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通贴画乐呵呵,趣味横生的界面盈亮亮。圆圆的光球,真像电视机里巴啦啦小魔仙的仙女棒呀,挥呀挥呀。王的人生为什么不能是个童话呢。
烫金勋章被主人藏进抽屉,落土生灰,不置不闻。如此是非分明心思纯直的一个人,杀伐之事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
围裙缝了只猫咪,狗郎在猫咪脸上蹭蹭手,将餐具摆上矮脚桌。他家的餐具很温馨,各自碗筷都固定,拿筷子来说,猫那双漆花是肉垫,狗郎的箸头是刀柄,小白的最普通,单单薄薄镀层漆。
在一个粉红色的早晨,小白伏在桌上叫苦连天,怨声载道。他瞅着他的黑助忙叨,看黑助把咸菜、米粥和黑洋酥团子搬至餐桌。猫迅速捕捉甜食,大口开吃,黑芝麻花生冰糖青红丝的馅,滑溜溜,冰糖咯吱咯吱。
狗郎说:“你尝尝。另外,是否需要给他来一份?”小白忆起流对黑助的厌恶,戚戚然道:“他吃不了黏的,你别费心了。我看他只想吃他的花。”
见黑助无声,小白操起筷子敲击碗沿,继续牢骚,“唉——好些天了,我要再给不了他,他非闹死我。真的,二十好几的人了,闹起别扭蔚为大观,片儿汤话讲的那叫一个溜,从前我怎么没瞧出来,第六王权者的教育方式呀……”小白摇头晃脑地支吾——说逝者坏话不礼貌——他瞄瞄爱人,“你师兄是不是也有溺爱情结?”
狗郎微怔,“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他搛团子给小白,“龙胆是吗,紫花绿叶子。”
这话狗郎没走心,小白则不然。小白虽宠溺流,又挂心反噬对精神的影响,却着实不敢给予流信任,流有前科,对流的种种言论要求,小白难免留心,多存一分谨慎。
“裂膜蔓龙胆。”他强调,嚼音别扭地吐出名词。
“我听都没听说过,查了不少资料。这花生于中国,且只长在青藏高原的雅鲁藏布江大拐弯峡谷,对生长环境要求苛刻,周围永远不会出现其他花,因而花语是自身价值和悲伤的爱。”小白目光一沉,“实话讲,他是这么浪漫的人么?所以我总觉得他是企图借花搭建暗号消息链。他猜到我会去查这花,又了然我对他的怜惜,认为我必会想方设法满足他。毕竟木村小姐是内线,他要想外连,只能利用我了。所以起初我还真不敢贸然去搞,只好拖着。可越拖他越不好受,他不好受我也好受不了。”
“以稀有品种的市面流通来做暗号……”狗郎想到自己钟爱花朵的师兄,“或真有提前部署。他要传的最终消息必与地点相关,你告诉他他在学园岛了?”
猫扒拉粥,嘟嚷道:“切,小白才不会说。”
“我是没说,”小白搛菜给猫,“然他又不傻,我天天捧着热乎乎的饭去瞧他,他联想也能联想得出。且消息链层层递进,我是购花者,我是德累斯顿石板研究员伊佐那社,我又来自学园岛,他要真有前期部署,这关押地的消息怎么都能传出去。”团子皮被挑开,黑洋酥馅淌落满盘,“话虽如此,我仍希望是我多心。他应当明白,他再折腾便是把已经安全的人又卷进危险,再者,他哪还折腾得动,”想到反噬,小白说,“你没见着,怪可怜见儿的。我既已答应了他,便着实想为他圆满心愿。”
狗郎颔首,却道:“可是你的担忧不无道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出现意外,青之王会跟你翻脸的。所以你好歹知会他一声?”
“我明白,黑助。”小白嘬了口糯米皮的开缝,甜蜜吮进肚里,神情十分沮丧,“中尉要还在就好了。现如今,我确得就此事与宗像先生商量定夺。”
然当小白真给宗像打去电话,他又犹犹豫豫,似乎怎么讲都不对。
最终,他隐去重重焦虑没作细说,——这是应该的,青绿的矛盾还嫌不够大么,白银之王可不能做挑事精,怎么能没事闲的撺掇火星子呢。而且小白相信青之王是有脑子的,自己能想到的东西,对方势必也能想到。于是乎,小白只是央求宗像,绿之王情绪低落,精神状态不好,想要盆花来养,可这花市面难寻,因故我请求你帮帮忙。
日光惨白。室长大人在做什么呢。室长大人捻转佛珠忆念故人,顺带抽空欣赏总部后街拐角旁生缓坡的香榧。这棵与他职龄相当的树,欺身蔽日,遮盖住四月中旬的午霞,红褐枝干捧出荫翳。日光被衬得更白。
宗像撂了白银之王的专线,撂前他告知对方——容他忖度。
Scepter4最近又在做什么呢?Scepter4最近忙着反贪污反走私反腐败。宗像最痛恨拿着公款到处谋取私利吃喝嫖赌的人,国家利益当前,行政执法单位无所作为,业绩指标搞不上来不说,还变法儿祸害。Scepter4代表这个国家的新型正义模式,岂容你等荼毒大义。斋藤一去,许多先前欲盖弥彰的漏缝渐悉浮出水面,五条刚上台,挖掐毒瘤此时不做更待何时。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汤汤泱泱如来神掌,这个侦察游击地下战便兑起来了。Scepter4热闹非凡,办公楼前车水马龙,大厅来者络绎不绝,拉关系的、揭发的、自荐做污点证人的,嘛妖魔鬼怪都有。可宗像大人岂是随便一个家伙都能见的,除了反这反那,他还忙于调整政府人员构成,意图与五条一分天下。要问人民更喜欢哪个,自然是蓝袂猎猎的宗像室长咯。
宗像室长便是全国人民的偶像,便是铁面无私的包公,每天往镜头前那么一站,什么形象标杆都树立起来。人民喜闻乐见,见天最巴不得地即是在新闻联播上看公伤未愈的室长大人宣读发言,哪个部门哪个科室哪个人,贪多少钱关多少年罚多少款,看得心花怒放。社会风气一时间相当良好。
而五条又有老底在。这一新一老,彼此各种忌讳,暗地里波涛汹涌,面上引而不发。五条当初现身保下JUNGLE,今一开设政局,谁道背后是不是有阴谋,宗像于是处处马虎不得,暗中进行各种排查,甚至揪出前军工部长来问话。结果传票还没到对方老家,人于家中自裁了。谁的安排,不言而喻。
可倒好,我们忙得不可开交,你白银之王清清闲闲,倒替个犯人要求宽裕生活补充享受资料。一株花其实算不得什么,可要花的人是比水流,这就奇了怪了,加之那花名,委实没听过。宗像回想木村的报告,和白银之王所言一致,比水流精神状态很糟糕。
宗像思量,绿玩意是装的。要论目的,便是企图令白银之王对他卸下戒心。于是宗像回身接起直呼伏见的线,“这里有种花请伏见君查查,裂膜蔓龙胆。”
伏见在外厅捣鼓一堆人事关系调查表、资金来源审计表捣鼓了整个上午,来回对得眼睛都直了,正烦着呢。手头工作没完成,头儿一个指示下来,倒叫他去查什么花,真有病。他刚要回嘴,只听室长又说:“比水流要这花。”
——比水流。
绿盈盈的名字,许久不曾听闻。
伏见下意识抬头往先前摆放那盆绿萝的桌角瞅——空无一物——绿萝前日子枯死,已被他葬土。伏见心尖儿一扯,虽不明就里,仍放下手头的工作,齐齐卡卡查起来。收集好的资料他先看了一遍,才发给室长过目。
内容皆无关紧要,此花确实稀少、独特,关键在于难养活。宗像酌了口茶。谁会平白无故要这样一朵难养活的花呢。
绿玩意绝对有猫腻。
宗像向来疑心重,且当局分毫不容人马虎大意,便又连线伏见,叫他查一查国内哪些花卉公司有关于此花的业务往来。伏见老老实实查了,因生长环境限制,此花培植极度困难,全日本只有两家,且都是做大型植物展览及投资植物园建设的,一家是驻日港企,一家是日企。宗像放过日企,直接让伏见追根调查那家港企。
这一查可了不得,其注册法人居然是个日本人——原田龙次郎——这名字看着眼熟哇。伏见翻开手边的人事审计表,上下来回对照,找着了。要不要跟室长说呢,他咂舌,黑白小人在心里乱战。算了,早晚室长得知道。
“在港注册法人原田龙次郎,五条所涉养殖业下辖牧草公司的社长,曾在零六、零八、一四三个年度先后与两任财政副部长勾结进行非法避税。”
嚯,线牵得可真够远。宗像捻起佛珠。
若非他们正着手排查五条的相关人事,虽也能掏出这条线,速度却绝不会如此之快。早在五条出面为比水流保住心血起,宗像便知老头与比水流关系匪浅,那么且不论这花是不是比水流借白银之王的手妄图传出的密文,光这条线就够Scepter4扒的了。权衡一番利弊,宗像决定,亲审比水流。他倒不指望能审出什么真东西,比水流是把硬骨头,他知道,可他必须亲眼确认比水流状态如何,否则无法心安。
时间呢……总不至于即刻就去审,那也太给他脸了。宗像考虑着,余光瞟见桌上紥了红缎带的礼盒,盒内静静躺有一枚胸针。莞尔,冷若冰封的面庞浮现温柔。
他复又盼向未及关闭的资料框中,那生长在苦疾藏地的花。作为一名佛教徒,他承认自己对西藏有向往,一直无缘亲行。图中此花紫萼绿蒂,绕蔓轻翘,绽放在海拔两千多米的阔叶林中,它身边永远不会有旁的花生息依存,寂寞孤独。所以花语是自身价值与悲伤的爱。
眼下,它包涵了非常讽刺的两层意味。其一,比水流搞出这么个名堂是装模作样给谁看;其二,它与宗像近两年的心境相符。王权者永恒孤独,王权体系永恒悲哀,宗像未愈的肩膀微微吃痛。
时间就定于明晚好了。宗像礼司岂能姑息比水流跟他眼皮子底下玩猫腻。宗像礼司要倾尽全力护卫国家,令其秩序调和,蒸蒸日上。同时……
宗像倚立窗际,背后是整片天空。云朵延伸至那方蔽日香榧,荫翳葱葱,遽然予谁阴凉。
笃笃笃,笃笃笃。生若浮萍,婉若琉璃,横渠直道,相逢转徙。世间这样的机缘并不多,只有王权者与王权者。
审比水流的事,宗像未有告知外人。小白却如料到似的,转天致电对方道:“宗像先生,你愿意帮我找花吗?”
“我已找到。”宗像说。
小白敛目,明白什么意思。“太感谢了,”小白说,“这个好消息,我希望由我带给他。”
“可惜你已归家,哪能等至明天,今晚便教他晓得。”宗像应声,“白银之王,我知道你,我不信你就一点没有怀疑,无妨,这个白脸我替你扮。”
矮脚桌上的黑皮书,恰好摊开在《出埃及记》的第十章。小白一改之前的语气,“我自不能干涉你的行为,第四王权者,然你必须答应我,”哐地合上书,“不得用刑!”
室内昏鸦,阒静压抑。流哼着一支调子。外面世界的动荡与他无关,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因他而起,因他而灭。他倒很有悠闲。
宗像礼司自门口踱至床边需要七秒。流兀地睁开右眼,以倩笑相迎,轻哼他的调,愉悦、欢快。对方炯烈的目光,他笑着接纳。宗像礼司领口的扣子,闪闪亮亮。
“你来看我了。”流吊起右眼,“真开心。”
回想傍晚第一王权者的敕令,宗像冷愠。比水流又拧又臭,满嘴跑火车,用刑对他没用,宗像本就没打算费那力气,比起从他嘴里撬东西,宗像更寄希望于从他展现的每一点出发,扒开了瞅,顺藤摸瓜。然他此行主要目的,乃是确认比水流的状态。
宗像弯下身子,以尽可能捕捉比水流的表情。镜片在暗淡光线下反射出两人截然不同的瞳色。宗像轻声说:“别装蒜了。你蒙得了白银之王蒙不了我。”
“我是绿色的,我要装也装葱。”流嗤嗤笑,“不闹,你是晚辈。磐先生说前辈得有前辈的样子,故我赠你一句——高傲在败坏以先,狂心在跌倒之前——搁我身上应验的话,兴你也能应验。”
宗像拨开黑色的刘海,“看来你过得蛮轻省。”比水流正试图激怒他,他不会上钩。
“我过得可开心了,多谢你安排个‘Yukari’陪我。”流轻轻吹他,“白银哥哥还天天给我讲故事,有个不知你听过没。”说着流倒抽一口气,宗像礼司手使的力气越来越大,他头痛得厉害。然痛得愈尖锐,他便笑得愈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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