只能穿着污渍斑驳的道袍,无精打采地骑在马上。
陆危楼身上的玄色长衫干净如新,好像刚才与阿萨辛对招的人是谢云流,而非陆危楼。兜帽下,一袭银白长发如瀑散在肩头,陆危楼脸色略显疲惫,却依然挺直了身子,端坐在另一匹马上。
“陆教主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处?”两人静默地走了许久,谢云流觉得太过无趣,索性将心头疑问问出。
陆危楼手握马缰,意兴阑珊地看着身边路过的风景,笑道:“谢真人不辞而别,陆某心中疑惑,这才追着谢真人脚步而来。”
谢云流眉头微蹙,陆危楼说的不是实话。谢云流从长安至枫华谷这段路走得偏僻,遇见红衣教众人也是误打误撞,他陆危楼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立时发现自己被红衣教所擒,除非陆危楼早早发现他之行踪,远远缀在身后。
“陆教主如今可还想知道?”谢云流顺着陆危楼的话回道,语气中多少夹杂了一些不满。
陆危楼听出谢云流话中之意,叹了口气道:“谢真人是怪我没有及时出手救那道姑?”
“若你肯出手,却能保住道姑一命。”谢云流直言不讳。
陆危楼尴尬地笑了笑:“是陆某错了。”
是陆危楼错了么?谢云流垂下头,看着马蹄下泥泞的道路,亦长长地叹了口气:不是陆危楼错了,是他谢云流得寸进尺。
“谢真人接下来要去哪里?”陆危楼见谢云流半晌未说话,便问道。
两人已经走上枫华谷的大路,沿着大路往前一直走是洛阳,往回走是去长安和华山纯阳宫的路。谢云流原是为了不回纯阳宫才往枫华谷去,如今他勒马停步,对陆危楼拱手笑道:“谢某出来已久,该回纯阳向师父复命。”他没有邀陆危楼前去,他心中其实是忌惮陆危楼的。
陆危楼了然点头,拱手还礼:“陆某送谢真人一程。”
“不必劳烦陆教主,红衣教妖人还不敢在华山脚下放肆。”
陆危楼一怔,露出一抹无奈笑容,既然谢云流不愿他相陪,他陆危楼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两人又行了半柱香时间,枫华谷的大路前出现两条岔道,一条往长安去,一条往华山去。谢云流与陆危楼相互致礼,各自驾马而去。
瓢泼大雨,终于在谢云流踏上去往华山的路上时停了下来。
☆、逍遥
两座山峰之间,一座栈桥凌空勾连。栈桥上,一眉目清朗的年轻道士双手抱剑,斜倚在廊柱上,双腿悬在栏杆外,正看着廊桥上的道童将十式太虚剑意演练一遍。
一剑为三式,三式合为一剑,道童的剑法还未臻于化境,倒已显出几分稳重。谢云流舒朗的眉梢轻抬,伸手虚空而握,倏忽间落在廊外的飘雪好似被他抓在了掌中,谢云流手掌竖起,手中未融雪片瞬间飞向廊桥内练剑的道童。正在专心练剑的道童感觉到一股剑意扑面而来,手中木剑剑势突转,想以一寸剑刃抵挡巴掌大小的雪幕,然而终究是慢了一些,雪幕被木剑剑刃分为上下,越过道童的剑刃贴在道童红润的脸上。冬雪冰冷,道童蓦地打了个哆嗦,手中太虚剑意的剑势也停了下来。
“弟子学艺不精。”道童收起木剑,未抹掉脸上的雪渍,屈膝跪地,向倚在廊柱上漫不经心的谢云流行礼。
谢云流没有让道童起身,他从栏杆上翻下,雪白绒靴不染纤尘,若从远处的太极广场望去,廊桥上这身着蓝白相间道袍,淡然如水的年轻道士仿若从天而降的谪世仙人。谢云流走到道童身边,俯身将道童扶起:“你的剑意里有几分紫霞功的厚重,我虽不反对你修习紫霞功,但太虚剑意讲究灵巧变化,你练剑之时若不摒弃修习紫霞功的习惯,太虚剑意至极也只得修到第七重。”
道童年岁不大,神色十分恭谦,听得谢云流教诲,道童双手抱拳欲再向谢云流行礼,却见谢云流眉梢挑得更高,连忙收起了手,对谢云流抿唇笑了笑。
谢云流看着自己收的大弟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洛风,你是不是跟你师叔呆久了,礼数倒是越来越齐全了。”
洛风挠挠头,小声嘟囔:“谁让师父你总下山。”
“嗯?”谢云流听见徒弟这句不满,故意板起了脸,还未开口再对弟子言传身教,就听得一阵缓慢却轻灵的脚步声传来。谢云流立刻松下眉头,好似是怕眉头仍皱在一起,还用手指把眉头撑了撑平。谢云流这动作落在洛风眼中,洛风小脸上笑意盎然,又不敢笑出声来,只得辛苦憋住。
李忘生走入栈桥内,看见的就是谢云流身边的小道童忍俊不禁的模样,以及道童的师尊那略平整的眉梢。
“师兄。”李忘生是谢云流的师弟,纵然他知道这个师兄平素在纯阳里就没有个正经脸,然而他还是向谢云流恭恭敬敬地行了个道礼。
作为自己的二师弟,谢云流还是很喜欢与这个平日里一板一眼的李忘生聊聊天,此刻见李忘生向他致礼,谢云流长长地叹了口气,明明师父还在闭关,他这番礼又何苦行得如此周全呢?
“都说了不用见我就拜,师兄弟之间哪里来得那么多礼数,再被你这么一天三拜,你师兄我都可以跟纯阳宫里的真武大帝换个位置了。”谢云流轻轻拍了拍身边道童的小脑袋,低头看着洛风,又抬头看了看对面眉目端正的师弟,“不得不说,洛风还真有点越养越像你,不行不行,我可不能把洛风交给师弟你教了。”
李忘生心知谢云流是在打趣,他神色舒朗,笑了笑:“大师兄少下些山,洛风自然跟在师兄身边。”
“啧!就连话都说得无二,师弟和徒弟都来教训我,不让我下山了?”
“师弟非此意。”
“弟子不敢。”
李忘生与洛风一齐开口,话音一落,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皆笑了起来。谢云流“唉”了一声,看来不论是师弟还是自己的亲传弟子皆对自己连番下山有些不满。
“师弟这次来,是否红衣教一事有进展了?”谢云流敛起神色,自从半年前他从枫华谷回来,立即将红衣教一事报予师尊吕洞宾,吕洞宾彼时正在闭关,写就几分书信让李忘生派弟子传于少林、藏剑、唐门、天策、五毒等诸派掌门,诸派掌门收到信后,遂联手派弟子查询红衣教踪迹,并前往枫华谷探寻荻花宫下落,然而不知是这红衣教太过神秘,还是枫华谷地形复杂,诸派弟子半年查访,竟未寻到荻花宫所在。谢云流亦曾去枫华谷当日遇见女道姑之处,却由于当日被蒙眼带上荻花宫,亦苦寻无果,只得回到纯阳。半年过去,红衣教鲜少再出现于中原,诸派掌门只留少数弟子继续查访红衣教余众。
李忘生点头:“近日有五毒弟子于西南无量山中寻得红衣教人踪迹,看似红衣教已向西南转移。”
“荻花宫呢?”相较于在西南发展的红衣教,眼下中原武林最大的威胁是隐藏在枫华谷中查不到踪迹的荻花宫。
“半月前有弟子发现一处隐藏的山洞,奈何山洞被巨石封住,但山洞外有楼阶石像,应是师兄说的那荻花宫。”
谢云流眉头紧蹙:“如此说来,他们已经撤走?”
“嗯,应该在师兄回到纯阳宫后,红衣教就开始撤走。”李忘生看了一眼脸色有些沉郁的谢云流,心头盘算是否该将打听到的另一个消息告知谢云流。
谢云流抬眼间,目光正巧与李忘生对上,然而一向正直的李忘生在与谢云流目光交接的一瞬忽然垂下了眼,谢云流心中一凝,直觉师弟有事瞒着自己。
“你是不是还查到了什么?”谢云流上前一步,问道。
李忘生心中暗自叹息,自己这藏话的本领在自家师兄面前是修炼不成了。李忘生抬起头,并未犹豫地对谢云流说:“师兄之前说过,荻花宫原是紫霞宫与栖霞宫两座道观组成,两宫内道士道姑皆被红衣教主阿萨辛杀害。”
“对,这是我救下的那道姑说的。”谢云流点头。
李忘生眼中眸光微微闪动,端正的脸上显出一抹怅然之色:“这紫霞宫与栖霞宫的两位掌教原是一对许有婚约的官宦儿女,紫霞宫主一心悟道,于新婚之夜在紫霞宫出世悟道,那栖霞宫主是将军之女,性情倔强,在紫霞宫对面建起栖霞宫,自此每日寻紫霞宫主麻烦,二人至死不休。后第二任紫霞宫与栖霞宫主掌教,两宫仍旧视对方如寇仇,谁知这一代紫霞宫与栖霞宫的两个弟子竟然互生情愫,却被栖霞宫掌教发现,栖霞宫掌教一怒之下要小道姑将道士杀死,小道姑不愿,两宫更加势如水火,为息事宁人小道姑与道士从山崖上跳下殉情。那阿萨辛途经此处,恰见小道姑与道士跳崖前一番诉说,又见栖霞宫掌教目中无人,一怒之下将两观上下一百来人全数杀死,又将两观合二为一,建成现在的荻花宫。”
谢云流听见李忘生说到相爱的道姑与道士被逼殉情之时,心中怒火陡升,待听得阿萨辛将两观上下一百来人杀害,终于冷哼一声,一拳砸在栈桥廊柱之上,厉声道:“修道之人妄造杀孽,可恨!阿萨辛因己私愤,杀害两观一百来人,更是该死!”
李忘生见谢云流脸上戾气愈发浓烈,后悔刚才应该胡乱搪塞过去,然而李忘生并非圆滑之人,只得一五一十将事情经过全数说与谢云流听。“师兄,师父说过天下诸恶皆有其因,因果昭彰,天理循环,世间自有其道,阿萨辛终有报应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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