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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就体现出安迪·杜佛兰的本事了，他把钱分散着用来买股票、债券、免税的地方公债，为监狱高管们洗黑钱，并且手段干净，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

　　而一直到安迪·杜佛兰从肖申克逃走，他都一直在为这些人服务。

　　这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在外面那些大公司也是这么做的，更何况这能让安迪·杜佛兰的生活改善很多。

　　安迪·杜佛兰有这么一个观点——

　　“帮助一个公司或个人得到好处的金融财政专家的数量是与相关的受损失的企业员工或个人的数量成正比的。管理这个地方的人很愚蠢，是个残忍的魔鬼。统治外面世界的人也是残忍的魔鬼，但他们碰巧没那么蠢，因为外面的能力标准要比这里高一点。不多，就高一点。”

　　我不是圣徒，我无法在内心指责安迪的任何做法——他并没有推销毒品，也没有贩卖它们。

　　安迪在肖申克混的如鱼得水。

　　而现在做的工作让也我有足够的机会和他说上话，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囚犯会和狱卒有什么私交，如果这个囚犯的名字是安迪·杜佛兰的话。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

　　因为我决定放弃安迪做我的目标了。

　　这就和你突然知道你的邻居青梅竹马是还没成名的莱昂纳多或者周杰伦一样，哪怕之前你定下了庞大的计划你都会把它掐灭在你的脑海里，你唯一能做的只是在他们成功前尽你所能帮上一把，为他们感到高兴，然后将距离保持在一个合适的位置。

　　我觉得我和安迪的距离，保持在狱警和囚犯上就很不错。

　　我不会揭露他在海报后的小秘密，我也没有什么关于经济上的事情想要向他请教——我的钱够花，足够我一个单身汉在夜晚去喝一杯朗姆酒。

　　我不需要攒钱去贿赂典狱长假释什么人，也不需要买一所更大的房子，装修预算可以全全作废，我甚至不用去盘算着谁去遛狗买菜谁来做饭刷碗。

　　他会成为整个肖申克的传奇，而我只会继续做我的狱警。

　　也许很久以后等他从肖申克逃出来，我也会离开这里，娶一个温柔可人的金发姑娘做妻子，生一个头发卷卷会对我撒娇的娃娃，我会对他们说，我曾经经历过一个传奇的诞生。或者某一天我会在墨西哥的某个城镇里再次见到安迪，但是那一定是很久很久以后了。

　　这样就很好。

　　我曾说过，我不知道安迪为什么要和我走得这么近，我没有那个智慧去探寻什么，也不想纠结于此。

　　他已经不需要在我这里寻求什么保护了。

　　你也知道，如果狱警想要躲什么囚犯是没有不成功的，哪怕想躲的那个人是安迪·杜佛兰。

　　而我并没有做什么其他的，除了把安迪再次托人转交给我的小玩意儿让他退了回去。

　　那是一条龙，和西方长着翅膀的大蜥蜴不一样，那是一条中国龙，有鹿的角，蛇的身，鹰的爪，鱼的鳞，腾云驾雾，栩栩如生。

　　就和很久以前夕阳西下我坐在洗衣房的加速器上和他形容的那样。

　　我不知道他雕刻了多久。

　　那个时候我正在哨岗上执勤，那个人将东西交还给了在操场上放风的安迪·杜佛兰，然后我看见安迪接过东西站在原地，抬起头遥遥地看了我一眼。

　　我不知道离得那么远他是怎么找到我的，但是我知道他看见了我，只可惜我看不到他的神色，只知道肯定不会那么好看就是了。

　　最后他将手里的东西狠狠地摔碎在石墙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是安迪·杜佛兰第一次情绪失控。

　　我站在高高的哨所上，远处是血红的夕阳晚霞。

　　残阳似血。

　　所有的囚犯回了囚室，我从哨所上走下来，走到囚犯们望风的操场上，然后在那片墙根下站定,

　　然后蹲下身来。

　　那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在碎石地上找了很久，终于找齐了所有的雕像碎片。

　　我看着手中的碎片，心里突然有点难过。

　　因为他把它雕的那么好。

　　那么好。?

 

☆、chapter 5

 

?　　肖申克虽然是一个监狱，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图书馆——说是图书馆，不如说是一个堆满各种旧书的杂物间。

　　我经常去肖申克监狱图书馆淘书，总归呆在监狱里值班没事情做。那里什么都有，从《国家地理》到《园艺指南》，甚至还有些爱情小说。

　　这些年说我将监狱图书馆的书都看遍了也不为过，如果可以把它们导成电子书，想必我会看得更快。

　　图书管理员是老布，全名是布鲁克斯·海特伦，他也是个囚犯，满脸皱纹，饱经沧桑，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四十年。

　　图书馆很少有人会来，偶尔我也会和布鲁克斯说说话，但是说的不多，因为他怕我。

　　这很正常，在监狱里狱警和囚犯的地位本身就是不平等的，哪怕我有心相交，得到的也只是诚惶诚恐。

　　“是的，先生。”

　　“好的，长官。”

　　我得不到其它的回答。

　　除了安迪·杜佛兰。

　　我知道安迪·杜佛兰会来图书馆工作，甚至会将肖申克监狱图书馆改造成整个新英格兰州最大的图书馆，可是我没想到会那么快。

　　安迪来报道那天，我正窝在图书馆那间小屋子的角落里睡觉，身边放着还没看完的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

　　我没有想到在监狱里还会有这本书，可能是买书过来时候不经意夹带的。

　　这本书我在以前时候就读过很多遍，那时候在高中的小图书馆，除了名著就是各学科参考资料，冬天的时候还有空调，窝在沙发里一呆就是一个中午。

　　肖申克的小图书馆里没有窗，只有昏黄的灯光，这样的地方很适合小小地睡一觉。为了舒服，我特意用大布袋子装了一大堆棉花做了个懒人沙发——在肖申克弄到一些棉花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我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一件蓝灰色的囚犯的衣服——我抬起头，看见了角落里安迪·杜佛兰。

　　衣服是安迪的。

　　他手里还拿着我未看完的书。

　　“你醒了。”

　　“我......睡很久了吗？”

　　说完这句话之后我突然有些恍惚，因为这样的对话不应该发生在肖申克，也不应该发生在一个囚犯和狱警之间。

　　“没有很久。”安迪·杜佛兰合上书，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

　　我本以为他会说点什么，可是他只是把手上的书重新放回我的手边，拿过他的衣服就离开了，冷静地就好像几天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这样也好。

　　我翻开手中的书，发现了一片树叶夹在书里——这在之前是没有的。

　　而有树叶的那一页上写着这么一句话——

　　【如果你渴望得到某样东西，你得让它自由，如果它回到你身边，它就是属于你的，如果它不会回来，你就从未拥有过它。】

　　安迪·杜佛兰被调到图书馆和老布一起工作，这份活儿比在洗衣房的工作轻松的多——这让他能有更多的时间可以为狱警和典狱长服务。

　　肖申克换过不少典狱长，现任的名叫山姆·诺顿。

　　诺顿典狱长是一个清教徒，或者只是伪装成清教徒，我不知道，但是他的确是确保了每一个进来的犯人都有一本圣经新约。他说话的时候喜欢引用圣经中的话，如果你想要讨好他，你也可以这么做。

　　但是如果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他的耶和华大概只教会了他“我是世界的光，跟随我就不会步入黑暗，而能得到生命的光”，并让他教会了别人“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有他打；有人想要告你，要拿你的里衣，连外衣也有他拿去；有人强逼你走一里路，你就同他走二里”。

　　而在肖申克里，没有耶和华，只有山姆·诺顿。

　　如果说认出上帝最宠爱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检查他们的银行帐户，那么山姆·诺顿一定是整个肖申克最受宠的那个。

　　诺顿典狱长爱钱，于是安迪·杜佛兰成为了他最好用的左膀右臂，而图书馆就是安迪所有财富的抵押品，我甚至觉得他为了那个破旧的图书馆可以做一切事——他甚至曾向典狱长要钱，当然意料之中被拒绝了。

　　于是他开始向参议院写信，每周一封，不过都石沉大海。

　　可是我知道，最终他会成功的，但是在成功前发生了一件事，图书管理员布鲁克斯——那个在监狱里呆了五十年的老布，获得了假释。

　　假释对大部分人（尤其是才进来不久的人）来说都是个好消息，但是布鲁克斯不在其中，因为他的大部分人生都是在肖申克监狱度过的，他已经被这座监狱体制化了。

　　说到体制化，这还是我从这部电影里学到的一个专有名词。原来的时候我不懂，但是当我来到肖申克，在这里工作了这么长时间，没有人会比我更明白它的可怕——

　　开始的时候，你会憎恨畏惧这里，你会不习惯，会害怕，会憎恨，事实上这是一个坎，很多承受能力不强的囚犯在这个时候就会崩溃。但是，一旦你熬过了这个时期，你就会习惯它，而这是大多数囚犯的状态，就连能不能出去都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他们不会有暴动也不会有反抗甚至连越狱的念头都不会有。而第三种，也是最成功的作品，就是像布鲁克斯这样的，他们面对外面的世界甚至会感到惶恐和害怕，他们不但不会期待假释，甚至会想方设法留在这里——那就是被体制化了。

　　老布鲁克斯曾经尝试过伤害狱友来获得留下来的机会，然而并没有成功，最后他还是拎着箱子一个人走出了肖申克。

　　老布鲁克斯曾写信给安迪他们——每一封信都要被经过检查，我能知道信的内容并不奇怪——说外面世界变化很大到处都是他童年很难见到的汽车，说他并无一技之长只能在超市帮工，说他那只养了很久之后被放飞的鸟，说他想念肖申克想回家。

　　最后，他自杀了。

　　就和大部分走出肖申克的人一样。

　　我想这件事一定给安迪的触动很大，所以他才会那么迫切地修建图书馆试图帮助那些已经被同化了的狱友们，而事实上，他的确做到了。

　　但是我依然不知道安迪·杜佛兰是怎么熬过这个被同化的过程的——

　　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越早离开越好。

　　哪怕再无法相见。

　　?

 

☆、chapter 6

 

?　　如同我之前所说，安迪·杜佛兰一直持续每周为监狱图书馆基金而给议会写一封信，终于有一天他获得了回复——他接到了一张支票，数目不大，只有两百美元，远远没有达到安迪的预期。当然一并送过来的还有一些州立图书馆的旧书和用具。他们可能希望这样他就能不来烦他们了，但是这使安迪·杜佛兰有了更大的信心——他开始每周写两封信而不是一封了。

　　最终州议会终于被安迪感动，当然我更认为他们是被这些信件烦透了，所以他们承诺每年会拨款五百美元用来给肖申克监狱图书馆买书，因此安迪·杜佛兰终于心满意足地停下了他的信。也许这跟一个小镇图书馆的资金比起来还是太少，但是五百美元可以买很多回收后的《佩利梅森探案》和一些西部小说作家的书了。

　　但是我记得的最清楚的还是安迪·杜佛兰接到那张两百美元的那天。

　　那一天令典狱长大发雷霆，然而操场上放风的犯人，劳动的犯人，疗养院里的犯人，每一个人都听见了音乐，那是莫扎特最杰出的三部歌剧中的一部喜歌剧——《费加罗的婚礼》。

　　我没有看过这部剧，但是因为后世庞大杂乱的信息灌输，我知道安迪·杜佛兰播放的唱段的名字叫做《晚风轻柔吹拂树林》——在二十一世纪也非常令人耳熟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