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老高吧,名字只是个符号。”
“……”
鹿晗头疼,那些人把他交给这个游医,而不是送去诊所医院——就是不打算放他走,但至少没灭他口。
眼前是个破旧的砖房,看那样式,应该是自己搭的,砖头东一块西一块,缝隙砌得十分不平整,房顶是乱糟糟的瓦片,他只能听到屋外的虫叫,听不到车鸣和人声。鹿晗想,恐怕还是在郊区,不知道外面有几人把守。
老高摘掉手套,拉了张竹椅子坐过来,给鹿晗擦脸上的汗。
“脸上擦伤不要紧,但耳下的疤要跟你一辈子啦……拿头发一挡也就看不着了,老天爷不舍得折腾这么帅的脸。”老高说完见他脸色不见好转,以为他很在意破相,便安慰道,“头上有疤的都是旷世奇才,包青天,哈利波特,浪客剑心……”
鹿晗打断他,小声道:“可以借给我你的手机吗?”
“当然不行。你跑了我就是下一个你,你奄奄一息了我给你救回来,那我歇菜了谁来救我?”老高像是要撇清关系,身子还往后挪了挪。
~~那一夜~你伤~害了我~~
房间里突然响起音质粗糙的手机铃声。
老高接起手机,一本正经道:“嗯是我!□□三百,看相八十,打胎折寿的不干!”
鹿晗:“……大夫还管看相?”
“对呀,我爸当年可是牛家村响当当的高半仙儿,有城里人花大价钱请他出山。”
鹿晗将信将疑,想到自己如今的境况,悲从中来,顺口感叹:“不信也不行了……我听说有权有钱的更信命,怕得很。”
“可不呢。”老高啧啧道,“我爸出去闯了一圈,什么人都碰见过,一般的算算求平安,但大多是做了亏心事儿怕报应。最后我爸对城市挺心灰意冷的,后来就常糊弄这帮孙子……还有一家逗比的非要给他算,那男的一张桃花脸,估计惹了不少债,就怕现世报啊,家里俩熊孩子毛都没长齐……”
鹿晗听到这儿也来了好奇,不由瞪圆了眼睛问:“然后呢?”
“我爸骗他们说,家里哥哥头发撩起来就有血光之灾哈哈哈哈哈!”老高笑得前仰后合,不住拍着大腿,“那哥还是个小傻子,比弟弟高一头呢,还得让弟弟牵着走路,两只□□企鹅似的啊哈哈哈哈……”
鹿晗:“……”
“好啦,有什么需要叫人就行,明天我再来给你换药。”
老高走后,鹿晗隐约听见他在门外和丁强报告病况,丁强不咸不淡地应了,也没进屋来。
鹿晗现在一动不能动,竖起耳朵听门外的脚步声,丁强走了,他辨别出外面至少还有两个男人。
晚上有人端进来一碗粥,喂着鹿晗喝下,然后什么话也不说就走了。
鹿晗一头雾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丁强要是想招安,怎么不来和他谈?要是不招安,为什么还救了他,好吃好喝地养着?
到了夜里,鹿晗突然听见一阵嘈杂。
外面呼啦来了少说五六个男人,他还听见一个微弱的女声。
哐,隔壁的门被人踹开,一帮男人骂骂咧咧嬉笑,女孩的哭声变大,然后有人扇了女孩四五个耳光,紧接着裂帛的声音,女孩一直在求饶,被一堆男人肮脏的笑骂淹过。
整整一宿,隔壁的声音没有间断。
第二天老高进门的时候,被那一床血红吓了一跳,他窜到鹿晗床边急道:“祖宗你昨晚干嘛了?怎么伤口都裂开的!”
检查了一遍,老高发现鹿晗手背的伤尤其严重,伤口完全裂开,留了一床血。
“你是我救过来的,不能死我面前。”老高严肃地说。
“隔壁……隔壁还有人吗?”鹿晗红了眼睛,他昨晚听着隔壁撕心裂肺的哭叫,几乎把牙咬碎。
老高静了很久,好心劝道:“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你能不能去给她看病?”鹿晗声音颤抖,眼底有一丝乞求。
老高摇摇头:“第一,不会有重伤,除非她逃跑。第二,有也是精神创伤我治不了,除非她想要补膜。”
鹿晗心情沉重笑不出来,轻声问:“今天还会有吗?”
“每天都有,胆儿小的三四天,遇上烈的得折腾五六天。”
鹿晗突然明白了给他安排这间房子的险恶用意,从不从自己看着办,隔壁就是不从的下场。
怪不得丁强不着急,是等着他主动去谈。白天之所以安生下来,恐怕就是给足鹿晗思考的时间。
丁强救他一命,但他们不是一类人,且相差甚远。
“万一碰到抵死不从的呢?”鹿晗目光锐利,如果够坚定总有办法的吧。
老高:“用毒品。”
鹿晗目光里带上谴责:“你不是说和他们不是一伙?”
“我就给人看病的本事啊,其他的就算我想管,也力不从心。”
鹿晗做了个“报警”的口型。
老高小声道:“条子来了救上一个姑娘,抓几条虾米。大鱼被放跑,回过头还不追杀我?”
鹿晗有点失落,看样子除了服从还真没辙。
重新包扎好伤口,老高犹豫下,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强哥能看得上你,就别作了,横竖胳膊拧不过大腿。你没瞧见被抓的其他男性同胞,都是直接一针头下去,然后逼着去场子贩毒,卖不出去一顿毒打,被条子抓到也是一顿打。”
老高走后,鹿晗想了很多,直接逃走的可能性……否决,丁强又不傻,他腿能下地前,肯定就会有人逼着他做决定。
假装服从再逃走的可能性……要看当下状况而定,可实施性高,风险也高,但他一没钱二没身份证,这样做很被动。
晚上有人送饭时,鹿晗强作镇定:“……我想见强哥。”
这人脸色不耐,但态度还算客气:“强哥忙着呢,我可以跟他说,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空。”
这一等,就是一个半月。
鹿晗没日没夜地听着隔壁轮番兽行,从极度愤怒,到无能为力的不甘,到被迫冷静,却始终到不了麻木。
他没见过任何一个女孩的面,也不知她们多大岁数,是学生还是打工妹,但每一个人的恐惧和哭喊都如出一辙,那么真实,令人悲痛和愤怒。
鹿晗有心无力,当他终于冷静地接受了事实,才后知后觉发现老高说得对。想要改变这种现状,需要一个计划,或许时间很长,而且铤而走险。
他开始注意隔壁出入的细节,带进来的时间通常在傍晚,一般一个人是三天左右,把人调|教到崩溃,然后顺服,接着送往另一地点。
鹿晗和看守聊熟了,打听到他们会把人送到一个集中地,和其他几处调|教过的编到一起,然后再分拨送到不同的场所,可能起初只是小迪厅和理发店,然后看表现可能会升级到场子里。
现在知道丁强是管事的,但具体不知道他能管多少事,鹿晗直觉丁强也不算这一条操作网里的掌控者。
鹿晗每天睡不好,精神衰弱,几度都要崩溃时,终于接到丁强的电话。
丁强对他的合作态度还是比较满意,但是不着痕迹地拒绝了他要搬走的请求。
“等你养好伤,咱们谈。”丁强说。
鹿晗每日几乎迫不及待地要下地,要活动,恨不能下秒就离开这令人痛不欲生的地方。
又过了俩月,鹿晗身上伤重的地方还缠着纱布,老高建议他再多休息一个月,但鹿晗却态度强硬,说什么也不再忍了。
隔天丁强亲自来了山上的砖房,见到鹿晗身上的纱布也没说什么,还揽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话说在前头,我不强制要求你干什么,但你也得识趣,不要自找麻烦,我最恨嘴不严实的。”
鹿晗表情认真,缓缓点头。
“走,先去瞧瞧。”
瞧什么?
走出房子,鹿晗终于看到屋外全景,这是座荒无人烟的山林,不远处地上一圈熄了的火堆,墙壁下盘着一圈脏兮兮的水管。
鹿晗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开始还疑惑这是去哪,紧接着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脚步有些迟钝。
丁强正是带他绕到房子背面,鹿晗这是第一次看到他们抓人回来,为首一人是小龙,在丁强面前上蹿下跳的。
被蒙住头的姑娘瑟瑟发抖,脚步虚浮,几乎是被半拖上山。
听小龙得意的语气,鹿晗了解到这女孩完全是被他诈骗,这流氓骗了人说要结婚,他不仅骗了人一套房一辆车,还把人卖掉。
鹿晗觉得浑身发冷,心底涌上一股异样而陌生的情绪,这样畜生就算被五马分尸也不为过。
他目不转睛看过去,记住了每一个猖獗笑着的男人的脸……
丁强带鹿晗跟着这帮人往屋子里走,鹿晗克制着心里的恐惧和怒意,拖着僵硬的身体站到门口,他一脚刚踩上门槛,瞬间闻到一股刺鼻的膻腥和尿骚味儿。
鹿晗双腿像灌了铅,再也迈不动。半响,在男人们的嘲笑中,他脸色煞白,捂着嘴一路倒退。到了草丛边,鹿晗躬下身,把早上吃的全吐了出来。
“我觉着你也干不来这个。”丁强淡定自若地走过来,拍拍他的背,“给我看场子吧。”
房子里传来声音。
鹿晗手指不自禁陷进泥土里。
丁强抓着他的肩膀把人提起来,然后带他穿过灌木,走上一条小径。
在小路上没走多久,就看见一辆越野车,丁强打开车门,让鹿晗坐在副驾。
丁强打开车窗,左手点了支烟叼在嘴里,脚下漫不经心地踩了油门。
“小龙全名叫庄小龙,是一孬货,再碰上了别跟他一般见识。”
鹿晗安静地点头,低垂的目光里透着刺骨的冷意。
见鹿晗规规矩矩地系安全带,丁强觉得好笑:“那天被车拖都不出声,现在倒挺惜命。”
鹿晗动作一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头。他的眼睛里一片清明沉静,视线飘向窗外,将这条路深深印进脑海里。?
☆、【HunHan】
? 丁强的场子在城西,是一个提供各种不法服务的迪厅,离市中心有些远,规模很大。
鹿晗就在这家星光城里当了领班,他初来乍到,脸长得又嫩,大家对他态度有些轻慢也正常。
鹿晗倒是没太在意,他又不图在这种地方出人头地。
距离自己出事已经过去三个月,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有没有人发现他失踪?鹿晗有些担心母亲,但店里的通讯设备都被监听,他每天又是和别人一起住宿舍,完全没有私自活动的时间,他只得暂时按捺住联系外界的想法。
没把握的情况下鹿晗不敢贸然行动,一旦出现意外便功亏一篑,他将再也见不到亲人。
在恶劣的条件下,鹿晗飞快地适应了生活节奏。星光城不出意外每天凌晨三点关门,鹿晗打了个哈欠,换下制服,准备下班。
清洁工连拖带抱四个垃圾袋,里面叮叮当当易拉罐碰撞的声音,鹿晗正好忙完,就主动走过去帮对方拎起两个,一同往外走。
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脱离保安单独出门的机会,鹿晗一边将垃圾袋丢进巨大的垃圾箱,一边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地形,争取把环境的每一处细节都熟记在心。
一辆威风的凯迪拉克停在星光城后门外,白色的车漆在月光下闪着高贵的光泽。
鹿晗转过身,正要往场子里走,身后凯迪拉克的后车门打开,紧接着响起个细腻而清新的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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