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危楼高百尺 作者:墨微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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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应?!”谢云流声音冷了一分,“若真有报应,为何他能逃脱?!若真有报应,他半年前就该死在陆危楼手下!”
李忘生听见“陆危楼”三字,问道:“师兄说的可是那位明教教主?”
“有何不妥?”谢云流声音依旧冰冷,但脸上戾气减弱了几分。
李忘生见谢云流沉郁消散,心头松了口气,摇头道:“听说这位陆教主将藏剑剑帖以八千两黄金卖掉,师弟只是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做。”
为何要如此做?谢云流看着面前锁眉沉思的师弟,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若是告诉李忘生,这位陆大教主初来中原创教,教资不足,才将剑帖卖掉,不知自己这位端重的师弟脸上的表情会不会十分精彩。然而,谢云流终不是以他人之无奈搏自己开怀的人。
“师父不是说过,每个人做事都有其道理,陆教主卖掉剑帖的原因,也只有问陆教主了。”谢云流打了个太极,把这话题给糊弄过去了。
李忘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片刻后,又将话题回到了刚才:“师父说元月后会写信与唐门门主,让其留意红衣教在西南的动向,师兄可放心了。”
“元月?”谢云流转头望着栈桥外的飞雪,华山终年积雪,现在还未至腊月,早已是大雪纷飞,雪幕重重叠叠,远处绝岩环雾,如梦如幻,纯阳宫仿佛是悬在半空中的一座天外之城,飘渺难觅。
李忘生疑惑地看了一眼谢云流,谢云流好似未抓住他话中重点,而是只注意到了元月。“师兄元月可是有事?”
谢云流收回落在廊外的目光,轻轻揉了揉洛风的小脑袋,笑得高深莫测:“洛风可想要师父给你带些什么新年礼物?”
“啊?师父你又要下山啊,师祖还有三个月就出关了啊!”洛风一把抓住谢云流的右手,说什么他可不能再放谢云流下山了。
李忘生也劝道:“师兄何不留在纯阳过年?”
“留在纯阳过年?”谢云流想了下,立刻否决了李忘生的提议,“是陪仙鹤过?还是陪非鱼池的玄甲龟过?”
“师父您留下来陪师叔过,还有陪弟子过呗。”洛风继续苦劝。
“你们?”谢云流看着面前两个一大一小连神色都一模一样的道士,更加不愿意了,“我都陪你们过了八年了,还不够啊?”
“可是……”
“要我陪你们过也可以,你们跟我一起下山过如何?”谢云流以退为进。
“不可!”李忘生断然拒绝。洛风小脑袋也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既然这样,那你俩好好在山上过,等我给你俩带礼物!”谢云流趁机脱开洛风的手,未等李忘生上前追来,他人便已跃出栈桥之外。在空中,谢云流一脚踏在另一脚脚面上,借力往前又跃出一段,继而在空中翻转了身子,调转头的时候不忘对栈桥上两个唉声叹气的人笑了一笑,待身子翻过,他解下腰间酒壶,拔掉酒塞灌了一口美酒,脚尖恰巧落在了崖间一棵松树枝上,再一借力,又腾空跃过重重华山绝壁,往山下而去。
李忘生叹了口气,全纯阳宫的人都知道,要拦下谢云流除非能追得上他。
“师叔……”洛风怔怔地转过头,委屈地看着李忘生。
“你若想去,那便随你师父去吧。”李忘生心疼地拍了拍洛风的后背。
洛风抿了下唇,半晌后,摇摇头道:“我还是替师父守着静虚一脉吧。”
李忘生又长长叹了一口气,洛风可比他师父稳重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T^T没写出想要的那种赶脚,记忆力不够,只不过是喝了杯冰红茶的时间就把腹稿忘得一点都不剩了,哭瞎……
☆、灯火阑珊处
上元这一日,谢云流未及月升便从温王府邸里出来。从高墙府邸里走出,年轻道士终于可以舒展眉头,吐出一口浊气。
李重茂原是邀约谢云流住在温王府上,谢云流想起温王府内来回出入的高官贵胄,婉拒了李重茂的好意,在离李重茂府邸较近的崇仁坊内租了一间客房。此时,暮色将合,崇仁坊内的邸店、商铺上都悬上红罩灯笼,崇仁坊内犹如白昼。然而,上元三日,最热闹的地方除了皇城外,就是长安城东西两市。平日里长安城里坊日落宵禁,只有上元三日才有晚市。谢云流租住的崇仁坊离东市较近,只需踮脚远望,东市繁华一隅便收眼底。
谢云流走至崇仁坊坊门前,略一犹豫,转而沿着黄土压实的道路转向东市。东市两边,各种商铺依次排开,飞檐重楼,屋下灯火璀璨,头顶皓月高悬,紫蓝天幕上,一带星光交相辉印,街市上人来人往,两边商铺小贩极尽所能向来往人流招揽生意,原本宽阔的道路上,竟有些寸步难行。谢云流倒不着急,他一路走走停停,琳琅满目的物什看花了眼,谢云流惦记着自己下山前许诺要给洛风带些礼物,见前方悬着一片灯笼的桥下,正好有一家西域店铺,专卖从西域贩来的各色物件,谢云流不由得加快脚步,穿过人群,片刻便来到桥上。这桥原本是用来勾连两岸街市之用,此刻桥上左右前后各有一根竹竿支撑,竹竿顶端系起丝线,相互交结于游人头顶,在半空中形成一片密网,丝线上挨个悬挂多盏灯笼,每盏灯笼尾部用一根细线将一张二指宽的纸条,上面书写了各种各样的谜语,有人高呼地摘下一张纸条,朝桥头一个摊位跑去,边跑边喊:“我猜到了!我猜到了!”谢云流立时明白这是长安人最爱的猜灯谜。
要去对面的西域商铺,就得走过这座挂满了灯谜的桥。谢云流看了一眼桥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想了想还是走上了桥。纵然谢云流纯阳太虚剑意练至臻化,然而要通过这座人流涌动的桥,却是举步维艰。再看那些扯下谜题,快步奔向桥头摊位领取奖励的人,谢云流暗叹自己一直被师父诟病的好胜心若与这些人相比,怕是要差上许多。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谢云流才走至桥中央,肩头拂过许多灯谜,谢云流看都未看一眼,目光只在桥下。此时不过元月,长安城寒风刺骨,但桥上游人热情四溢,谢云流走在人群里,满头大汗。他舒了口气,抬手抹去额上汗珠,再定神准备接着往桥下走时,忽然觉得灯火中,有一瀑熟悉的银色发丝从眼前晃过,待再看时,又不见了踪影。“陆危楼?”谢云流再望,原本消失的熟悉身影好似鬼魅一般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轻巧地穿了过来,一息工夫就到了谢云流眼前。
陆危楼伸手揭下落在谢云流肩上的一张灯谜,锐利的眼眸轻轻扫了一眼纸上字迹,念道:“御驾亲征,三国人名。”念完,陆危楼抬头看了一眼犹自惊讶的谢云流,并指捏住纸条,在谢云流眼前晃了晃,“谢兄,可猜得出?”
谢云流回过神,一手捏住纸条,仔细看了眼上面的字,思忖半晌,眉头越蹙越紧,只怕再有一刻,眉头就要在额上打成死结。陆危楼轻声笑笑,将纸条从谢云流手中收回,然后又站在原地四下看了几眼,伸手把围绕在谢云流和他头顶上的纸条全部摘了下来。桥上游人见陆危楼扯下数张谜题,忙好奇地跟在陆危楼与谢云流身后,跟着他们往桥头兑换奖励的摊位处走去。
设置灯谜的老板正笑呵呵地将一位答错的游人送走,转头见陆危楼手中握着数张灯谜,脸上的笑容蓦地一凝,瞬间又恢复原来神色,热情地邀陆危楼往前走了一步。
“看来这位先生是个高人啊。”老板先将陆危楼恭维了一番,猜灯谜靠得是学识与思维,两样缺一不可,老板起先见陆危楼手中攥了一把灯谜,心头惶惑,等陆危楼走近,见他面容虽与中原人无差,但一身西域装束,猜测陆危楼多半是丝路上的商旅,他们见多识广,但中原这考教典籍经义的游戏,西域商旅未必能知一二。
陆危楼观相识人,见老板笑得殷勤,眼底却藏着一抹不屑,他拱手向那老板做礼,问老板:“多谢老板谬赞,在下想问一句,老板灯谜可设最多奖励?”
老板一愣,明白陆危楼话中之意,脸上仍端着笑回道:“那得看有无人能超越先生了。”
“哦?”陆危楼负手笑而,转头对身边正在看热闹的谢云流道,“麻烦谢真人把所有灯谜取来。”
“啊?”正好整以暇看好戏的谢云流一怔,见陆危楼对他笑得一脸自信,谢云流又看了一眼灯谜老板脸上又是愤怒又是吃惊的模样,摇手道,“这不好吧。”
“那就取下一半。”陆危楼见谢云流犹豫,减了一半。
谢云流望着桥上随风微微飘荡的灯谜,心里明白陆危楼的打算,留一半也好,他手上还有一小半,纵然有人能全答对那一半灯谜,也超不过陆危楼。
谢云流点了下头:“你先答,我一会就回。”说完,谢云流再次挤上桥,片刻功夫就取下一半灯谜,待他再回到桥头,就见原本满脸笑容的老板脸色发白,而围在陆危楼身边看热闹的人,都对陆危楼投以或敬佩或赞赏的目光,还有一些少女,眼中全是深情。谢云流不用想都知道在他去取灯谜的时候,陆危楼做了些什么,将取下的一半灯谜交到陆危楼手中,谢云流神色轻松,对陆危楼笑道:“请,陆兄。”
陆危楼道了声“多谢”,迅速扫了一眼手中的灯谜,拿起一张灯谜就说出了谜底,接着第二张、第三张……人群中的叫好声愈来愈烈,直至陆危楼答完所有的灯谜,谢云流耳畔响起了接连不断的掌声。谢云流不禁翻了个白眼,猜灯谜而已,也能引得这些人欢呼?
灯谜摊主好似不会说话了,他呆呆地怔了半晌,直到陆危楼向他讨要奖品,那老板才回过神来,不情不愿地将摊位上一白玉雕成的通透龙凤合欢佩放在了陆危楼手里。
陆危楼看着这对琳珑剔透的龙凤合欢佩,嘴角微微扬起,他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摊主面前,拱手笑道:“多谢。”言罢,向谢云流打了个眼色,带着谢云流走下桥。
摊主怔怔地看着陆危楼放下的那枚沉甸甸的金子,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连连向已走入人群中的陆危楼拱手拜谢。
“陆教主你这可是亏本了。”谢云流一边走,一边指着陆危楼在手中把玩的龙凤合欢佩说。
陆危楼手中的龙凤合欢佩玉质纯粹,但雕工一般,与陆危楼留给摊主的那锭金子比起来,价值要差上一半。陆危楼不在意地笑了笑,捏着合欢佩的手指一错,原本合在一起的玉佩一分为二,一半龙形,一半凤形。
“居然是这样的乾坤。”谢云流惊了一下。
“虽不及那锭金子,但心意却比金子重。”陆危楼说着,将手中一半凤形玉佩递给谢云流。
谢云流不知陆危楼这是何意,停下脚步,望着陆危楼:“这是?”
“送你的,一人一半。”陆危楼声音没什么起伏,就好像随手将东西分了一半给谢云流,“刚才猜谜也有谢真人一半功劳,当是陆某酬谢。”
谢云流看着半块凤形玉佩,嘴角抽搐了下,犹豫了一会,还是接下了玉佩收入怀中。既然陆危楼送他,那他拒绝就显得太过生分。
陆危楼看谢云流把那半块玉佩随意塞在怀里,眼神暗了一暗,瞬间恢复原来的清明,他道:“谢真人不喜欢?”
谢云流当然不喜欢,要送也该送龙形佩,送他凤形佩这是何理?心里如此想,谢云流还是摆手道:“也不是,谢某对这些小巧物件没什么兴趣,陆兄要谢我,不如请我喝酒一杯如何?”
陆危楼抬头看了看夜色,笑道:“谢真人这是在温王处没喝尽兴?”
谢云流脸色忽沉,冷笑道:“陆教主在临淄王处不也一样?”
见谢云流脸色突变,陆危楼道:“是陆某失言。”
谢云流摆摆手,又恢复了往日神色。他与温王相交,陆危楼未曾过问,陆危楼与临淄王相交,他又有何资格过问?大家不过是萍水相逢,能于一处共饮一杯酒水,也算是缘分一场。
“喝酒之前,陆教主可有闲暇?”谢云流问陆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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