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同人)鸟:K of Green+番外 作者:进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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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八点,披拂一袭雾霭的七釜户没了日头高照下的崇廪肃穆,平添朦胧隐晦,累累硕硕,悉数藏于暗踪川流之内。御柱尖顶,高耸入云,这座数十年屹立不倒,一度代表了日本最高权威的高塔,在其主仙去,经历两次近乎毁灭的大破坏后,内部颓圮不堪,未经修缮。倒是已然修葺一新的外壳,令它仍保有百千庄严,衬得不远处的总理府幢影昏黄,更显寥落。
两落一高一低的建筑群,缔结组成为这个国家的政权中心。
街道肃清,不见零星人烟。亲卫兵将中央省厅团团为护,连同方圆五里的街角巷口,早在前天便派遣了人马驻扎,唯恐哪里猫着不安反动分子或心存侥幸的娱记,作女干犯科,造谣生事。雾未散,离内阁大会的召开,不过再四十九个钟头。
总理府一派洁净,旋梯把手锃亮,上下层哑然无声。书房内帘席紧闭,文件档案散落满桌,只有碎纸机不断运作,发出古怪的声响,电脑屏幕上,文件粉碎器亮着蓝光持续工作。斋藤一吸一呼,顾不得吞咽不甘,——要清理的东西还有很多。
他在位四年,并没有何作为不说,且为人并不小心,有些东西搁置到最后,才想起要处理干净。四年间,从国常路大觉到宗像礼司再到神秘的王,又回到宗像礼司,他一把辛酸泪。人要生存,就需要被利用,他甘心也习惯被利用,便是中间幸得安抚慰藉,仍是自欺欺人,结局都作泡沫。
再看眼下,内阁空虚待整,众省尸位素餐,转战商场数十载——握固日本经济的元老重臣明明不理朝事多年,却于今年冷不丁回归政坛,其影响力已令人心悠悠不定。外加宗像礼司强势迈进一脚,从各省调遣到贪污腐败,管得愈来愈宽。斋藤觉得,自己此时下台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多年累积的户头已转移外币,将来日子还能糟成什么样呢,赶紧把多余边角碎料都处理掉便齐活。
正忙着,电话铃响,是秘书的线,他稍作迟疑,接了。年纪轻轻的女音传来,斋藤总理,宗像大人遣人送来礼物并信函。
斋藤吐息忽滞。这会儿来的能是善茬子么……
“什么礼物?”
一束花。女秘书说,给您送过去吗?
“不用,我来拿。”
斋藤撂了电话,不及踌躇便去至秘书间。那里果然只有一束花附带一封信。白菊清正,致以哀婉,斋藤明白什么意思,拆了信,里面只一句话。
——多谢你对Scepter4做出的贡献。
他捏持信纸,先愣了几秒,随后将它攒作一团。他禁不住笑起来,满面嘲讽。
宗像礼司呐宗像礼司,是多么自视清高的人啊,又是多么善于变着法儿地讥诮奚落别人。可你真当这个中央省政厅是摆设吗……或许曾经是,然而,斋藤想,然而你别以为政圈是好混的——五条老爷子回来了——五条一上台,可就不比我了。
海风卷浪,夹着沙子拍打岩石,噼啪噼啪。几个码头上,都是抛罢船锚,收卷了铺盖桅杆预备回家的打鱼汉子。与其他作物一样,今年海带也不见收成。前段日子他们中莫名其妙消失了两个人,可生存都艰难之际,谁顾得上别人。和十多年前差不离,死亡挥一挥手,就像从没来过这里。
死亡的小尾巴却说,它确确实实来过。
崖岸边的白房子坐落在一整片橘子林间。橘林苍绿郁密,春夏交接之际,丰茂得快要化作翠碗,只差接住老天老海的水。太平洋暖流的影响,气候潮湿,这个省城哭泣得太多,人们原想让它微笑起来。而今再看,真真有日子不落一滴雨。老人们又说,寒燠失时,节气紊常,恐有灾殃。
白房子二楼,电视机吵吵闹闹,兀自报起早间新闻。
紫刚起没多久,头发卷个绾别在脑后,径自先去了吧台。这些日子养成的新习惯,早起先做一杯手冲,他十分从容。磨豆,烧水,鹤嘴壶轻轻地旋转在法兰绒与咖啡粉的上空,热水淌落,将粉末冲出一个小小的鼓包,像极了火山口喷发前开裂的岩土。离壶,入杯,咖啡液滚烫,他轻嘬一口,觉着豆子沉了,欠点什么,随即旋身自橱柜拿出白兰地,加了不少进去。
这才提神。
他擎着杯子,略略瞥了几眼新闻,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包括宗像礼司的脸。
很快,他将整杯都喝完了,之后才开始做早餐。火腿三明治和蔬菜沙拉,三明治是须久那的,沙拉是他的,他切了好些羊奶酪给自己,却并没着急用餐,只是轻轻缓缓地坐下,小臂横在台面上,右手食指滑起UMPC,——他将流那些宝贝都放进去了。起初,他只着重看了看和五条家相关的内容,其余更多海量资料,他正逐层审查。
流对这个国家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在搜索无功、不得惊动五条家主亦不能轻易监视众位王权者的当下,紫认为自己该从流的宝贝们下手,或能察摩到秘密关押地的端倪。虽然他并不对流的资料分类多么了解,审起来很有些费劲,而且目前审了些,模棱两可的条目是有的,实打实的收获并没有。但他照旧从容,仍是执意人工一个文档一个文档地扫着,至少看起来很悠闲。一方面他能控制住自己,不再去做无意义地担忧;一方面,硬要说的话,不是过于依赖,而是彼此信赖。
琴坂从碗里衔起一粒盐焗腰果,紫顺手敲了下它的头。“还吃,毛掉光了可不美。”琴坂甩了个幽怨的小眼神给紫。“现在去叫咱娃起床,还是再等等?”紫随口问起这只没了主人的鹦鹉。鸟儿只能歪歪头。
结果话毕不久,琴坂跳至飘窗,飞了。伴随振翅声,须久那卧室的门被旋开。孩子自个儿从屋里出来了,显然是已梳洗过,神清气爽,精神朗朗,简直不像昨夜里凌晨两点才从本家回来的大少爷。紫眨眨眼睛,多少表示惊讶。须久那嘻嘻一笑,道早安,之后自然而然地坐过来,吃起饭。
“给你留一个吗?”须久那指着三明治。
紫示意他看那碗沙拉。“不用,我吃这个。”
“欸——紫你变兔子了!”
“对呀,我茹素了。”紫肯定他,想想又解释道,“美容,素食主义值得推崇。”
须久那吐吐舌头,抻着脖子瞧紫手里的UMPC,“又是流的东西啊,你看到哪了,用我帮你吗?”童音十分温软,慢悠悠地把话讲出来,没了毛躁,谦逊妥当,令紫倍感意外。事实上,大前天这孩子刚和他在简讯中呛过。他原以为小孩怄气呢,隔了两天才回神奈川,怎知凌晨归家一觉睡醒,整个人都换魂了。
“你先吃饭,”紫不动声色,手指滑到下个页面,“吃好去给磐先生上柱香。”
“嗯,好。”须久那点点头,一会儿道,“我吃饱了。”
灵位设在紫的房间,那里有棵头顶花苞的巨型仙人掌。
门扉虚掩,须久那去了很久,早已超过一炷香的时间。紫拾掇好吧台,将电视调成静音,侧倚于小厅的长沙发,单手撑起额头,滑着躺在身前的电子屏,点开一个又一个奇怪的图标。他时不时朝廊道口的卧室瞄瞄,留意着声响,却始终没起身惊动那处。又过去约莫十分钟,须久那出来了,步子徐徐地踱至紫旁侧,靠着他的长腿坐下。以紫的角度,须久那右眼尾的湿红很明显。
要有多么努力隐忍,才能让一个未满十四岁的孩子,哭泣时不发一声。
紫没再说话,亦再没看他,心里存起几个疑惑,预备日后慢慢观察。须久那将电视音调大,转了几个台,随便看起儿童节目,Q版的奥特曼在打小怪兽,他全神贯注地看,跟着动不动一乐。紫觉得这孩子不对劲,转念又觉得,仿佛没有哪里不对劲,他或许只是痛定思痛,故而有所成长。于是紫不管他,聚精会神忙自己的。
当节目间隙放起广告,须久那推了推紫的腰际,突兀问道:“我会成为流的骄傲吗?”
“这你得问流。”紫答,没看他,颜色依旧不动。
“说得是呢。”
广告结束,节目继续欢快。这回演的是《玫瑰花精》的动画片。
你听过这则童话吗,关于一只贪玩的花精、黄昏、菩提树下柔软泥土中的无头尸体、你侬我侬的虐恋、素馨花枝叶掩映下陶盆中的头颅……须久那睨视屏幕,牟然又问:“我会是个好国王吗?”
紫隐约怔忡,心下了然。“会的。不过现在想有点早,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啦。”俄顷他反问,“怎么,我们的小娃娃等不及了?”
这语气未免太过调侃。须久那回身,露出个纯宁又顽皮的笑,摇摇头答道:“不急呢,人自有天命。”于是紫撑起身子,摸摸他的头发,像在代替谁这么做似的。紫箍住他的手,“那你讲讲看,待你登基为王,你准备做些什么?——除了他的理想。”
须久那转向荧幕。玫瑰花精卧进菩提叶的纹络里沉睡。
“折磨死那些杀不得却该死的人。”
紫暗自倒吸一口凉气。
你兴是碰巧听过这则童话?——关于玫瑰、坟墓、凶杀、强权、复仇。孩子的眼神和音声皆分外平静,紫默然,这个答案其实全在他意料内,却真真不是他想听的。紫刚要讲话,须久那瞧起荧幕里的故事,又咯咯乐起来。紫便只得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固然没错。可是须久那,有些事不是该由你想的,也不是现在该想的。”
“我知道呀,紫杞人忧天!”须久那说着往紫身上一歪,很有些奶声奶气地腻歪。他倾过去,原准备开口与紫说些什么,却无意瞥见PC屏,瞄到一个四弦吉他的图标。由于图标设计得十分幼龄化,与文档中的其他项目迥然不同,因故瞬间点燃他的好奇,“什么玩意?”
紫刚打开新一档,未及细看呢,知道须久那在转移话题,便由了他的台阶下,——是个图标设计成卡通版四弦吉他的程序,注名“尤克里里大地图”。紫稍作回想,忙道:“哦呀——这个呀——流的小把戏,什么什么大数据。”翻着记忆。
他是知道这个东西的。
当初还没转移神奈川时,流某天突发奇想,修改了日本三大音乐网站的代码,在他俩定情的那首尤克里里民谣小曲上加了能够破译并反馈包括加密网点在内一切IP地址的编码,又编了能将IP点进一步准显在地图上的程序。当有人进入这三大音乐网站或其下辖APP,点击播放这首曲子,通过该程序,便能建立此人所在位置的定点。流的意思是,这三个网站流量大,他劫持点用户群数据玩玩,为自己的大数据增砖添瓦,未来此劫持技术将有助于他网罗、优化世界范围内的信息资产。之所以选择这首曲子,一个在于它非常小众,点击数量不会像流行音乐那般巨大,毕竟只是玩,收到太多IP地址并没必要;还一个在于,这是紫喜欢的曲子,他想知道其他人会在哪里听它,——流真是爱胡闹。
须久那一拍脑门,“哦!磐婶婶!”
俩人对视一眼。是了,当时就在那个破败老旧张着半拉铁窗的地下室里,紫站在流身后揶揄,是不是哪天磐先生被老姘头抓走了,他就能用这法子偷摸共享位置,咱好去营救他。流很当真地回答,那么多IP定位,除非特殊加密网点,否则想要确认磐先生的具体位置,还待核定。磐先生猫在榻榻米的角落正喝酒呢,本来没打算理紫,流话里话外那么认真的调调,倒教他一口被酒呛噎住。须久那狠狠打着游戏机,头都没抬地支吾了句,姘头啊,磐婶婶?——磐先生跳起来,可劲儿揪小孩耳朵。
后来的后来,流兴许玩腻了,没再理这茬。
紫点开四弦吉他的图标。
程序界面的主体,是张八位像素的日本群岛二维地图,图面整体设计得像二十年前强手棋游戏的拼贴画纸,五颜六色,圆圆粒粒的小房子、小树、海岛,各处不时亮起几个光球;放大画面,再将光标移过去,锁定光球,则出现一行数据,内容包括IP地址、加密与否、何种密钥,以及具体定位信息;点击上框架的“时间轴”,则弹出新栏,里面一行行数据,皆是四十八小时内各时间点上,播曲者之定位及IP加密与否的记录,时间排列精确到秒。
可见流当初设计这东西的时候真是为了玩。紫掏出终端,打开常用的音乐APP,在线播了那首曲子,马上记录栏便弹出新一行数据,正是这个时间、这个住宅地址和加了特殊密钥的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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