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之玉璜 作者:阳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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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他还怨恨自己?不要紧,可以等。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有的是时间去等,自己的心他总能看到的。
重逢后相处日久,赵政隐隐察觉到自己对颜路的感觉变了。未找到到人的时候,赵政依赖心中所念的那个孩子谷繇。
如今人就在身旁,纵然许多地方与记忆相左,但对他同样依赖,只是这种依赖的情愫正在不知不觉间发生着变化。
从前赵政只希望颜路像小时候一样作为挚友陪在他身边,解他的孤寂。
现在却想要更多,开始奢望要同他共度一生……
颜路在回宫的第二日便醒来了,见自己依旧抓着赵政的手臂,当下不声不响地放开,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吃饭、喂药、穿衣、梳头一切都由得赵政摆弄,唯独赵政拉开他的衣服替他擦拭身体的时候,才能见他眼中出现些人气。
饶是颜路觉得要人来替自己擦拭身体尴尬异常,却还是抿着没有血色的唇瓣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赵政一向勤勉,没有多睡的习惯,天不亮便会起床,若是起早了会先处理政务,再去上朝。
眼下要照顾颜路,他不想假手他人,只能再起早些。好不容易做完一切,长叹一声方才让人服侍自己梳洗,再穿好朝服。
赵政看着铜镜里眼眶隐隐现出青黑的自己,忍不住自嘲一笑。怪谁?也不管颜路应不应,还是缓和了神情对他说道:“你好好休息,朝会完了我就回来。”
半月下来颜路已经可以下床走动,只是虚弱走不了多远便会站立不住。
按理说他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治好的也好了大半,但身体却一天天消瘦了下去,赵政看在眼里,心中着急却没有奈何,头脑一热竟拿夏无且的性命来威胁他。
颜路当下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二话不说,抽出一旁的天问向赵政刺过去,只是拔剑已用去他太多的力气,那剑没进血肉半寸就停住了。
眼下颜路修为尽散,又如此虚弱,赵政若有心想躲哪里还会受伤。
这一剑刺下去颜路不动,赵政也不动。一个无力地握着剑,看着地面神情呆滞,一个胸口冒着汩汩的血一言不发。
当值的宫人这些天早把赵政对颜路的态度看在眼里,只吓得面面相觑,但谁也不敢上前去劝。
看着两人耗了许久,最后还是颜路实在没了力气主动弃剑头也不会地往回走,才算打破的僵局。颜路一走宫人们见自家陛下神情松了下来,才敢围了上去替他按压止血……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①这里是模仿秦兵马俑出土的安车来描绘的,兵马俑出土了两乘铜车马,一号车为立车,无盖,人可以站在上面;二号车为安车,有盖,是坐人的,是四匹马的规格,相当精美。而皇帝是六驾,也就是前面六匹马,肯定无论从大小、装饰还是马匹数量来说都比那个出土的二号安车要好得多。
②政哥灭掉六国后就把六国很多宫殿都比着在自己的地盘复制了一遍。这里提到的信宫是赵国信都的宫殿,的确是存在的,只是政哥复没复制过去我就不知道了。
☆、第 12 章
这边颜路拿剑刺了赵政后精神不济,索性歪在榻上休息,只是靠在榻上没多久赵政就被人扶着走了回来。那伤口也不知是怎么包扎的,还在往外渗着血,虽不多但是落在白色丝织物上看着也着实骇人。
赵政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在颜路眼前晃来晃去,那惹眼的血迹直晃得一贯好涵养的颜路也受不了了,索性背着他远远地躺下。
赵政自讨了个无趣,收回落在颜路身上的注意力,突然觉得伤口处痛了起来,当下又叫来侍医给他包扎。
适才这个侍医已经来过了,本来按资历是轮不到他的,但今日夏无且恰好有事离开,这个难得的机会才落到他的身上。
第一次给皇帝陛下诊治,侍医又既惊喜又紧张,本想好好施展拳脚,却不想皇帝陛下只让他撒点止血的药随便包扎一下就完事了。
深受打击的年轻侍医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走了一半又被叫了回去。看到赵政比先前更苍白的脸,侍医脑子里生生蹦出两字“玩我?”
翌日颜路醒来的时候,大殿里没人,起身起急了一阵目眩,亏得一只手将他扶住才堪堪稳住重心。
那人不是赵政,而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人。那个人一身侍从的打扮,扶他坐下的时候,顺手往他手里塞了样东西,匆匆道:“我已负责将东西带到,欠掌门的情就算是还清了,告辞。”说完很快消失在了大殿里。
颜路连日来没有波澜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些微的波动:殿外守卫森严,并且入宫必须要突破重重阻碍,此人如何进来的?而且他说……掌门?颜路本也不信,但是展开那张缣帛后神色大变。
是师兄!缣帛上的字确为伏念亲笔所书,里面有些细节他人是断然模仿不来的。
颜路看完书信内容后便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了,若仔细观察的话就能发现和近日来的表现有些不同,虽然满眼的悲恸,却多了些精神气和人气,不再似行尸走肉。
赵政朝会回来的时候见他在出神,刻意留意了他的神情,见到满意的结果心中一喜,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吃饭。”颜路神色淡淡,纵然因为虚弱音量不大,但赵政还是听到了。这是颜路这么些天和他说过的唯一一句话。
赵政心中欢喜,忙道:“等等。”当下也不让宫人动手,自己亲自把盛了粥的碗递到颜路面前,即使对方看碗不看他也没怎么在意。
对赵政来说只要颜路不再一心求死,他就还有机会,无论多久,都等得。颜路拿过碗安静地吃完,放在一边又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书。”
“看书不急于这一时,等你身子大好……”不等赵政说完颜路便一脸坚持地打断道:“我要看书。”只是说完身子又有些摇摇晃晃,大有要栽倒的样子。
赵政看他这个样子没了奈何,心也跟着软了下来,忙扶住他顺着他的意思问道:“你莫要着急,想看什么书?”
颜路任他扶着没有挣脱,只道:“所有,儒家的。”之前处理完小圣贤庄的事,赵政依照李斯的意思紧接着又下了焚书令①,但小圣贤庄的藏书既多且全,毕竟烧了可惜,经人建议后全数送入了咸阳宫,由宫中收藏。
赵政沉吟了片刻,“看书可以,只有一样你须记住,这些书不能抄录,更不能外传。不过么……你想抄来练字也行,但写完必须烧掉。”
颜路本也不指望现下就能将这些书誊抄下来送出宫去,赵政能松口答应让他看书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于是微微颔首算是答应了这个要求。
赵政随即做了一番安排,至此以后颜路看书时都有专人负责看守。
从现下开始,这些儒家的典籍颜路都打算再细细过上几遍,务求一字不差地记在心里。所以除了养好身体,他每天要做的就是看书,数不清的典籍一字接着一字,一卷接着一卷,凝神记下所有的内容。
弘扬儒学这是伏念殉庄前的愿望,斯人已去悲伤固然无益,但是他身上肩负的颜路愿代为承担。
被人囚禁没有自由么?不要紧,他相信有一天会有机会离开的,眼下要做的就是看书,看更多的书……
也就是这样颜路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倒是赵政,剑伤反反复复总不见好,颜路对此完全是视而不见的态度,任由侍医在自己面前进进出出为赵政医治,他看书看得从容淡定全然不受影响。
今日他觉得有些精力了,也不愿再浪费时间,遂起了个大早。起来的时候发现赵政早已起身,人只披着件中衣就伏在不远处的一个高案上处理着政务。
他的神情显得十分专注,英气的剑眉会因为奏疏的内容时舒时展。但仔细一瞧,他的眼眶隐隐现出青紫的痕迹,连唇瓣也没有多少血色,整个人显得十分疲惫。
尽管如此,就在一旁,他翻看过的竹简已然堆成了一个小山丘……
其实撇开别的不谈,他绝对算得上是一个负责的好君王,颜路暗自想着。不过这念头在心里过了一遍,颜路立马察觉了不妥,迅速移开了目光。他缓缓踱至托着天问的剑架前,握住剑柄将剑抽了出来。
打从他起身,不远处的赵政就注意到了,只是知道颜路还不愿面对自己,没有动弹。等颜路抽出天问赵政同样没有动,本等着他拿剑走过来,却许久不见人来,反见人提着剑去了院子里。
隐隐猜到了他想要干什么,赵政当下招来宫人道:“去把含光拿来。”
另一边,颜路提了天问走到院子里却是打算练剑。不过只轻轻挥动了一下便全身脱力。
天问重量不轻,换了从前颜路拿起来不是问题,可是现在……颜路有些失落地低着头,摊开右手,怔怔地凝视着掌心,半晌才长叹一口气,欲转身折回去。
却在转身的刹那撞到了一个人,颜路抬头一看赫然就是匆匆追来的赵政。这一撞颜路还好,自己险险稳住了重心,但赵政就没那么幸运了,胸口上的剑伤被撞到,当即白了脸。
颜路下意识做出一个你还好吧的表情,虽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神情立马又变回了漠然和疏离,但就那么短暂出现的一个眼神,还是让赵政觉得十分惊喜。
偏巧这时宫人给颜路送来了一样东西——一把剑。“视而不可见,运之不知其所触,泯然无际,经物而不觉”。这是《列子·汤问》中对含光的描述。
含光有这样的神奇之处从前颜路是不怎么信的,但今番见了实物方才知道书中所言不虚。含光看似只有剑柄,拿在手中也轻盈无比,但是只需轻轻一划,手掌便出现了一条血迹。
“你拿天问太沉,这个称手些。”赵政说完又回去批阅奏疏了,留下颜路站在原地有些出神。
任谁苦练十多年的修为被废都会难受,眼下颜路也是,他虽然性子淡,同样说不惋惜是不可能的。
只是以他的性子断不会让自己陷入过分的失望中不可自拔,所以这才逼迫自己强打起精神来。
内力修为没了,却还有外家功夫,多年来所习他全数记着。既然不能再走从前的路数,那便唯有重新思考,找出一些四两拨千斤的法门。
纵然遇上强劲的高手这点微末的伎俩仍无济于事,但寻常敌手总还能防上一防。
想通了这些,颜路总算长舒了一口气,人也跟着明朗了不少。自觉先前流失的体力似乎又源源不断地倒了回来,于是不再迟疑,握着含光挥动了起来。
尽管练剑的过程十分吃力,时常出现力有不逮握不住剑的时候,但在外人看来,颜路面上却是实实在在一派悠然从容的神情,那样子赏心悦目得很。
就算是服侍在赵政身边见惯世面的宫人们,路过院子也不禁要向他多看几眼。
练完剑颜路将剑交给了随侍的宫人,宫人按照赵政先前的吩咐将天问和含光放在了一处,颜路只顾着要洗掉身上黏人的汗渍,也未察觉有什么不妥。
又过了几日,赵政眼见颜路将所有心力放在练剑和看书上。虽说剑是越练越顺当,书也越看越多,但赵政却总怕他只做这么两件事会闷坏,凑巧听说民间出了个善筑的高渐离,他的筑音可令闻者落泪,心头有了主意。
“听坊间传言,一家酒肆有个叫高渐离的人,精通乐理,不仅善筑还善琴。朕想见见这个人,赵高你去安排。”
赵高办事效率极高,很快便将人找来了。只是赵政见到人的时候却是大吃一惊。“朕让你将人完整地带过来,你怎地熏瞎了他的眼睛?”
赵高将高渐离的眼睛熏瞎其实是出于安全的考虑,这个人不仅是昔年刺客荆轲的朋友,更是墨家的要犯,皇帝陛下虽然有心要免去他的死罪,但是出于谨慎,怕出了事情引火烧身,赵高才出此下策。
虽然赵政面上已有怒色,但赵高熟知他的脾性,并不着急,不慌不忙晓之以情,果然见他神色缓和了不少。
这天,颜路依旧清早练完剑穿戴停当吃了些东西,然后就歪在一方靠窗的软榻上看书。他正看得入神,突然听窗外隐隐有琴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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